第28章

◎納妾◎

宋娴慈昏睡了兩日才醒來, 見到顧寂不在,她只愣了一瞬便明白過來。

二皇子死在戰場上,聖上定是勃然大怒, 要将前後參與過邊境大戰的将領挨個問責。顧寂雖是二皇子死後才去南境參戰,但也免不了這段時間要經常入宮。

阿涓一邊伺候她洗漱, 一邊低聲道:“我師兄說夫人三年不能有孕,這事老夫人她們都知道了。那日守在外頭的婢子告訴我,老夫人臉色很難

看,還同将軍吵了起來。”

宋娴慈面色不變:“将軍怎麽說?”

“将軍說, 您好好的就成, 若是生不出宗子,他百年之後去向列祖列宗請罪。”

蘭瑾看了看宋娴慈的臉色, 猶豫道:“将軍如此有擔當,夫人不高興嗎?”

“算不上不高興。”宋娴慈微蹙着眉,“我只是覺得, 将軍至孝, 未必能拗得過老夫人。”

蘭瑾默了默,轉了話頭:“近日朝中局勢不穩。先是那有啞症的四皇子不知怎的又能說話了,再是前兒裴元帥在朝堂之上狀告大皇子勾結外敵,偷偷将顏旭放出宮,致使二皇子被殺。有顏旭和大皇子來往的親筆書信作證,聖上龍顏大怒,當即将大皇子押入天牢。”

“大皇子?”宋娴慈一怔,“他素來只想當個富貴王爺, 怎會有這心思?”

蘭瑾是家生子, 早些年常與宋娴慈入宮, 也見過大皇子:“是啊, 奴婢也疑惑呢。可宮裏說是從大皇子府中搜出好些那南蠻質子的舊物來,還有一本大皇子親筆詩集,裏頭有首詩是暗諷二皇子的。陛下看了之後氣得險些暈過去了,怒罵大皇子狼子野心。”

宋娴慈聽罷沉思片刻,忽心頭一跳:“你方才說是裴元帥舉證的?”

“是!”

宋娴慈将事情前前後後理清了,不由白了臉。

裴元帥,是四皇子的人。是裴元帥縱的火,想殺了寧濯,順便除了她與顧寂。那日既是沒得手,四皇子定要再設法除去寧濯的。

想到這裏,宋娴慈立即将此事寫在紙條上,叫阿涓用信鴿送去南境。

阿涓聽罷張了張口,卻終究忍下不說,依言找了只最熟悉路的鴿子為她送信。

南境。

寧濯将視線從桌上那杯海棠果酒中移開,垂眸看着面前被粗繩捆着的女子。

女子穿着宋娴慈最喜的衣服式樣,梳着與宋娴慈一模一樣的婦人髻,身上散發着與宋娴慈一般無二的甜香,從樣貌身量到通身淡然矜雅的氣質,都與宋娴慈如出一轍。

寧濯低笑一聲:“以前我竟不知老四有這樣的能耐,居然花十餘年養出一個娴慈的影子來誘殺我。”

女子應是自小就被訓練着,即便此刻被揭穿,也沒有露出多驚恐的表情,只是抿唇道:“你是何時發現的?”

寧濯淡淡道:“老四把你教得很好,你一點破綻都沒有,而且也給出了一個來投奔我的十分合宜的理由。只是娴慈最不喜拖累別人,若真如你所說被顧寂嫌棄三年不能生育而和離成了自由身,躲我還來不及,豈會要我娶她?”

女子愣了愣,苦笑着搖搖頭:“我家殿下說您深愛顧夫人,若見着這張顧夫人的臉帶着病色泫然欲泣,必定方寸大亂。我當初聽的時候便不信,如今殿下果然還是能冷靜下來分辨。”

“他沒騙你。”寧濯自嘲一笑,“可正因深愛,我才難以相信她肯來找我。”

女子看着這位傲視淩雲,清絕出塵的先太子,只覺他身周萦繞着濃重的孤寂與哀戚,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神也跟着黯淡下來。

寧濯回過神,淡聲吩咐:“處理了吧。”

祁俞應是,沉聲對那女子說了聲“得罪”,手起刀落,迅速抹了她的脖子。

寧濯轉過身,不想看那張像極了宋娴慈的臉露出的痛苦表情。

那女子抖着手撫上自己的小腹,眼淚滾滾而落,不多時便咽氣了。

祁俞看着她捂腹的姿勢與哀絕的神情,心覺有異,掀開她的衣裙,發現她的小腹竟被用布層層裹緊。

他将長長的布條扯了下來,露出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

祁俞沉默着将女子的衣裙整理好,恭聲道:“殿下,此女應已身懷有孕。”

寧濯聞言回身,皺眉想了片刻,看着她臉上的淚痕,低聲道:“我這四堂弟,果真冷心絕情。”

祁俞半點不在意自己方才一刀結果了兩條人命,只是看着那杯海棠果酒,慶幸道:“還好殿下沒喝下去,不然蠱毒入腹,即便有蠱醫在,也只能保殿下再活三年。”

寧濯忽道:“記住,今夜我已死于蠱毒。”

祁俞很快反應過來,拱手行禮:“是,明日屬下會讓大夥演得像一點,必定為殿下瞞過四皇子的耳目。”

寧濯垂眸看着地上沒了呼吸的女子,低聲道:“可惜了。”

祁俞跟着看過去:“這都是她的命數。沒道理眼見殿下死在此人手裏,我們這群人還會放過她。”

寧濯也不多糾結,思索片刻,接着吩咐:“過幾日将顏旭那兩個侍女和那些從她倆身上搜出來的物證一并交給昌陽候。”

祁俞:“昌陽候?”

寧濯“嗯”了一聲:“昌陽候為人剛正不阿,膝下獨女又曾被大皇子所救,既是有人證物證,必定會呈于禦前,為大皇子平反。”

祁俞:“屬下明白。”

寧濯将目光收回,看向另一個近衛:“把你手上的信給我。”

近衛依言雙手奉上。

寧濯緩緩将紙條展開,見到上面漂亮的簪花小楷,呼吸猛地一滞。

祁俞一看自家殿下狂喜中夾着酸澀的神情便知那紙條是宋娴慈寫的,眼瞅着殿下視若珍寶般将紙條卷起,幽幽嘆了一口氣。

宋娴慈又養了幾日,總算好些了。蘭瑾做了一桌好菜,直讓自家小姐吃得眉眼彎彎。

剛用完膳,就見老夫人房中的丫頭過來,說是老夫人找她過去。

宋娴慈心裏一咯噔,面上卻笑得娴靜,溫聲應下了。待人走後,她看向阿涓:“把你吃飯家夥拿來。”

阿涓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用金針紮入宋娴慈身上的三個穴道,片刻後再抽出。

宋娴慈這才起身,帶着阿涓和蘭瑾去了老夫人院裏。

只見老夫人面色紅潤,樂呵呵地拉着她到自己對面坐下,連吳顧氏都只是讓坐在下首。

宋娴慈推脫不過,便依言坐下,身子側向老夫人,一副乖順聽教的模樣。

老夫人先是滿臉擔憂地詢問了宋娴慈身上如何了,是否還有病痛,再是好生感激了一番兒媳尋醫之恩,又是要給千年老參又是要給絕世珠寶的,然後才一副猶猶豫豫不好言說的模樣,小心翼翼地瞅着她。

宋娴慈眉心一跳,煩悶頓生,當下只作不知。

老夫人暗恨這兒媳平常一副通透明理的模樣,今日眼看着婆母使眼色竟一言不發,只得豁出老臉同她說,要給兒子納妾。

話音一落,老夫人和吳顧氏便偷偷去看宋娴慈的臉色,只見她沉吟片刻,溫聲說此事還需同顧寂商量。

老夫人一聽便知她不願,心想天底下有哪個做娘的給親兒子納妾要看媳婦臉色,眉頭一豎便要責罵,卻見宋娴慈一張俏臉漸漸發白,頓了一頓,問道:“這是怎麽了?”

宋娴慈笑了笑,艱難道:“無事,再休養幾日便好了。”

兒媳臉色實在難看,老夫人想到她是為着自己才落得這般田地,臉皮再厚也不好繼續揪着她說納妾的事,便只能捏着鼻子讓兒媳回去好好躺着。

只是在宋娴慈臨走前,老夫人說要給主院添置幾個丫頭好好伺候她。

宋娴慈當然聽出來婆母的意思,卻也不急不惱,謝過婆母的賞賜便告辭離開。

路上蘭瑾擔憂道:“夫人,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若真要給将軍納妾,您也不好攔呀。”

宋娴慈淡淡一笑:“先看看将軍怎麽說吧。”

阿涓在一旁咬牙切齒:“若是這群沒良心的真要塞人進來,小姐你可得硬氣點,大不了和離!”

蘭瑾急道:“還沒回院子呢,你小聲點!”

“沒事,讓她說。”宋娴慈笑了笑,“大不了我們一起被趕出去。”

回了主院,宋娴慈在內室靜坐到日頭落山,終于等到丫頭通報顧寂回來了。

顧寂在院門外沒看見妻子等待的身影,以為她仍是下不來床,疾步走到裏頭,卻見妻子面色正常地端坐在桌旁,當即心裏湧上一分怪異:“阿慈,你怎麽了?”

宋娴慈不語。

顧寂轉頭問阿涓:“你說。”

阿涓便一五一十地說了。顧寂聽得心裏一揪,有些緊張地去看宋娴慈,見她沒有半點不豫,一時間不知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心酸她竟不吃醋。

他想了想:“母親若再提起,你便說是我不肯。”

宋娴慈看着他:“若婆母要我勸你呢?”

“你便說日日都在勸着,我也會同母親說清楚。”

宋娴慈接着問:“若是婆母因此生氣,要立規矩,那我該如何?”

顧寂沉默下來。自古每家新婦入門,婆母都是要立規矩的,罰跪罰站,抄女則女訓,都是常有的事,他這做兒子的礙于孝道也不好攔着。岳家權勢又大不如前,沒有能給妻子撐腰的人。

許久,他皺眉道:“你對我顧家付出良多,母親不會這樣對你。”

宋娴慈聽罷垂眸,低聲道:“将軍累了,先用膳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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