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七日歡◎
寧濯盯着一聽到“顧寂”二字就黯淡了眼神的宋娴慈, 妒火裹着酸澀盈滿了整顆心,直到肖玉祿在外面急得直跺腳,才拾起外袍重又穿起來, 轉身出了紫宸殿。
宣政殿內,顧寂終于等到皇帝過來, 複雜地看了眼他身上的大紅喜服和隐隐發黑的臉色,然後跪下行禮。
當初他在南夢小築落水後昏迷了一整日,醒來後本欲去宮裏問個清楚,卻被妹妹顧寧攔住。
顧寧說, 那的确不是一場夢, 但他遇見的人卻不是宋娴慈,而是一個與之長得極像的女子。
顧寧還說, 那名女子是肖公公尋來的替身,供陛下稍稍宣洩對宋娴慈的思念,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正式冊封。
顧寂看着前方不遠處的大紅衣擺, 心裏生了兩分怒意。
這算什麽?
陛下既奪了娴慈的牌位屍首入宮, 封她做了皇後,又為何要納一個和她模樣相似的女子為貴妃?
顧寂細細看去,陛下身上的喜服微皺,顯是被脫下過。
難道陛下方才與別的女子行夫妻之事時,也把那人想象成是娴慈嗎?
娴慈若在天有靈,該有多惡心此事?
顧寂阖上眼,抑下其中的怒火與心疼。
寧濯讓他起來,接過傳令兵手中的戰報, 擰眉細看之後, 與顧寂讨論了一番作戰對策, 然後冷聲道:“聽聞皇伯父在位時, 北狄時常便在一番燒殺淫掠之後又獻上奇珍異寶求和,皇伯父竟次次都接受。顧将軍,如今是朕做皇帝,既有賊人犯境,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垂眸看着顧寂:“這次,若你領兵取勝,大昭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他們假惺惺的求和了。”
顧寂一凜:“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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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寧濯提步正欲回紫宸殿,卻聽顧寂在後面喚他:“陛下。”
寧濯回身,等着他繼續說。
顧寂似是在壓抑着情緒:“陛下,娴……皇後生前性子驕傲,絕不願與人共侍一夫,更別說那人還是自己的替身。陛下若不能做到,還請看在皇後與您有青梅竹馬之宜的份上,放她回歸本家吧。”
寧濯一愣,怒氣剛到喉嚨就被生生咽下。
他瞬間想明白了顧寧是怎麽瞞下消息的,當即嗤笑一聲,邁步走到他身前,只與他隔了一掌寬的距離,一字一頓道:“你休想。”
下一瞬寧濯便又怔住了,因他聞見顧寂身上萦繞着一種香。
香味柔甜,與娴慈身上的一般無二。
寧濯一把攥住他的衣領,聲音冰冷到極致:“你身上的香是怎麽來的?”
顧寂一頓,繼而擡頭出神地望向遠方,眼神柔軟:“是臣請人仿着娴慈身上香味做的香料。娴慈不在身邊的日子,臣夜夜難寐。唯有在房中點上此香,臣才得以入睡。”
寧濯眼睛赤紅,将他猛地提向自己,與他貼得極近,寒聲道:“她是朕的皇後,你竟敢肖想朕的皇後!”
顧寂卻突然臉色大變,竟不怕死地湊向他的衣領,細細嗅了嗅,然後瞬間煞白了臉,顫聲道:“為何陛下身上也有娴慈的氣味!”
寧濯抓着他的手一抖,将他丢在地上,抿唇不語。
顧寂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能在脖頸處沾上旁人的香味,定是要與之交頸厮磨才能做到。
而今日,是貴妃入宮的日子。
會不會是陛下也與自己一樣,命人制出香料?
可若如此,方才陛下不會是這種反應。
那便只剩下一種可能。
顧寂擡眸,抛下君臣禮法直視寧濯的雙眼:“陛下,娴慈還活着,對不對?”
寧濯看着面前人這一副對宋娴慈深情入骨的模樣,又憶起宋娴慈聽到顧寂名字時的神色,心裏疼得像是被撕開一道口子。
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是自己先遇着的娴慈,娴慈少時也心悅他,那麽多年的情誼,怎麽就敗給了顧寂給的這一年都不到的時間呢?
他什麽都理解。
他知道娴慈當初身為人婦,自然不能多看他一眼,娴慈沒有錯。
他也很知趣地不去打擾,怕極了她因為自己而在夫家不好過。
他苦了這麽久,這麽久,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回頭。
如今,她已嫁給了他,與他一同拜過天地和雙親,與他結發合卺,本該将從前放在顧寂的心收回,再交給自己,卻為何還是與顧寂有牽扯?
好似是他橫刀奪愛,好似她與顧寂才是一雙璧人。
寧濯閉了閉眼:“她已嫁我為妻,你不得再提她半個字。朕會派人去顧府收繳那些香料。從今以後,她與你再無瓜葛。”
顧寂沉聲道:“臣曾以為陛下是個謙謙君子,不想是臣看走了眼。”
寧濯一笑,看着顧寂,聲音中沒有一絲溫度:“若你再肖想娴慈,朕還能讓你再看走眼些。”
顧寂看出他眼中的殺意,并不打算逞口舌之快,畢竟娴慈活着就已是萬幸,時日還長,可以慢慢謀劃。他垂下眸子,恭敬道:“那就祝陛下別似微臣一般,得到又失去。”
寧濯面色沉沉看了他半晌,扯起一個笑:“自然不會。娴慈與我情誼深厚,豈會舍得丢下我?”
顧寂咬着後槽牙不語。
寧濯不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轉身往紫宸殿走。
今夜是他與娴慈的新婚之夜,國事已了,便不能抛下她獨守婚房。
沒想到進了殿內卻沒見到宋娴慈的身影。
女官抖着身子過來,顫聲說:“娘娘方才說……說今晚要去棠梨宮睡,奴婢攔不住。”
寧濯靜默一瞬,轉身快步出去,肖公公忙跟上,中間還不忘回頭剜了女官一眼。
到了棠梨宮門口,肖公公膽戰心驚地看着已被關上了的宮門,在心裏哀嚎一聲,暗暗求佛祖保佑他等會兒拍門時娘娘肯出來見人。
卻見寧濯直接走到旁邊,三兩下就爬上了宮牆,跳進了裏面。
片刻後,宮門打開,寧濯抱着裹了層毯子的宋娴慈出來,大步往回走。
到了紫宸殿,寧濯黑着臉将宋娴慈輕放在榻上,在她微有些驚恐的眼神中褪去外袍,掀開被子躺在她身邊。
宮人已盡數退下,殿內又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寧濯感知到枕邊人的抗拒與緊張,心如刀割,緩了許久,待好受些了,才低聲道:“你抱抱我。”
宋娴慈一愣:“什麽?”
寧濯閉上眼:“你抱抱我,我今晚就不碰你了。”
宋娴慈喉間一哽,心中竟百般不願依言照做,卻終究還是靠了過去,腦袋枕在他胸膛之上,手臂緊緊箍住他,在他懷中閉上眼。
紫宸殿的宮人都感覺到最近帝妃二人的氣氛有些不大對。
兩個人一整日都說不了一句話。但陛下卻除了上朝和召見大臣之外,其他的時間都陪在娘娘身邊,連奏折都搬來了紫宸殿批閱。
其實這時候也還好,起碼娘娘在陛下眼前時,陛下心情還是平和的。直到後來,許是娘娘受不住了這多日的寂靜無聲,執意要搬離紫宸殿,去到棠梨宮住。
娘娘走後,陛下臉色便再沒好看過。
肖公公眼看陛下一日日瘦下去,急得直跺腳,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終于有一日。
寧濯低眸看了眼那碗汁水,然後将視線移到身前站着的宮女臉上。
這宮女眉眼有些像宋娴慈,此時正紅着臉頰低着頭,一副嬌羞的模樣。
寧濯淡淡看了眼肖玉祿,後者直接命人将她按到在地,厲聲問道:“說!誰派你來謀害陛下的!”
宮女哭得梨花帶雨:“無人指使……奴婢只是見陛下郁郁寡歡,想着宮裏的桃子香甜,摘來給陛下做碗蜜桃渴水而已!”
肖玉祿聲音尖細:“你當咱家同你一樣蠢嗎!這渴水聞着味就知道加了髒東西!說,加了什麽,這髒東西又是從哪來的!”
宮女咬唇不語。
寧濯淡聲道:“她不說也罷,反正即便她說了也是要請太醫查看的。”
宮女身子一抖。
片刻後太醫小跑着過來,對這蜜桃渴水一番查驗過後,對着寧濯拱手一禮:“回禀陛下,此中加了‘七日歡’,男子服下後會連着七日躁熱難忍,只有與女子交歡才會好受些。”
哦,是這種好東西啊!
肖公公眼睛一亮,像是看菩薩一樣看着跪着的小宮女。
寧濯努力壓下欲揚起的嘴角,揮手讓太醫退下。
小宮女見事情白露,跪在地上無助地閉上眼,等待着最後的裁決。
卻聽她愛慕多時的陛下低沉着聲音說:“你功過相抵,朕便賜你個恩典,許你出宮另覓良人吧。”
小宮女不敢相信地擡頭。
怎麽會有這種好事!
還有,她哪裏來的功?
她沒機會多想多問,便被押着帶了下去。
待小宮女走後,肖公公樂颠颠地将這碗蜜桃渴水往寧濯面前推了推。
寧濯垂下眼簾,端起來一飲而盡。
肖公公眉眼帶笑:“那待會兒等藥效發作了,奴便去請娘娘過來。”
“不要急。”寧濯放下碗,輕聲道,“等兩日。”
于是真的硬生生扛了兩日。七日歡雖不似宋娴慈在南境中的春歡丸那樣不行房事就會沒命,但帶給人身上的痛苦卻是不相上下的,且一日比一日難熬。
寧濯臉色緋紅,額間沁出薄汗,渾身散發着熱意,看着便知他定是難受至極。
肖公公哭喪着臉看着他,生怕他真把自己憋壞了,那等陛下百年之後江山誰來坐!
寧濯終于擡頭看向肖玉祿,聲音嘶啞:“去棠梨宮請娴慈過來。就跟她說,我不讓你們通傳,已忍了兩日,再忍便要出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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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妾》by雪細,天真妩媚VS冷漠強橫
文案節選:
知知在十五歲那年成了罪眷,被充作官奴,分進了攝政王府,在老夫人身邊伺候。
她知道阿爹必是含冤入獄,翻案重審只需要攝政王的一句話。
差事做的好,老夫人問她想要什麽獎賞時,知知便大着膽子讨要了這個恩典。
可老夫人說那得知知自己求了攝政王的同意才行。
——從前同住一房的朝露姐姐告訴過知知,男人只有在夫妻之事時,才會對女子百依百順。
知知大着膽子,手指頭勾上了蕭弗的腰帶。
攝政王蕭弗,時年二十三,未曾娶妻,更未有妾室通房。只聽說他有一個訂了娃娃親的未婚妻,兩三歲便走丢了,可蕭弗一直未退親,“若退親,于她名聲有礙。”
這卻是知知成了他的妾之後才知道的。
好在,知知只是個婢妾。
罪婢為妾,便是婢妾,貴妾、良妾、賤妾,婢妾屬最末等,只如微塵。
威脅不到他以後的妻。在她回來之前,知知就會離開。
她一遍遍告誡自己,不可以動心。
攝政王再怎麽愛折騰人,知知都依從。
蕭弗高興了就對她許諾,若查清知知的父親确為教人枉陷,便會擡知知做良妾。
七品縣丞的女兒,能做王府的良妾已是恩賞。
知知笑着應好,往他的懷中縮了一縮。蕭弗對她的乖覺知足很是滿意。
即便後來聽說新科狀元是知知的竹馬,攝政王也仍不以為意,他能拿什麽來與他比?
——“正妻之位,诰命夫人。此生只你,再無他人。”
直到,聽見清俊的狀元郎,如此誘惑他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