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義莊
53、義莊
這個案情看着如何不眼熟, 明明是中毒身亡,卻被巧做設計, 僞裝成了自然死亡的。謝白捏着那張蕭如景寫着驗屍情況的紙, 問面前的蕭如景道:“屍體屬于何人?”
蕭如景放下茶杯回答道:“屍首屬于京郊驿站上陳驿一名姓陳的小守官, 原本是邊地幽州臺的一名軍戶,今年才使了些錢銀上下好一番打點,終于在京郊謀了這份在上陳驿站當驿丞的差事。”
“哦,幽州臺?謝白畢竟與蕭如景相交多年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話裏的關鍵要點,邊地幽州臺不是別處,正正就是如今晴柔殿寧昭容的亡夫餘将軍當年鎮守之地。
“你猜世界上會不會真要這般巧合的事情呢?”蕭如景話裏有話的看着謝白,這些年相處下來,謝白愈發覺得蕭如景肖似其父蕭相,看着吊兒郎當的外皮, 裏頭深藏不露。
“誰知道呢。”謝白心道,事件大多虧心事情不可做, 瞞得了一時卻終究瞞不了一世。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呢?什麽巧合?”孫栩有些不解的問道。
謝白與蕭如景一來一回的打着啞謎, 在旁邊聽着兩人說話的孫栩卻有些迷糊,畢竟當年這個事件在京城鬧得轟轟烈烈的時候, 他在崇州老家那兒呢, 對其中細節知曉不多。
“小栩兒,跟我們走一趟,到時候便明白了。”蕭如景故作神秘的笑笑, 放下茶錢準備起身, 三人之間不成文的默契, 每次有約聚頭,遲來的那一個結賬。
如此盛暑的日子,到義莊裏頭實在是件十分煎熬的事情,一路放置的屍體有許多已經散發出些讓人難受的氣味了。幾人跟着看守,用帕子捂着口鼻往裏頭走。
孫栩年紀最小,平日裏看着一身虎膽,到底還是個未經事的小少爺,到底與活了兩世的謝白,還有見慣摸慣了死人的蕭如景沒得比,此時他的臉都有些發白,但一路死撐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蕭如景看着也忍不住勸他道:“小栩兒,你要不到外邊去等我和阿白吧,第一次見着這麽堆着的,難受是正常的。”
孫栩強忍着反胃的難受,搖搖頭,圓杏眼裏頭的神情倔得很,堅定的搖了搖頭。謝白前世處處跟着謝侯到大理寺打牢做事,也這樣,心裏有些同情孫栩,勸他道:“阿栩,難受你就說。”
京郊這義莊不小,畢竟京城人口衆多,不明人士的屍首本就多,或是典獄案件涉及的送來也不少。
正當盛年的守官驿丞突然死亡,還是需要查明的,仵作的結果被蕭如景再次向驗證而将其推翻。蕭如景畢竟是蕭相的兒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其他人就是不給他蕭如景的面子,也得給蕭相的面子。
這個原本要以病逝告結的案件突然便被重視了起來,陳驿丞被應該送回給家屬處理的屍首,被扣押在義莊的單間當中,待進一步将案件情況查明。
這般炎熱的夏日,初初進來還不覺,這義莊越往裏頭走越是莫名的叫人從腳底生出涼意,頭皮發麻。建這種停放屍首的義莊選地都是背陽極陰之地,又往下挖了一層,越走越黑,加上這死人處所自帶的陰邪之氣,叫人心裏發麻。
前面帶着他們的都點上了燭臺照路,這樣一照,四周顯得鬼影重重的,周圍路過走道兩側也有停放,白布遮體,只能零星偶爾能夠看到些從不甚幹淨的白布底下露出來些許沒有血色的手腳或是雜亂的頭發。
謝白手臂突然被抓着,饒是他這般鎮定的人也不由心驚,回頭看才發覺是孫栩靠了過來,可能是緊張沒有意思的就近抓住了他。
孫栩半點沒有平時那般神氣的小霸王模樣,眼睛裏頭滿是緊張,下唇都快讓他要破皮了。謝白無奈的嘆了口氣,反手輕輕拍了攥着自己手臂的手安撫道:“別緊張。”
“快到了。”把着燭臺的看守突然回過頭對他們幾人道。剛才沒有細瞧,此時才發現這看守久在這義莊之中,似乎也深受影響,燭火之下蒼白的臉,凹陷的眼窩和臉頰,莫名帶着些鬼氣。
“有勞了。”蕭如景常出入這座位置處于京郊的義莊,自然沒少與這看守打交道,十分熟門熟路的。
正如那看守所言,他們穿過一處之後,便有一道小門,看着裏頭就是停放陳驿丞的單間了。蕭如景正要推開房間時候,旁邊不遠處什麽東西有些窸窣的響動,似乎一閃而過什麽身影。
若是其他地方見此情狀倒還無妨,在這種陰森的地方發生這般詭異的事件,到底是讓人心裏發毛。幾人定了定神才走了進房間裏頭,點燃了房內的蠟燭,讓裏頭光亮一些。
“為何說是中毒而亡呢,你看看他的口舌便知道了。”掀開擺布是一具已經開始起了些屍斑的男屍,蕭如景鎮定的戴上了布手套指着屍體嘴唇處,又掰開了嘴巴,分析自己為何說這陳驿丞是死于中毒而非疾病。孫栩已經受不了的轉過身了。
蕭如景說過瘾了,這時候才慢條斯理的開始檢查陳驿丞的右手,那手空空的虛握着,似乎之前裏頭有什麽東西,現在被拿走了。“哦,那就果然是她了。”
早前蕭如景已經有了準确的驗屍結果,這麽大招旗鼓的再将他們帶過來義莊一趟來看這屍體其實根本沒有意義。但蕭如景還是大費周章的做了這麽一件看似白費勁的事情,謝白便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如此看來,他便是在這屍體上下了套子,有人自投羅網了。
“走吧,這樣就有結果了,一邊走一邊說吧。”蕭如景脫了那布手套,領着幾個人往外走。“其實陳驿丞的事兒在濯翠樓那時只說了一半而已。”
“陳驿丞身邊有個十分貌美的妻子,正是她一直不滿丈夫只做一個小小的邊地軍戶,吵着鬧着不想在邊地待着,陳驿丞才急急的疏通謀京郊的差事的。驿站這地方,特別是近京畿地方的驿站,時常接待貴客,達官貴人不少見,聽說有一位權貴借住在那驿站半月時間,期間與那驿丞的妻子不清不楚的。”
蕭如景話多善于言辭,但也不是沒有好處,若是他想打聽的東西,堅持不懈的跟人聊天說話,很少有打聽不出來的。
“但即使如此,只能說他那嬌妻有嫌疑罷了,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她所為。于是我便把屍體的手中放了他妻子所有的物件,放話出去只說拿着不是屬于誰的物件。很多時候人慌亂緊張之下便會不打自招,若不是兇手自然不會為之所動,但若是真兇,則會忙不疊的掩飾罪證。”
“所以剛剛我們見着那人影就是...”聽到了這裏,孫栩也是恍然大悟了,臉上忽而有些忿忿不平,道:“好呀,居然在小爺面前裝神弄鬼,看我不...”
蕭如景伸手攔着了正欲追出去的孫栩,對他道:“不必緊張,若無意外,她已經在外頭等着我們過去了。請君入甕了,便不是随随便便想走就能走的了,甕中捉鼈,自然是手到擒來了。”
義莊外頭蕭如景身邊的讷言已經在一旁等候着他們回來,雖說謝白并非如孫栩一般害怕義莊裏頭陰森的景象,終究不願在那種地方久留,重見天日的感覺再也沒有更好的了。
到了義莊不遠僻靜的林子處,只見蕭家府兵壓着一名身着白色孝服的女子,想來便是陳驿丞的妻子。看着也不算是年輕了,也有三十多年紀,只是相貌也算标致耐看,此時她面上的神情卻還算鎮定。
見着此時過來的謝白三人,那女子也只是淡淡的開口道:“民婦一介女流,突然喪夫孤苦無依,亡夫屍首仍在義莊。不放心在外邊看看也屬人之常情,不知為何遭到此番責難?”
蕭如景聽那女人這麽說,先是笑笑,只道:“若當真只是在外頭看倒是無妨,但這麽急着冒着禁令偷偷潛入上手卻真是做賊心虛了。剛剛裏頭昏暗,夫人可能沒能發覺,你現在再仔細看看手上。”
聽着蕭如景這麽說,那女人攤開手一瞧,果然手中沾染了幾道顯眼的銀漆,看着形狀像是一把頭釵的形狀。那個女人不複剛才的淡然,突然有些慌的看着蕭如景。
“公子你為何人,如此費勁苦心不放過民婦這麽一個普通婦人?”那女人已然放棄了掙紮,卻對于蕭如景的行為十分的不解。“一個小小驿丞的死活就那麽重要?”
“陳驿丞的死因,我大致已經了然了,你如何動手的,大致也可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這些你無需交代與我聽。”蕭如景看着那女人,他如今的神情雖笑着,卻讓人覺得極不好對付。“傳聞你到幽州臺嫁于陳驿丞前,是從東邊逃難過去的。想來應該使得那清河寧家的二小姐,如今的寧昭容吧?或者我這麽問,你和她是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