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要搬家了

被竹姬這麽一鬧騰,已是到了天空吐白的時刻。一片金黃灑下大地,竹姬被初陽曬疼了眼睛,她舉起手掌擋在眼睛前,好不适應。

竹姬突然說:“我去找爹爹,他擔心。”

她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個爹。

大叔心中一震,連續眨了幾下眼睛,疑惑着問:“你爹爹?剛才不是答應了叔叔去城裏找那個……那個什麽荒嗎?”

大叔年紀大了,不懂小孩子的回路,她一時說找什麽鬼荒,一時又說要找父親,這讓大叔心好累。他怕就怕在,她爹或者是一個結實強壯的惡霸,或者是一個大腹便便的大財主,或者……

沒有或者了!大叔此刻在瑟瑟發抖。

“竹姬,該回去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就在大叔的背後響起。

竹姬扭頭趴在大叔的背後,一眼便認出了萬年竹,她大喊一聲:“爹爹!”

大叔尋着聲音,僵硬地轉身。

那個被竹姬稱呼為“爹爹”的青年,就在自己的跟前。他長得很俊秀,也只有俊秀的人才能生出可愛的孩子。他手裏還拿着一支長笛,那支長笛看起來十分地令人懼怕。

這支讓人懼怕的樂器,就是大殺器。

萬年竹敲着手中的笛子,清脆的響音仿佛要震碎附近的草木,山石。萬年竹問道:“你抱着她是要去哪裏?”

此話一出,大叔的雙腿在發抖,他全身的皮膚上起了一顆顆寒栗。做賊心虛,說什麽都不在理,他顫抖着聲音說:“沒……沒有啊,沒想到這小姑娘有這麽年輕的父親。這樣的,這孩子迷了路我這不是帶她回家嘛。”

萬年竹伸手:“那好,請把她交給我吧。”

大叔慢慢地将竹姬放下,然後微微彎下了腰,低着頭,發現下檔濕了一大片。從沒幹過壞事的人,被抓了把柄,就容易受到驚吓。

大叔像一塊木頭,站着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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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姬跑到萬年竹身邊,雙手抱着他的大腿,同時望着正在尿褲子的大叔,一臉的不解。她又仰頭看萬年竹,萬年竹俯視着竹姬,面無聲色,只是默默地敲了一笛子到竹姬的頭上。

他操控笛子的力道控制得剛剛好,不但不會傷到竹姬,而且還能具有劇烈的痛感。

竹姬和大叔一樣,大氣不敢喘,一聲不敢吭,害怕得要命!

大叔不動,萬年竹就淡淡開口:“不滾嗎?要嘗嘗竹笛敲下去的滋味?”

大叔狠狠地将自己刮醒,捏自己的臉肉,提着褲子匆匆而逃。

見人走了,萬年竹才開始詢問竹姬:“竹姬,又亂跑了,知道什麽後果嗎?”

竹姬緊抱着萬年竹的大腿,眼淚汪汪:“我不見你,就去找。找不到了,見牛要死,救不活牛。”

竹姬不是有意要跑出去的,她醒來時見不到萬年竹,就尋着他的氣味去找,一路跟來,忘了原路怎麽返回,她就幹脆躲在牛棚裏,等萬年竹來找。

她給瀕死的老牛治愈後,費了妖力,竟忘記了自己出來的目的。也可以說,竹姬發育不全,腦子記不了太多的東西。

“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不要自責。”萬年竹也懂得竹姬的善行,也不再多說她的不是了,轉而就跟她提了一件正事:“這裏的竹林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長出來,我們得搬去別的地方住了。”

“竹林為什麽燒?”竹姬問。

“現在說了你也不懂。”萬年竹摸摸竹姬的頭,“你已經不能再與我共享壽命了,今後一定要多加珍惜自己的性命。我們馬上就要成為萬年竹神,不可以再出任何差錯。”

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可萬年竹還是沒能找到當年折斷他竹枝的人是誰。

他是竹子,三十年才開一次花。竹子開花就好比讓一棵鐵樹開花結果,着實不容易。開花後滿山竹葉染成了黃,最後全部的竹子都會枯萎凋零,竹林便會死寂一片,生機不再。

萬年竹是唯一一棵能躲過竹花開後劫難的竹子。過去幾千年,萬年竹從小竹筍長成一棵參天的竹子,見過許多的生死。自此之後,他有了人的悟性,遇到神明的指點潛心修煉,與世無争,一直在守護着被迫毀滅一次又一次的竹林。

他完全可以修煉得道,然後成為神明,從此不再遭到人類的唾棄。

可就在那時,萬年竹變回了竹子紮根在地裏,通過沉睡來度過寒冬,在不知覺中被人折斷了長在最頂端的竹枝。等到了第二年春天,萬年竹醒來之時,便見到一個孩子,正牙牙學語般地叫他爹爹。

“我們去哪裏?”竹姬輕輕地搖了搖萬年竹的手掌,将他飄遠的靈魂扯了回來。

萬年竹意識到自己走神,他定了定身體,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過了海,也有一片竹林,我們先暫住下來。等這片竹林再長出來新竹的時候再回來。”

竹姬一聽,怔住了,不懂萬年竹說的是什麽意思。

萬年竹補充了一下:“怎麽了?搬去新家也不高興?那邊的竹林要開闊很多,夠你玩的了。”

這下子,竹姬懂了。竹林沒了,所以要去新的竹林裏住,也就是說,要離開這個村子了。她不高興了,扯着自己的衣角,不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情緒。

萬年竹看穿了竹姬的心思,便說:“如果你是惦記着那群人類孩子話,可以先跟他們告個別,聽到笛聲就回來我身邊。”

盡管萬年竹讨厭那群經常在竹林裏吵鬧的人類孩子,可竹姬喜歡的話,他也盡量學着去寬容他們。

得到允許之後,竹姬立馬奔去了村子的方向。村子和竹林之間的路程,她非常地熟悉。很多事情她都記不起來,唯獨能記住那段跑了無數遍的路程。

她還清楚地記得荒所住的地方。荒住的院子總是種滿了油菜花,綠油油的一片,花是嫩黃色的,那裏的土壤可口無比。夜雨來時,鑽進油菜花的土壤下,令人神清氣爽。

竹姬憑着清晰的記憶,一溜煙般蹿到半山腰上,奔跳着到了荒的家。

荒在房間裏,正趴在案桌上休息。

竹姬盡力地踮起腳尖,勉強才能趴在房間的窗臺上,呼喊着:“荒!荒!”

荒從案桌上起來,與竹姬黑色的瞳孔對上。他定住不動,呆看了很久。荒知道竹姬矮,平常是摸不到窗臺的,他欲伸手拉她一把。

可是到最後,荒猶豫了,又把手縮了回來,嘴巴微啓像是在自言自語:“一定是幻象吧,就不要再出來了。”

他又重新趴回去,不再看,也不再想。

竹姬的腳踮得很累,她跳下來,從院子裏搬來一塊劈木柴的木樁,站在上面,在使勁地邁開腳,爬上窗臺。在跳進去房間裏時,竹姬摔了一跤,扭到了腳踝。她倒在地板上好一會兒,荒都沒有望她一眼。

很快,竹姬又坐直連續地敲案桌。

“為什麽……還在?”荒被劇烈的震動吵醒,他直立起腰背,捏了一下竹姬的臉,熱乎乎的很有實感。

“哎嘿嘿……”被捏臉了,竹姬通紅着臉,在癡癡地傻笑。

“哼,傻子,真是個小傻瓜,有什麽好笑的?”荒再用另外一只手捏她另外一邊的臉蛋,兩手往外扯,很有彈性。

原來做個夢也會那麽真實嗎?這些日子來,荒每夜都會夢到竹姬,夢到她天天圍着他轉,圍着他跑的日子。

荒是知道的,竹林燒了,竹姬在竹林裏逃不出來,火燒之後的竹林,只剩灰燼。他堅信着妖怪的生命不會那麽脆弱,堅持着去燒得精光的竹林裏找。

他和小胖子一起,挖地三尺,都沒能找到。

找了很多天,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竹姬被燒得連白骨都不剩。

命運這種東西誰都說不定,荒傷心了一段時間後,便重新振作了。只有小胖子,還是堅持每天跑上山,漫無目的地尋找。有時小胖子也會放棄,帶着冥幣燒給竹姬,有時他又覺得有希望,又繼續找下去。

“荒啊,來了客人怎麽不招呼呀?”村長爺爺撿完柴火回來,便見一位水靈的女孩,正被荒捏着臉。

村長爺爺擦了擦額上的密汗,親切問道:“小姑娘,從哪裏來?”

荒愣住了,松開了竹姬的紅紅的臉蛋。他望了望村長爺爺,又望了望竹姬,再捏自己的手臂肉。

疼的!肉是疼的!做夢又怎麽會感到疼痛?

竹姬指着自己的臉說:“竹林,我從竹林來。”

村長爺爺笑道:“竹林?竹林不住人了啊。小頑皮是不是在戲弄爺爺啊?”

竹姬疑惑了,她覺得不住人很正常,因為萬年竹告訴過她,将來他們都是要成神的,神明就要幫助人類,受人類的供奉。所以竹姬很老實地開口:“不住人,因為竹姬是……”

“竹姬!”

漸漸緩過來的荒終于确認自己并不是在夢裏,而是在真實的世界之中,面前的竹姬也是真實的!

他及時打斷竹姬的話,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一把拉起她的手,往門外奔走,還不忘回頭跟村長爺爺打聲招呼:“爺爺,我們出去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珍惜荒哥現在的樣子,長大以後會變得十分高冷,不近人情。

這篇會寫到的主cp有:萬年竹×輝夜姬,荒川×金魚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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