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蛭子井（五）
在戎島裏生活了一個月, 荒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 還越來越向島上那些居民們看齊。
荒面無表情, 說話時不僅沒有語調, 還經常重複一兩個詞或者一兩句話。每當竹姬去靠近他，去親吻他, 他既不會拒絕，也不會有所回應。
這樣子與帶着一個會移動的木偶無異, 竹姬越看越覺得難過, 于是每天對着荒以淚洗臉。
而荒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哄人了，任竹姬自己在那兒哭。
知道眼淚流太多也沒用，竹姬逐漸習慣了現在的荒。她現在只想快點離開戎島，不管去哪裏都好，在島上待久了真的會瘋掉的！
夏目仁同樣很糟心, 除非變得跟島民們一樣, 不然以正常人的心态在戎島裏生存, 他估計會抓狂得變成第二個胖大海。
等到十五那天，竹姬早早就拉着荒坐到蛭子井旁邊, 等待月亮的升起。
夏目仁聽聞後也趕緊地收拾好包袱跟随在竹姬後面, 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抛棄似的。
當晚天空布滿了烏雲，不見有光亮, 海水同樣是烏黑烏黑的，海邊無風，相互綁着的船只平靜地停靠在口岸。
竹姬在蛭子井邊扔了一塊石頭進去，相隔了許久才聽到一聲“叮咚”的回音。随後從井口蔓延起了白煙, 咕嚕咕嚕的滾動的井水冒了一些出來，差點要燙到竹姬。
竹姬擡頭望天，跑回原位抱緊了荒的手臂，喃喃着一句話，似乎在問荒，也似乎在問自己：“月亮什麽時候才能圓，都十五了。”
回答她的只有夏目仁：“今天的天氣不好，或者是明天，後天？”
竹姬失落地嘆了一口氣：“唉……”
夏目仁安慰道：“公主也別太着急，我的靈視好像又進步了一些。”
蛭子井周圍沒有孤魂野鬼，他們待在這黑暗的環境中還算是安全的，不過這樣反而會讓人感到更害怕。
在戎島上的鬼怪很多，但他們比島民正常多了，夏目仁偶爾還會與他們聊上幾句，有時還能從鬼魂的身上尋求到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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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視該怎麽使用？”竹姬一邊問，一邊讓荒去抱她。
失去了靈魂的那個荒還是與往常那樣習慣性地抱了她起來。
呼……果然還是被哥哥抱着的時候最舒服了，她站得好累啊……(:з っ )っ
夏目仁無可奈何地地望了竹姬一眼，心中吐槽道：喂喂這都成了你的坐騎了吧！
他不敢明說，轉頭觀察了下周邊的情況，道：“這……還沒摸索出來啊。平時就只能用來看看那些鬼魂和妖怪。”
他在蛭子井周圍轉了一圈，地卻突然微微搖晃了一下，海水揚起了輕微的波紋，眨眼的功夫又恢複了原來的平靜。
瞬時的變化難以讓人眼記錄事件發生的過程。但夏目仁不同，他開了靈視，很快就見到了草叢邊憑空出現了一大堆鬼火，它們都往蛭子井這邊飄來，躲藏在了一堆奇怪的石頭下面。
石頭下面是什麽？
夏目仁正思考着，竹姬就來了一句：“從那天以後惠比壽爺爺就不出來了。哥哥跟我說，他總感覺腳下的土地不太真實。”
現在的荒大人怎麽可能按照自己的感受說話？是公主想太多了吧？夏目仁皺了皺眉：“不真實？”
竹姬摟着荒的脖子，讓他跑到蛭子井旁唯一堆了石頭的地方。他照做了，還将竹姬輕輕地放在地上，居然啓唇說：“不真實。”
能讓丢了靈魂的荒開口說話簡直就是讓石頭開花！夏目仁不敢想象竹姬究竟花費了多少的努力，受了多少的委屈，才能讓一個木頭人說話！
竹姬蹲在蛭子井的石頭堆邊，再次撿了一塊碎石，往井口裏扔。
和剛才一樣，下面在冒熱氣，滾燙的井水在溢出，地在微弱地震動，鬼火又重新開始竄進石頭縫中……
“嗯，有些地方踩下去是軟軟的，紅色的，更像是某種皮膚。”竹姬說出自己多日來的經歷。
她喜歡挖土，挖着挖着剛好能把自己埋進去睡個覺。有時在竹林裏挖一個坑，有時又在村子裏挖，有時會在荒小時候的家裏也挖一個，更有時在神社裏挖。
她挖土的經驗十足，地下到底有多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唯獨在這一座島，挖着挖着泥土就沒了，最底下又紅又軟的，類似于皮膚的東西就露了出來。摸一摸，光滑得像個煮雞蛋，一腳踩下去，卻軟而堅實。
夏目仁不解道：“公主所說的某個地方是在哪裏？”
竹姬拍了拍石頭堆：“這個地方，長了一棵石頭草。”
夏目仁驚道：“石頭……石頭也能長東西！？”
“石頭縫中有草不是正常嗎？”竹姬翻了翻石頭，藍色的鬼火分散開了，圍在井口中，點亮了他們的視線。
确實很正常，像夏目仁那種從鄉下出來的自然見過不少，只是剛才公主的言語實在太讓人誤解了！
這個迷糊又聰明的公主，常常使他哭笑不得。
這時的公主又不知跑哪裏去了，等夏目仁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看見她在問正在抱着一大堆青藍色鬼火的荒：“借你鬼火玩玩可不可以？”
啊嘞？這兩兄妹怎麽都那麽奇怪？一時說要親親抱抱舉高高，一時又說要玩鬼火。夏目仁的眼睛變成了兩只豆豆，搞不懂他們想幹嘛了，自己反倒成了局外人了。
過後竹姬就引着一堆鬼火，從後面跑過來故意吓了夏目仁一大跳：“小仁，拿到鬼火啦！這邊把石頭草全清開看看。”
夏目仁被吓到腿一軟，他一個踉跄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跪地抱頭哭爹喊娘。
當知道是竹姬在吓人後，他才拍拍胸口松了一大口氣，一邊埋怨着竹姬，一邊無奈地接過鬼火将它們一個個地塞在石頭縫中。
鬼火本來是碰不了的，普通人一碰就散。但在場的竹姬和荒，還有開了靈視的夏目仁都不能稱之為普通人。
鬼火積聚在石頭縫中，與那裏的石頭相互一碰就碎了。蛭子井旁的整一堆石頭全部成了粉，如果再撿這些石頭扔進去井裏，井裏頭的水轉而就閃着屬于鬼火的藍光。
井裏的水一湧而出，如噴泉般地往上沖出了一丈之高。
水柱嘩啦啦地往下落下泥土，發出“哧哧”的聲音，泥土中冒着一縷縷熱氣。
夏目仁眼疾手快，拉着竹姬退後到了很遠，眼見着井口源源不斷噴出的滾燙熱水，他吓得張大了嘴巴：“哇哇哇！這是什麽哇？像鼻孔之類的東西，還能噴水！”
“紅鲶魚……紅鲶魚……”竹姬又開始喃喃自語了。
夏目仁轉頭問：“公主是想吃紅鲶魚了？”
竹姬搖搖頭：“因為以前有個海怪就是紅鲶魚變的，要有什麽人在糟糕的天氣出海，海怪就會跳出來吓他們回去。”
能噴出熱水的就只有那只傳說中的海怪了，竹姬只在百鬼圖鑒上看過，沒試過真正去接觸。
這麽說來，戎島其實就是在紅色海怪的背上建立而起的吧！那麽，這口蛭子井，就是海怪的鼻孔咯？
根據圖鑒裏所說的，到月圓之夜時海怪就會進入消化期，這時便開始挪用儲存的能量，能量消耗完畢，它肚子裏的水自然就不熱了。
竹姬總算有了點頭緒，大概明白這裏的惠比壽會被稱作紅臉惠比壽的原因。
海怪是紅的，島民怕的是紅色的海怪，而不是惠比壽。一旦查不到地動山搖的原因，他們就把惠比壽給妖魔化了。
水柱的升起僅維持了一會兒，很快就降了下來。藍色的鬼又重新凝成了一團，飄回到了荒的手中。
荒扔了一團鬼火，地上就炸開了一個洞。
竹姬和夏目仁目瞪口呆。
看着這麽一個臉上無任何情緒，一聲不吭，又高冷地亂扔鬼火的荒，竹姬的心裏也有點怕怕的。畢竟沒有哪個神明能把鬼火當武器用，想扔就扔，想炸就炸。
不是說靈魂不在了嗎？為什麽他還能做着自己的事？夏目仁嘴角抽搐着，懷疑自己當初的判斷有誤。
直到他見竹姬撲了過去，荒亦毫無波動，他才确定自己的靈視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這麽說的話海怪是只好的怪物啊。”夏目仁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上，忽略掉突然丢鬼火的荒。
此時竹姬正向荒眨眼，他沒動，也沒看她。
竹姬像洩氣的氣球一般，拉着荒就地坐下，随意靠在他身上，嘆息道：“不一定呢，畢竟我們在井下世界，一切都跟原來的世界相反。”
“果然像公主有遠大抱負的人，想法跟我們不一樣。”夏目仁贊賞道。
“不能拍馬屁哦。”竹姬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當荒的新娘，其他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因為這樣我才努力去當一個神明，雖然說現在也沒什麽希望了。”
夏目仁搞不懂竹姬的邏輯，再次抽了抽嘴角：“人不可能總為別人而活吧……其實神明也一樣的。”
“這些大道理我一點也不懂，只要有兄長在，去哪裏都好。”竹姬朝着荒甜甜地笑，“我跟哥哥在這裏等月亮出來，小仁要吃東西就去村子裏吧。”
夏目仁從兜裏掏出幾塊雞蛋餅，晃了晃：“嘿嘿，不怕，我這兒有幹糧，可以陪公主一起等。”
公主最擅長做的雞蛋餅，夏目仁也學會怎麽做了。雞蛋是他從村子裏的屋子随意拿的，島民們見到了也不說什麽。
以前的那一套“凡是島上的一切都為主公所有”的話已沒人會說了。
胖大海被竹姬削掉了嘴，砍斷了四根手指，戎島一時群龍無首。這裏的奉公，農民，工匠，漁民，包括婦女兒童都無心工作，每日每夜除了吃喝就是睡。
待分配的糧食越來越少，有的人餓死了也沒人去管。
作者有話要說： 八火荒的來歷～
ps1：嗚嗚嗚，趁着2.5倍概率，抽了20連，只有荒哥來了。這是我第三只荒哥了，斷了我中非好氣！
ps2：前方高虐。
PS3：麽麽噠，平安日快樂，今天去教堂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