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座敷童子（二）
夜很深。
竹姬悄悄關上了門, 站在座敷的後面, 看着那些漂浮的青藍色鬼火, 一時間又斷片了。
擺弄這些鬼火的作用是什麽？
“火……鬼火……”竹姬忍不住問出聲, 她在腦裏醞釀了許久都沒能成功地組織出語言。
座敷受到了驚吓，圍在她身邊的鬼火一下子全都散開了。
座敷松了一口氣：“原來你是會說話的啊？跟我一樣是妖怪？”
在竹姬踏進家門口那時候開始, 座敷早就已經察覺到了，只不過還不清楚她的身份, 不敢在母親面前說出來。另外她表面乖巧, 看不出是壞妖怪。
面對座敷的提問，竹姬難以啓齒，其實她也很想說話的，就是死活表達不了。
“唉……不說話就算。”座敷重新将鬼火招過來，“其實我每晚都要在這個時候都要給村子裏的大家帶來福運, 每天早上醒來看到大家都滿帶着笑顏我就很開心。”
能給人帶來福運的座敷童子, 晚上她總會偷偷收集鬼火驅趕黴運, 如此大的工程需要消耗很大的妖力，即便如此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一條路。
這時, 竹姬心裏有悔了。
以前當神明的時候她只想着索取, 享受被供奉的快樂。可如今一個小妖怪都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着，這讓她無地自容。
既然如此……
她也來幫忙吧！竹姬是這麽想的。
竹姬在退到後面揮了揮袖子, 整個村子的鬼火都往座敷那邊聚集。
滿天的星辰是鬼火們的修飾品，月亮之下是粼粼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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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敷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她居然能一次性招來那麽多鬼火嗎？還是……座敷轉身往後面看，發現竹姬好像到屋子裏睡覺去了。
至此之後的第二天, 第三天，座敷召集鬼火時都不像以前那麽費力了。她終于懷疑是竹姬在做的好事。
春季是蕪菁生長的季節，大批農民開始播撒種子。村裏的大人忙得不可開交，孩子們自然也要過來幫忙。
竹姬和座敷一起在剛播撒種子的地上澆水，另外還有幾個比他們小的孩子卻拿鋤頭松地了。
他們小小的年紀力氣卻很大，竹姬可是一桶水都挑不動，就連勺了一瓢水擡都擡不起來。
村裏像竹姬那麽大的孩子要不去城裏打工，要不就是嫁人了，所以在這裏幾乎看不見十多歲的女孩了吧。
說竹姬是孩子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事，她的真實年齡恐怕連她自己也算不清楚。當然年齡不代表心智，她的心智和思維方式其實就跟大部分十多歲的孩子差不多。
“奶奶又做了餅，這個大的是留給我們小座敷的。”隔壁家的獨身老奶奶常常做幹餅給座敷吃，小小的餅帶着滿滿的慈愛。
另外一個大叔提着一條魚過來，讓座敷拿着：“哈哈，一大早地大豐收，抓了條魚！快拿去給你母親嘗嘗吧！”
“謝謝……”座敷全部收下了，低下頭害羞地說了聲謝謝。
不僅是老奶奶，大叔……還有村子裏的其他人，都很樂意共享自己的食物，特別是那大叔，與初次見面的時候相比，他現在一點兒也不兇。
難道那晚是心情不好？竹姬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拔起一根狗尾巴草逗着那條即将要成為晚餐的魚。
“見到魚你好像很開心啊。”座敷不給竹姬玩了，拎着魚放在水桶裏。
當然開心啊！因為竹姬曾經在海邊生活過。海邊的村子曾住着小胖子，小豆丁，還有她最喜歡的荒……
荒……荒在哪裏呢？
一想到荒，竹姬失落了一會兒。
“嗯……你又不說自己的名字，我跟母親要叫你什麽好？”座敷正要去安慰她，卻連名字都叫不出來。認識一個人得先有個名字吧，平時随便喊你呀，喂呀是多麽不禮貌。
竹姬想了想，跑到一小叢種着佛竹的地方，折下了一枝竹枝，拿在手上跑了回來，在座敷面前晃了晃。
“竹枝？”座敷猜測道，“你是竹林裏出來的竹子精？”
竹姬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答對了。
座敷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是付喪神呢，突然跑出來真的讓人奇怪，附近又沒有竹林，村子邊就種着幾棵佛竹。”
确實，附近沒有大片的竹林。一般出現在人類住的地方，大多都是舊物成精，也就是所謂的付喪神。
像掃神這類的妖怪也屬于付喪神，而付喪神則是與人類最密切的一個存在。竹姬瞧了瞧座敷的模樣，白天看着跟普通小孩差不多，晚上就變了個樣，她究竟又是哪一種妖怪？
“啊！”
正當竹姬在思考着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是母親的聲音！！”座敷循着聲音望去。
正在幹活的村民們都放下了耕作工具，紛紛圍着受傷的秋好。
她被一條從地裏竄出來的大蛇咬到了小腿，小腿處正流着大量的鮮血。她臉色發白，身體無力地躺在蕪菁地上。
這條蛇被大叔錘了幾刀就死了，死了後竟然分裂出來了好幾個分/身，然後繼續生龍活虎地爬行鑽進了黃泥地裏。
大家都慌了，想也不用想那肯定就是一條邪物。
“止血，什麽都好快拿東西過來止血啊！”有人在大喊。
越是拖延，秋好的傷口就越是止不住血。用普通的藥粉酒精紗布止血根本就行不通。
只有竹姬知道那條蛇到來的目的，她突然責備起自己來，暗暗地跟着座敷溜了過去。
“母親！母親！”座敷在一邊叫秋好，讓她不要那麽快睡着。
竹姬跪坐在地面上，望着奔走在相互家中的大人們，她總覺得自己需要做點什麽。
她僅僅只是握起了秋好的手，不到一會兒，秋好便不難受了，被蛇咬到的部位也在快速地愈合……
好久沒使用過治愈，竹姬累得頭暈，整個身體都在搖晃。
突然周圍有聲音道：“那個孩子……居然能……”
也有人說：“謝天謝地啊！”
更有人說：“保佑保佑！上天對我們村子真是太好了，先是來了個帶來好運的座敷，現在又來了個懂得治愈的孩子！”
難道這些人類也知道座敷是只妖怪嗎？為什麽知道那孩子是妖怪也不會反感，時代不同了所以對待妖怪态度也不同？
如果真的到了人和妖共同生活的年代，竹姬也該慶幸了。
竹姬打起了精神，朝着大家笑了笑，她也不用再掩埋自己的身份，直接光明正大地對秋好進行進一步的治愈。
得知面前的這個女孩懂得治愈，一旁的大人們徹底地放松下來，轉而摸了摸座敷的頭：“座敷，她是你帶來的朋友嗎？是什麽樣的妖怪，叫什麽名字？”
座敷還沒從詫異中走出來：“該怎麽說好呢……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她好像很喜歡竹子。”
在那過程中，秋好恢複如初，好像無事發生的樣子。她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從那女孩手中得到新生命的那一刻，她含淚抱住了竹姬，這時候座敷也激動地抱了過去。
“不如我們就叫她竹女吧，竹報平安是個好兆頭！”有人這麽提議道。
竹姬被大家取名為竹女，其實也差不多了，她還不能說話，他們想怎麽叫就怎叫。
人類的疾病和傷難很多，自從知道村子裏來了個懂治愈的妖怪，村民們也不再害怕這些東西了。
有小兒傷風感冒，他們會叫竹姬過來治，有老人風濕骨痛，他們也會叫竹姬過來看看。
現在整條村子都無病無痛，生活質量也就提高上去了，勞動力也充足，盡管如今朝廷賦稅加重，村子裏也有足夠的食物剩餘。
如此良性循環下去，大家很快就能脫離貧窮。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村子裏又來一個轟動人心的消息———
“好消息！有好消息！”外頭負責傳達公告的小夥子在村子裏四處喊話。
小夥子停留在種植蕪菁的旁邊，向正在耕作的各位村民招了招手。他氣喘籲籲，又恨不得立馬将消息傳達給大家。
“別急，喝口水再說。”秋好遞給小夥子一壺涼水，“是宮廷的人送來的消息嗎？”
“對！就是這份告示！”小夥子打開告示展示給圍觀的村民看，然而他把公告紙拿反了也毫不自知，因為他根本就不識字。
秋好雖然看懂了上面的內容，但她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等着小夥子來了解釋。
“上面寫着什麽？”果然有人問了。
小夥子難為情地撓撓頭，說：“聽先生說，明日就開始接受新兵的報名。凡是十四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都有機會進宮！大家都不用種田！可以去當公務了！”
聽到這消息，菜地中的男子們歡呼雀躍。
接着小夥子補充道：“還有還有！女子中有善織布者便可進宮面試，不限年齡。”
“也是，自從和那什麽大蛇一戰，現在的京都城正百廢待興呢。”一個經歷過八岐大蛇戰争的男人感慨道，“這下秋好也可以大展拳腳了吧，上面說大戰前逃了很多人，宮裏做膳食的侍女都不多了。”
曾經打過竹姬的那位大叔也不免愧疚起來，可還是為好事的到來而喜悅：“最近的好事真是一個接着一個啊！我家老婆昨晚剛順利為我生了兩個胖娃！”
“一定是那個孩子！”人群中有個壯漢道，“從竹女來的那一天開始，村子就是前所未有的好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準備開新文咯，喜歡哪部可以悄咪咪地告訴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