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座敷童子（三）
從此, 村子裏多出了兩個能帶來福運的孩子。
大家都很喜歡他們, 有什麽好吃的都會留給他們, 并且滿足他們一切的要求。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人類學會了依賴于妖怪了？他們不去神社裏祈福的嗎？村子裏正好有一間簡陋的神社，如果都沒人去供奉的話, 那位神明豈不是很可憐？
竹姬也有去過那家神社，除了破舊不堪之外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詞了。
蜘蛛結網, 柱子被白蟻啃食成一條空心, 稻草下是老鼠窩……她輕輕擦拭神社裏所供奉的神像，頓時五味雜陳。
那神牌上寫着：萬年竹神。
萬年竹雖不是竹姬真正的父親，可他曾經也細心照料過她，更何況竹姬這個名字還是他起的……究竟發生了什麽讓村子裏的大家都不信任他？
往日凡是萬年竹的神社定會香火鼎盛，人流不絕。聽聞京都遭遇八岐大蛇的破壞, 同時也毀滅了許多神社, 然而神明并沒有幫助陷入絕望的人類走出困境, 漸漸地，人類對神明失去了希望。
竹姬去打了一盆水, 但她不去神社外的井口打, 而是跑到遙遠的河邊。經歷過被推下井的恐懼，竹姬一見到井便會遠離它。
将神社能擦幹淨的地方都擦完後, 竹姬對着萬年竹的神牌癡癡地笑了。
她學着祈禱人類的樣子，拉了拉上面的鈴铛繩，拍了三下掌，雙手十合許下自己的願望。
“希望我和荒的名字還能寫在那本姻緣冊上。”竹姬在心底裏許願道。
她突然在神社前擺動翩翩的衣襟, 旋即了幾圈。舞蹈雖不算很正式，可那基礎的姿态和舞步還是能讓人看出來那是一種祭祀神明的舞。
荒一定很喜歡跳舞跳得好的女孩吧，因為她不怎麽會跳舞，所以才經常對她冷漠嗎？
好難過……
“孩子，你跳的是神樂舞嗎？”過來井口打水的秋好恰好看到竹姬跳舞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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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多教教這個孩子，說不定會跳得很好。秋好想。
秋好放下剛洗完的衣服，慢步踏進神社裏。她凝望着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神臺，不禁黯然神傷起來：“記得當年祭祀之時，那些巫女都是這麽跳的，我還認得些動作。”
說完，秋好便也憑着深處的記憶擺動優美的步伐，如蝶影，如花開，淺色的農家布衣，老土的發髻都掩蓋不了她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
顯然她跳的不是神樂舞，而是一種宮廷舞樂。
沒人能比竹姬更懂宮廷禮樂舞了，從秋好起步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判斷了出來，說秋好不是從宮廷裏來的都沒人相信。
等秋好一舞完畢，竹姬笑着拍手表示支持，如果這時能配上音樂就更好了。
又到了夜晚，秋好與竹姬一道回家，座敷跑出家門迎接，急着說自己跟哪個小夥伴抓到了螢火蟲。秋好慈愛摸她的頭，晚點便做了一頓豐盛的魚頭湯。
吃晚飯的時候秋好對竹姬提起了一件事：“明天你和座敷随我一起去京城，我便帶你去看看那邊繁華的世界。”
座敷捧場道：“母親以前也是城裏的人呢，她最熟悉京都城了。”
秋好道：“好啦，吃完就趁早睡吧，明日收拾東西早起，一起坐牛車還得趕好幾天的路。”
村子裏有不少人想去城裏找工作的，特別是那些有志向的小夥子，都想進宮應聘當個小兵。小兵便能有機會為大兵，大兵才能貼近帶兵的武士，最終讓自己的才能被武士将軍們賞識……
大家帶着對未來美好的幻想去選擇，而每一次的選擇都将會決定他們的一生。
秋好也選擇進宮，而且她必須要進宮。在人生結束之前，她必須要見見那個男人。
夜深人靜。
每天夜晚，竹姬都睡不着，她只能眼光光地等着天亮，天亮又等天黑，仿佛回到了以往那段在竹林等待的孤獨時光。
“你聽說過百鬼夜行嗎？”座敷在被褥上滾動了幾圈，卷了大半個被子。
竹姬搖頭，表示自己從來沒參加過百鬼夜行。
“一到特定的晚上，京都城就是妖怪活動的時候，特別是在祭典時，可熱鬧了。”座敷期待道，“我聽母親說，京都舉行一個祭神的節日，感謝某位神使為京都逃過一難。”
某位神使……
某位神使……
除了荒之外就不會有誰了，除非上面的人又派了個新人下來，或者荒已不在人世。
她也好想再見一次兄長，只要知道他平安就足夠了。嗯，對！平安就夠，所有的其他都不再重要！
竹姬看着逐漸入睡的座敷，會心一笑。她将自己身上的另外一邊被子全部蓋在座敷身上，然後靜悄悄地出門，随便挖一處坑鑽了進去，由此而吸引到了無數的鬼火。
翌日破曉時分，竹姬弄幹淨自己身上衣服才回到屋子中，又悄悄地躺下，假裝沒出過門。
秋好很早就起來收拾行囊了，等熬了青菜稀粥，便叫這兩個小鬼頭起床。
誰也沒發現竹姬昨夜出過門，大家跟往常一樣地說說笑笑，互道早安。
早起的不只是興奮的秋好，村裏的人幾乎都為了出遠門的大家而送行。隔壁家的大叔租來了一輛牛車，本來是用來拉稻草的，現在要用來裝人，車夫還貼心加了一塊厚木板。
不過牛車不大，擠一擠的話勉強才能裝上十來個人左右，竹姬和座敷的身材嬌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剩下的行李和人七七八八地裝上了車。
牛車在路上抖抖抖的，聽聲音像散架随時要散架一樣，一會兒絆到地上的石子，牛脖子上的鈴铛“啷當”一響，整頭牛蹄都提了起來。還好車夫的技術好，像是習慣一樣地安撫受驚的牛。
牛鎮定下來後，便慢慢地走，不叫也不慌了。
車中的大家驚魂未定，歡聲笑語丢失在空氣之中。緩了許久，有個小夥子突然聊起的竹姬的事情來。
竹女的身世太過神秘，以至于成為了大家日常津津樂道的話題。
“進城，進城～好久沒去過城裏玩了！”座敷興奮極了。
“座敷你還在城裏住過呢，我們一年到頭能去個一次就算很好了。”有人羨慕道。
像座敷這種能給人類帶來好運的妖怪，不管在城裏還是在村裏都極受歡迎。當然名為座敷的妖怪不止她一只，她其實還有許多的兄弟姐妹分散在各個地方。
“竹女呢？”坐在竹姬對面的男人問，“一定也是從城裏來的妖怪吧，不然不會有這麽大的本事。”
“是啊，聽那些神神叨叨的神棍說過，懂得治愈的一定是大妖怪！”他旁邊的一個年輕人說。
對不起，大妖怪的據點一般占山占水，幾乎很少蹲在城裏不走的。
其實竹姬想說是，她從前也是從鄉下出來的小妖，只不過幸運地當上了某位神明公主，于是常常有機會進宮喝茶而已。熊本城始終不同于京都城，現在的首府在京都，她還迷迷糊糊地不知今夕是何年。
秋好笑着責怪道：“都別說她了，保持精力以最好的狀态去報名吧。”
車上的年輕人都哈哈笑成了一團：“好的，咱們都聽秋好姑姑的話。”
“真是，你們這群沒大沒小的孩子。”被無緣無故稱為姑姑，秋好覺得不好意思。
結束了話題，沒人說話了，竹姬倒也寂寞起來。
趕了兩夜三天的路，才到了京都城。
恰逢京都城有個賞櫻祭典，街上熱鬧非凡，從鄉下來的那幾個小夥子像沒見過世面，見到穿浴衣的美女就兩眼發直，害得被當成是色鬼。
秋好要面試的是廚娘一職，與他們不是一道的，而且還剛錯過了面試的時間。她身上沒帶幾個錢，提供住宿的旅館太貴，所以她只好帶着座敷和竹在臨近的一處破神社裏暫住一晚上，等明天再去一趟宮中。
春櫻祭典，白天是人類的狂歡，子時過後就是妖怪們的樂園。
半夜座敷耐不住地起身，收拾了好久才悄悄地離開秋好的身邊。
這一次，她也要參加百鬼夜行！那一定很好玩吧！當她出門的那一刻，發現在外面撩着螢火蟲的竹姬正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座敷向竹姬打了個安靜的手勢：“噓——！不要告訴母親，我參加完百鬼夜行就馬上回來。”說完便回頭看了一眼秋好，灰溜溜提起腳就要跑。
說時遲那時快，竹姬一下子就拽住了座敷的衣角，表示自己也想去看看。
“你得留在這裏照顧母親，百鬼夜行出沒的大妖怪很多，等過一會我就回來和你換班。”座敷随便找了個理由。她想自己一個去，那樣才方便找自己的兄弟姐妹們團聚團聚。
為什麽？座敷走了還能回來嗎？竹姬不太理解。反正村裏的大家都喜歡她們，為什麽要去百鬼夜行那麽危險的地方玩？
竹姬放開了座敷的衣角，朝她點點頭，假裝達成協議了。
過後，等到座敷走到了很遠的地方，她才悄悄跟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佩服能日更不停的作者，我也會加油的麽麽～
腎虛，是在過度勞累之後……
從去年4月份開始，到今年的1月，這文足足連載了9個月emmmm……
計劃中的劍網三，洪荒，包括電競文都開不了了，因為必須先完結這篇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