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聽話·骐

起床鈴響，江欽程睜開眼睛，下意識想舉手揉眼。卻發現一只在身側被壓麻了，一只被路骐抓着。

午休室開了空調，露在兩張床中間縫隙的手臂被吹得有些涼，但掌心卻被另一只小手捂得暖暖的。

路骐臉蛋睡得紅撲撲，被鈴聲驚擾，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

教室裏自己乖乖起床的同學寥寥無幾，老師邊喊着“小朋友們起床啦”催促，邊從第一排開始，輪番把一個個小懶蟲從被窩裏拔｜出來。

江欽程用了點力抽回手，在冰涼的皮膚上搓。

路骐小手在空中抓了抓，睫毛抖動幾下，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縫。

看到江欽程，小聲叫：“哥哥”。

然後自己推開被子慢動作坐了起來。

江欽程穿好鞋子，看到路骐還盤腿坐在床中間，睡眼惺忪，小嘴微微撅着。

他繞過去，把路骐黃色的皮卡丘涼鞋從矮架拿到地上，喊他，“骐骐，過來穿鞋。”

“嗯。”

路骐迷糊地應了聲，身體前趴手腳并用爬到床邊坐好，腳丫直接踩在地上。

江欽程蹲下，捏着他的小腿把腳移到腳墊上，拿起一只鞋子給他穿。

因為剛從被窩裏出來，小腿上的肉很暖，又軟又暖，白生生，像剛出鍋的一節嫩蓮藕。

平生第一次給小孩穿鞋。

打開鞋扣，腳塞進去，提上後腳跟鞋帶，再扣上。江欽程覺得很簡單，快速把他另一只也穿好。

路骐從迷糊狀态中清醒過來，開心地跺跺腳丫，嘴巴往江欽程臉上湊，“謝謝哥哥呀！”

江欽程半低着頭，但形成了條件反射，聽到他說謝謝連忙偏開臉，沒被親到。

路骐嘟着嘴，唇形圈成一個O。

江欽程站起來，俊臉泛上點紅，小聲教訓他：“骐骐，不能亂親人，說謝謝不可以親，說對不起也不可以親。”

路骐歪着頭，疑惑地發問：“為什麽呀？”

基本所有同學都起床了，老師大聲囑咐：“小朋友們自己回教室，要上廁所的趕緊去哦，不要憋在肚子裏，要拉臭臭的找老師哦。”

路骐瞬間忘了先前的問題，小手拍拍肚子拉江欽程，“哥哥，去噓噓！”

兒童衛生間沒有小便池，是一個個可愛的動物隔間，很寬敞，不需要排隊。

江欽程尿完，洗好手等了兩分鐘都不見路骐出來，于是走到猴子隔間敲敲門叫他，“骐骐，你好了嗎？”

裏面傳來悶聲悶氣的回答：“骐骐拉臭臭！哥哥等等我呀！”

江欽程返回入口處，等了一分鐘，想到什麽，臉上浮現幾秒鐘糾結，認命般又走進去。

門沒有關嚴實，他用身體擋住，推開一點，看到撅起來的半邊白屁股和一腦袋卷毛兒。

江欽程臉挨在縫隙邊，皺着眉小聲喊：“骐骐。”

“啊？”路骐被吓了一跳，轉過頭看他。

江欽程走過來時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他一臉如臨大敵，認真問：“骐骐，你自己會擦屁屁嗎？”還有沒說出來的後半句是“要不要我幫你擦？”

“骐骐會呀！”路骐舉起放在身前捏着的手，手裏拽着幾節疊成正方形的紙巾。

他炫耀般沖江欽程揮了揮，突然想到什麽，連忙放下來往屁股上捂，手不夠長，只能摸到屁股邊邊，指尖努力伸，一腦袋毛也跟着晃動，喊：“哥哥不要看！羞羞！”

幾個字的功夫，路骐有些紅的臉紅透了，像隔間門造型小猴子的屁股一樣紅。

江欽程松了口氣，明亮的藍眼睛裏閃現一抹笑意，輕輕把門合上。

小卷毛不算太笨，會自己擦屁股。

小卷毛居然知道害羞。

當天下午臨近放學，幼兒園中1班所有任課老師和同學都收到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老師們是香水口紅套裝，男孩子是汽車槍之類的機械玩具，女孩子們是芭比娃娃水彩筆等。

贈送人是江家管家齊延。

前一天少爺買零食分給同學吃，齊延受到啓發，認為應該贈送貴重一點的東西到學校打點同學與老師的關系。于是精心挑了一整天，裝着整車禮物送來學校。

老師們卻以為上午江欽程被同學辱罵排擠的事這麽快就傳到家長耳朵裏，這些禮物是甜蜜炸彈，用以敲打警告，收得很惶恐。

驚動園長出面，跟齊延說了一堆好話。

齊延聽得雲裏霧裏，只得一個勁陪笑臉。

至于班上小朋友們，不懂成人世界的彎彎繞繞，個個都捧着禮物咧開了嘴，還有些開心地向江欽程道謝。

陰陽怪氣孤立兩人的那幾個同學也沒能抵擋住誘惑，拿着禮物扭扭捏捏地走到江欽程桌前，對他說：“江欽程，對不起，我們以後再也不叫你洋鬼子了，我們可以做好朋友。”

路骐抱着個飛機模型在邊上氣呼呼地說：“我也不是小狗！”

有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叫羅子園，他對路骐說：“那你以後不能咬同學。”

“骐骐不咬人啦！”路骐頭搖成撥浪鼓，肯定地回答。

“好，你保證說到做到，大家就不會那麽喊你了。”

“嗯呢！”路骐重重地點頭。

唯一沒拿禮物的人只有高宇鵬，他斜着眼睛，用酸溜溜的語氣教訓自己小弟，“真沒骨氣，不就一些便宜的破爛玩意兒。”

“不便宜啊。”有個實誠的男生把價簽舉到他眼前，激動地說：“四個數字呢！我媽媽只給我買三個數字5開頭以內的玩具。”

“切！沒什麽了不起，我改天給你們買更貴更好的！這種便宜貨說不定是洋鬼子從國外偷偷買回來的！”高宇鵬仍然嘴硬，氣得胸脯一鼓一鼓。

高宇鵬說得很大聲，路骐聽見了，轉身瞪着眼看他。

江欽程把他的腦袋搬得朝前，在他鼓起來的臉頰上戳戳，“骐骐乖，不要理他。”

路骐跺跺腳，不開心道：“他還罵人！”

江欽程靠近他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

路骐咧開嘴笑了，“對呢！”

第二天上午，上畫畫課，跟着老師畫了一座小房子之後，老師讓大家再自由發揮畫一張。

路骐很神秘地用手遮着，畫完了拉拉江欽程讓他看。

白紙左邊畫着一個怪物，腦袋和身體都是圓滾滾黑色的，五官奇形怪狀，右邊有兩個奧特曼造型的人，一個藍眼睛，一個頭發卷卷，舉着五顏六色的激光往怪物身上滋。

路骐捂着嘴巴，眼睛笑得眯起來，“罵髒話變成醜醜怪獸啦！”

江欽程誇他，“是的，畫得很像。”

交作業之前，需要在畫紙上寫自己名字，翻開有圖案那一頁交上去。

江欽程寫好，往路骐本子上看，看到三條線和一個三角形，三角形還塗成了紅色。

“骐骐，這是什麽？”他奇怪地問。

“我的名字呀。”

路骐用鉛筆給他比劃，“這兩個線線是一條小路，這個和這個是五星紅旗，加起來就是骐骐的名字呀。”

江欽程沉默幾秒，腦海裏有個小人叫自己“淡定淡定”，幼兒園孩子不會寫名字很正常。

他嘴角抿起來，問：“骐骐，你不會寫自己名字嗎？”

“會的呀。”路骐一本正經的點頭。

“你寫給我看看。”

“骐骐不想寫，比劃太多啦。”路骐眨巴眨巴眼睛，搖頭。

江欽程把他的畫本翻到封面那一頁，又把桌上其他本子拿過來翻開看，發現名字欄處都是畫的抽象簡筆畫。

他在心裏長嘆口氣，聲音有些無奈：“小笨蛋，我教你寫好不好？”

“骐骐不是笨蛋。”

路骐皺眉，奶聲奶氣地反駁。

江欽程改了稱呼，“小骐骐，我教你寫好不好？”

“好呀！”路骐眼睛笑彎了，又疑惑地看他，“骐骐名字可難啦，你會寫嗎？”

“會。”

江欽程在自己本子上寫下來，給他看。

路骐根本不認識，連字的上下左右都分不清，裝模作樣地“哇”了一聲。

江欽程又寫了好幾遍，等比較熟練且端正了，才開始教。

他寫一筆再讓路骐照着寫一筆，但路骐寫得東歪西扭，每一筆都落到讓人意想不到的位置。

江欽程只好把自己的筆放下，探過身去握着他的手一筆一劃教。

太難了，路骐一點都不想學。

但又不想漂亮哥哥覺得自己笨，于是很聽話地努力練習。

簡簡單單兩個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教了一個多星期才教會。

雖然還是不太好看，但路骐很高興，舉着本子跑到方老師面前給她看，“方方老師！骐骐會寫自己名字啦！”

“我看看。”方老師接過去看，捧場地誇：“哇，清晰工整，真好看，骐骐好棒！”

“嘿嘿。”路骐仰着小臉期待地問：“那骐骐可不可以有小紅花呀？”

幼兒園每周五都要根據小朋友們的表現發放一次小紅花，路骐上周因為咬同學一朵都沒得，這周也只有2朵，最多的小朋友有6朵呢，他可羨慕了。

方老師笑笑，蹲下來跟他說：“骐骐，小朋友們都沒有練寫字，所以沒有寫字得小紅花這個獎項哦。”

“不過骐骐真的很棒，老師會讓其他小朋友向你學習，好不好？”

“好吧！”

看他滿臉失落的樣子，方老師抱住他，在臉上親了一口，“骐骐乖，下周好好表現，老師會更加關注你，表現好就能得更多小紅花哦。”

“嗯嗯，骐骐記住啦！”

路骐跑回座位坐下，把帶有一整頁名字的本子端端正正擺放在課桌中間。

江欽程看他一會，拿出手帕倒了點水打濕，伸過去擦他的臉。

路骐躲開，咯咯笑，說好癢，眼睛還專心盯着自己的傑作，手指在空中比劃。

江欽程把他的小臉都擦紅了，然後拿過他的本子，面朝下蓋住，讓他專心聽自己說話，兩道俊眉微蹙，表情有些嚴肅。

“骐骐，你想要小紅花嗎？”

路骐眼睛往本子上瞟，不知道哥哥幹嘛搶自己本子，嘴裏答：“想要呀！”

“骐骐聽話就可以有小紅花。”

“嗯？”路骐眼睛亮了，然後掰着手指頭數，“吃飯、穿衣、上課認真、幫助同學……哥哥，沒有聽話這個選項哦。”

他語氣失落，“也沒有寫字呢！”

“不是老師給，我可以給你。”江欽程說。

“哥哥騙人，老師才有小紅花。”

“骐骐忘了嗎？我上周得了6朵，這周也得了6朵，一共12朵，是所有同學裏面最多的哦。”

江欽程湊近了些，語氣溫柔地哄他，“骐骐聽話，我就都給你。”

路骐眼睛直了，嘴巴也張圓了，一個勁點頭，“骐骐聽話的！”

江欽程滿意地點頭：“那骐骐不可以讓別人親，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江欽程：媳婦只有我能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