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29
康熙沉沉笑着說話,氣息卻輕緩,像是怕重了會吓到齊荷似的。
齊荷又有那種感覺了。
她走進來的時候,心神還在被康熙發現的驚訝中。
心裏只想着自己究竟哪裏暴露了被發現了。
就沒有注意太多。
現在坐在康熙身邊,因他那麽低沉沉的一句話,齊荷的心神又全都挂在康熙身上了。
他似乎是不太高興的。
像烏雲沉郁的天,雲層沉甸甸的,厚重的壓在那裏。
能感覺到厚重烏雲後面擋着金燦燦的陽光,可雲層太厚。
光亮透不進來。
可她在這裏,烏雲仿佛散開了些,有些暖。
她仿佛看到光了。
“皇上是有些不開心嗎?”齊荷終于将這句話問了出來。
先前在寧壽宮,沒能找到機會問,現在問出來,齊荷覺得心裏舒坦多了。
“沒有不開心。”康熙笑了一下。
他就是想要跟小皇後說說話。
康熙說:“朕從武英殿搬出來。搬到你這裏的同時。便讓梁九功将整修武英殿,稍後乾清宮會作為朕親政後處理政務的起居之所的消息放出去了。”
“但外面,沒有一絲消息。有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康熙是想表明态度,也是想要試探。
但輔臣那邊,沒有什麽動靜。
齊荷說:“會不會是時間太短了?他們還來不及有什麽反應?”
齊荷自己算了一下,消息放出去,大概還不足兩個時辰呢。
康熙淡淡笑了一下:“他們就在宮中值房處理政務。都在一個宮中,怎會來不及?”
“朕尚未親政,接觸不到朝政。但凡有大事,他們也無需過問朕的意見。”
“便是真的有什麽震動朝野之事,也是先禀報給皇祖母,再行定奪。”
“沒有反應,就說明他們不在意這個。”
“說明他們打定了主意,篤定朕,在這兩年裏,壓根就不會親政。不需要理會朕。”
最讓康熙不愉的,便是這朝中,除索尼之外的三大輔臣,皆不将他放在眼裏。
他們口口聲聲說忠于皇上,絕不結黨,絕不與王公大臣私相授受私下勾結。
可實質上,他們始終認定皇上是幼帝可欺,他們擅/權專/政。
先帝臨終時,念及康熙年幼,無法處理政務,須得有人輔佐。
可從前攝政王專政,乃至更早些的王公貝勒們擅權,給君主帶去了諸多的麻煩。
因此便不肯讓王公貝勒叔王兄弟們輔政,而是設置了他信任的大臣輔政。
精挑細選四個人,相互牽制相互制衡,再由太皇太後從旁監督,便不至于出事。
可這樣,大臣若始終忠心,便罷了。
若不忠心,那就成了康熙如今這般的局面。
如今輔臣們大權在握,朝中新貴不能得罪。
他們身後還有累累軍功,結黨營私,身後是一串人的擁護。
幾乎不可撼動。
王公貝勒們,沒有實權,一心一意想要康熙歸政,可惜能出的力,還是太少了。
康熙總叫齊荷大膽些,齊荷就真的大膽開麥了。
齊荷說:“皇上一天一天的長大,日子一天天過,時間一年一年過去,皇上年紀漸長,他們不可能永遠不歸政。”
“瑪法帶領,叔父呼籲,朝中要皇上親政,讓輔臣歸政的聲音只會越來越多。”
“他們緊攥着輔政的名頭不放,難免落人口實。除非他們想謀反,生了謀逆之心,否則将來,遲早要歸政。不願意也得願意。”
康熙看着她笑:“朕就知道,齊荷兒甚是聰慧。”
康熙說:“如你所說,他們不可能永遠不歸政。”
“朝中攻讦苛責,他們也受不住。”
“朕看,他們大概還是顧念當初先帝臨終前,稱贊他們忠勇之臣的話,舍不得剝下這層殼子。也怕被人戳脊梁骨。心中還是有些顧忌,還沒有到窮兇極惡的地步。”
齊荷其實覺得康熙挺孤單的。
他們相處幾日,話說的還挺多的。
對登基之前的事情,康熙甚少提及。
登基之後幾年,康熙與太皇太後祖孫相互扶持。
外頭的事情,都是太皇太後一手料理的。
那時候康熙還小,許多事情不能做主也做不了主,但從小看在眼裏,定然也學到許多。
佟佳太後治理宮闱之事,必然也都是他們商量好了的。
有關朝堂政事,太皇太後定然教會了康熙許多。
在那幾年裏,他們祖孫當是十分親密的。
可人總是要長大的。
帝王更需要成長,而且需要更快速的成長。
太皇太後不可能扶持康熙一輩子。
而且康熙漸漸大了,他會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張和行事風格。
太皇太後需要放手,要讓康熙獨自自主的成長。
何況大婚圓房事件後,康熙表明了他與太皇太後相左的想法,太皇太後依了他,從此後,太皇太後就真正放手了。
許多事情,太皇太後不再幹涉,要讓康熙自行解決。
康熙為了讓太皇太後放心,自然不會對太皇太後抱怨什麽。
可哪怕是再自立的人,心裏總還是有想要說的話的。
康熙也不可能對佟佳太後說這些。
他身邊看似人多,但實則能說上些話的,只有齊荷一個。
他們是少年夫妻,十二歲就大婚了,不出意外的話,是要相伴一生的。
齊荷現在還小,不去想以後的事情。
她尚未跟康熙圓房,生孩子的事情還很遠,現在可以不去考慮。
但是他們是親密的夫妻,注定了就是什麽都要一同經受的。
齊荷依賴康熙,信任他,願意陪着他。
她就想,康熙不論有什麽話,都是可以跟她說的。
不論何時何地,她都願意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和陪伴者。
有她在,康熙就不會再孤單了。
齊荷也能跟上康熙的思路。
她倒不覺得自己如何聰慧,但是她很敏銳。
她的敏銳,通常表現在與人對話和察言觀色上。
她問康熙:“他們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齊荷不會知道什麽。
都是通過康熙告訴她的。
齊荷這樣說,也是根據康熙的态度自己琢磨猜測的。
康熙就笑了。
他年輕,每日讀書習字,弓馬騎射從未落下過。
少年英俊,身上儒雅端正氣質溫和,可那雙眼睛偏偏生的極其深邃,不笑的時候,總有幾分深濃的莫測。
他幾歲就做了帝王,哪怕不曾親政,那心态就與普通的男孩子,甚至是皇子不一樣。
康熙六歲就知道,自己将來是要治理天下的。
天下之主,何等威嚴霸道。
行動坐卧,自有天成的氣度。
便是這樣簡單清淡的笑了一下,都有一股高貴矜持的意态風/流。
是真的有點好看的。
齊荷就看的呆了一呆。
康熙眼底含着笑,目光裏卻不經意透出一點冷意。
他說:“你瑪法提請輔臣歸政,你叔父提請朕到了親政的時候。他們借口朕從未接觸過政事,并不肯歸政。”
齊荷在旁點頭,她記得這個事。
康熙淺淺笑着:“齊荷兒,你叔父這個人,還是頗有些手段的。也難怪你瑪法看重他,極力在朕跟前推薦他。”
“大約也是你瑪法在後指點的緣故。他們那般說辭,你叔父今日便說,既說朕沒有接觸過政事不能親政,那便該讓朕從即日接觸政事,等朕熟悉後,便可歸政了。”
“原本政務,就該是皇上處置。輔臣只是暫代,如今只需要皇上熟悉政務後,輔臣們便可功成身退了。”
朝堂博弈,句句話都含着機鋒。
你來我往,全憑嘴皮子輸出。
說着說着情緒激動意見不和就容易吵架。
只要有一個脾氣不好的,那朝堂上的氣氛就風雅不起來了。
康熙昨日聽見那些推脫敷衍之詞,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這一點。
順水推舟,不失為一個極好的辦法。
索尼曾同康熙談過,朝堂之上有關親政之事,全憑索尼周旋。
索尼在後頭出謀劃策,坐鎮幕後,索額圖在前頭沖鋒陷陣。
那些計策與想法,還有和輔臣們周旋之事,皆交給索額圖來做。
索尼讓康熙不必出面,因此康熙才不曾去提醒他們這些。
康熙想,依索尼的智計,不可能想不出對策的。
可既然都已經推脫了,他們又豈會因為索額圖的這些話而輕易歸政呢?
總是要阻攔的。
對上齊荷緊緊盯着他明顯有些緊張結果的眼睛。
康熙眼底的笑更深濃了些,目光卻更冷。
康熙說:“遏必隆唯唯諾諾,并不出頭。他說索尼尚在,這些事他做不得主,便一直躲着。”
“蘇克薩哈說朕親政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既然要親政,那便先熟悉朝政,之後時機到了,輔臣歸政便是。”
“鳌拜不願意,和蘇克薩哈吵了起來,他們兩個是姻親,兒女親家,但政見不同,經常吵架,鳌拜不聽他的,他也不聽鳌拜的。”
其實想想也是正常。
四個輔臣還是有排位的。
索尼過後便是蘇克薩哈,他是排在第二位的。
索尼如今在府中休養身體,不上朝不管事,除非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他才會出面定奪外,其餘的事情,便由着另三人自己處置了。
索尼不來了,鳌拜仗着軍功想要越在最前面去。
遏必隆性子軟弱些,又不願意去跟他們争,處處避其鋒芒明哲保身,被壓制了也不肯說話。
蘇克薩哈如今成了首輔大臣,自然不肯讓鳌拜強壓他一頭。
兩個人是對上了,不管什麽事都能吵上一吵。
康熙親政這樣的大事,他們想法不同,自然是要狠狠吵一架的。
最後,誰也沒吵贏。
但蘇克薩哈撂了狠話。
說鳌拜遲遲拖延不肯歸政,是居心不正,是要破壞當初的誓言。
他們四人當初在先帝臨終前發下的誓言是比較狠的,破了誓言的結果也比較嚴重。
鳌拜尚有顧及,不肯讓人說他不忠不義,最終只能妥協。
康熙說:“鳌拜說,既要熟悉政務,沒有人比輔臣更熟悉朝廷政務。要讓朕親政,要輔臣放心歸政,最終還是要輔臣來确定皇上是否已經學會了這些。”
“鳌拜決定,教朕學習政務事,由輔臣來做。”
如今蘇克薩哈位列首輔大臣,自然是忙的。遏必隆要協助蘇克薩哈,也沒有時間來做這些事。
鳌拜自認精力旺盛,教授康熙熟悉政事義不容辭,他要親自來做這件事。
當時情形,康熙并未親見,都是梁九功悄悄過去看了,回來說給康熙聽的。
梁九功說,鳌拜當時安排完他自己,還安排了康熙的課業。
康熙如今的課業,仍是太皇太後早些年同四大輔臣商議的,請翰林院中有學問的內院學士來教。
人選不固定,人數也不固定,也不是每天都會來,一個月也就來個幾回。
其餘時候,都是康熙自己自學。
弓馬騎射方面,倒是天天都有谙達師傅帶着康熙學。
但鳌拜妥協後,卻将這個也改了。
他言說,皇上如今天天都要熟悉政務,将來還要親政,沒有學問是不行的。
這讀書是要天天跟着師傅讀的。
那些內院學士成日裏只會死讀書,什麽都不懂,又從不處理朝政,教授康熙讀書根本無用,鳌拜堅持要換人。
他自己拍板,定下了班布爾善。
要班布爾善日日教康熙讀書。
并當即命班布爾善為領侍衛內大臣,秘書院大學士。
“班布爾善。”
康熙冷笑道,“論起來,朕見了他,還要叫一聲叔父。可這個叔父,不學無術,纨绔小人,只因為獻媚巴結鳌拜,就得了這個差事。”
“這哪裏又是讓他來教朕日日讀書的。分明是派來監視朕的。”
齊荷認認真真的聽着康熙說話,越聽越擔憂。
鳌拜心狠,叫自己人來教康熙讀書,順手就斷了康熙正經讀書的渠道途徑。
将康熙的一切都攥在自己手中了。
鳌拜這是在報複。
如此一來,他肯定是不會好好讓康熙熟悉政務的。
康熙如今住在坤寧宮中,心情情緒略有起伏,便是瞞不住齊荷的。
小皇後這方面又素來敏感。
一旦察覺他不高興了,會問出來。
若得不到回答,便不自覺的小心翼翼起來。
這親政之争,康熙是與他們硬剛上了。
将來還會發生許多的事,他盡力克制,但情緒略有些起伏,總也是瞞不過敏感的小皇後的。
康熙實在是不想見到小心翼翼的小皇後,他希望小皇後永遠都要開心高興。
可以無所顧忌的,高高興興的在宮中生活。
因此這許多的事情,康熙會同她說明,是為着叫她放心,卻不是要她跟着擔憂的。
瞧着小皇後眼睛裏頭水汪汪直勾勾的關切與擔心,康熙笑了一下。
這一回,目光都是暖的。
康熙輕輕摸了一下齊荷的眼睛,說:“不必擔心朕。朕能應付。”
康熙反而覺得這是好事。
從前沒有機會接觸他們。
如今接觸的名正言順。
有了接觸,還愁事情不能更近一步麽。
康熙不擔心什麽,況且還有索尼索額圖在,朝中王公貝勒們,雖無實權,可這天下,尚不可能被幾個輔臣攪亂。
康熙看得深遠,心中既定,反而覺得鬥志昂揚。
“況且,鳌拜究竟心思幾何,朕還要再細看看。”
齊荷是聽進去了,才會感同身受的擔憂康熙。
怕鳌拜他們害他。
現下康熙溫熱的手指撫過她的眼角,她倏然回神,聽見康熙聞言,心裏忽而就定下來了。
這裏許多事,她不知具體如何,至多清楚知道赫舍裏氏的命運,知道康熙至終是千古一帝。
但這就夠了。
縱有艱難險阻,康熙都能一一化解。
他是很厲害的人。
親政不過是第一道關卡。
但他會完成的很漂亮的。
而她,就乖乖的做一個傾聽的人就好啦。
齊荷的眼神軟下來,含着一汪深深的水色,輕輕點了點頭。
康熙說與齊荷聽了,見自己點滴心緒不會再影響到她,康熙自然也跟着放了心。
他将人攥在懷裏,齊荷整個人軟軟的靠在他的肩窩上。
康熙憐她,聽了這麽久的話,怕她累着。
就柔聲問她:“還困不困了?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齊荷輕輕搖了搖頭說不困:“臣妾就是有點渴。”
她還沒動呢,康熙手快,一下就遞了茶水過來。
不冷不熱,溫度正好。顯然是一直備着的。
齊荷就對着康熙甜甜一笑,接過茶水,喝了起來。
喝飽了,她又望向康熙,聲音帶了點不自禁的撒嬌:“皇上不曾午休,這會兒要不要睡一下。”
康熙一直在等她,還在看書,多少還是有些耗費精神的。
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好。
康熙搖了搖頭,也說他不困。
“朕打算看會兒書。你若無事,便在此陪朕吧。”
齊荷歪了歪頭,意有所指的看向康熙,又去看桌案上的書冊。
她是無聲詢問,想知道康熙是不是還要看算學書冊。
康熙淺笑:“不是這個。”
旁邊的小幾上,另放着幾樣書冊。
康熙打算看那些。
齊荷看了一眼,俱是晦澀文言,不大好懂。
但是字體是繁體漢字,不是蒙文也不是滿文。
稍微理解了一下,應當是經史子集之類的書。
康熙如今沒了翰林院的內院學士教課,但這看書上必不可少,沒有人教,他便自己看。
鳌拜監視再嚴密,他也總能尋到空隙,就困惑之處去請教從前的師傅們的。
鳌拜再霸道,不可能管制天子看什麽書。
若真如此,那便是大大的逾矩了。那倒是有理由辦他了。
齊荷感覺腰上的桎梏松了些,她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挺直了脊背,說:“皇上有事做。皇上要看書,要臣妾在旁邊陪着什麽都不做,那臣妾得多無聊啊。”
她這樣軟軟的抱怨,康熙就想起來她進來時磨磨蹭蹭的模樣。
她就是悄悄來看一眼的,看完了就打算走的。
康熙側了頭,探身過去,近距離看齊荷。
問她:“你原本打算做什麽呢?”
齊荷眨巴眨巴眼,對上康熙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額娘讓臣妾看冊子。臣妾就想午休後正好有時間,就預備看冊子的。”
康熙了然的點了點頭。
小皇後是嬌嬌些,但人還是乖巧聽話的,額娘的吩咐,想必她是放在了心上的。
這也算是勤奮了。
康熙便吩咐杏春香春:“去将你們主子要看的冊子取來。”
他在這裏看書,齊荷便在這裏看冊子,甚好。
齊荷跟在後頭補了一句:“莫忘了叫人去将雲格格請來呀。”
康熙眉頭一挑:“請她來做什麽?”
齊荷說:“冊子上有些事,額娘說,臣妾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問雲格格。她從前學過,都知道。”
康熙不高興了:“朕在這。朕都知道。你可以問朕啊。”
他和皇後在這裏,雲氏來算什麽。
齊荷心想,康熙真的好厲害哦,連這些都能知道。
嘴上老老實實的答話:“皇上不專心看書麽。臣妾問題若多些,會打擾皇上看書的。”
“不打擾。”康熙大包大攬,不許讓人叫雲格格來。
他矜貴的拿着書冊,說:“你可以問朕。怎麽問都行。朕最擅長的就是一心二用了。”
齊荷哇了一聲,不吝啬對康熙的誇獎:“皇上真厲害。”
雖然康熙在的時候不能請雲格格過來有點可惜。
但是有康熙陪着看冊子也蠻不錯的。
而且康熙這麽聰明,肯定能指點她更多的。
若要見雲格格的話,等康熙沒在的時候,再見再請也是一樣的。
齊荷美滋滋的拿着冊子在手上翻看,手邊瓜果茶點一應俱全,想什麽有什麽,生活舒适,心情放松。
看起冊子來都快得很。
她記憶力特別好,很多東西看過一兩遍就能記住。
此時又專心,自然效率很高。
就是有些地方怎麽也想不通,圓不上算不好,齊荷自我鬥争了好久,最後放棄了,只能求助康熙。
康熙誇下海口,當然要認真對待。
可等他拿到冊子,一看之下,有些踟蹰了。
他額娘給的冊子,怎麽是他兩歲時的舊例呢?
他不熟悉,更不知情。主要也未曾研究過那年的宮冊。
康熙皺眉許久,糾結許久,還是矜貴嚴肅的将面子暫時放下了。
他板着臉看向香春杏春:“去将雲氏請來。”
齊荷這裏還等着解題思路呢。
她眼巴巴的等着,結果等來了這麽一句話。
她都有點回不過神來,直到對上康熙的眼神,她突然就反應過來了。
小姑娘越想越好笑,最後忍不住指着康熙哈哈哈的嘲笑他。
“皇上,原來你也不、知、道、啊。”
笑死她了。真好笑。
怎麽堂堂天子還能騙人呢。
齊荷甚至還一本正經的學着康熙說方才的話。
她學的惟妙惟肖。
身邊侍候的梁九功看見了,心說像極了。
心裏笑翻了,面上卻板板正正的,一絲一毫也不敢露出來。
這天底下誰敢打趣皇上呢。
也就是皇後主子了。
康熙板着臉不高興。
可他确實不會,不知者不怪。
可小皇後笑成這樣。
笑得花枝亂顫,還在那兒捂着肚子說肚子笑疼了。
康熙耳朵尖有點紅。
有點羞赧,有點不好意思。
但少年挺直了脊背,目光就跟雪山上瞧見獵物的鷹隼似的,雪亮逼人。
他鎖定了,帶着斂着的龐大氣勢靠近,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就輕輕捏住了齊荷的耳頸。
“齊荷兒,你嘲笑朕。”
康熙的手指很長,穿過耳頸落在齊荷的下巴上。
手指溫熱,甚至還帶了點灼人的燙意。
齊荷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她笑的臉都疼了,笑容緩下來,明明只被桎梏了耳頸,她卻覺得自己別的地方也動不了了。
不敢伸手揉臉。
小貓崽兒有天生察覺危險的能力。
實力懸殊,齊荷第一時間認錯:“臣妾錯了。”
康熙現在好危險。
他攥着她的耳骨,眼神緊緊的鎖定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兇狠而優雅的吻上來似的。
齊荷不是怕。
就是莫名戰栗。
她沒見過這樣的康熙。
莫名興奮。莫名期待。又莫名瑟縮。
就好像她不知道怎麽的摁開了一個開關,她招惹了霸道,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氣勢驚人的康熙。
他身上,甚至早早的有了屬于成熟男人的,叫嚣着掠奪的收斂着的寄托着溫雅的野性。
康熙笑了:“你沒錯。你怎麽會錯呢。”
“朕就是不知道。你沒有錯。”
許是情急,許是不曾注意。
康熙一手捏着齊荷的耳頸,另一手攥着她的腰。
只是手放的上了些。
不在尋常的地方。
康熙沒有碰出什麽異樣來,只是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掌控了更多,也攥住了更多。
幾乎是全然的侵探。
康熙鎖着她的眸,輕聲說:“齊荷兒,你好瘦。”
是真的瘦。指節似乎都碰到骨頭了。
齊荷都快哭了。
康熙一手攥上她的胸骨。
那雙手的掌心燙熱,正落在尚未萌動的地方。
她是有點瘦,但深處也并未全然無知的小孩兒。
尚未萌動即将萌動的地方,頭一次被這般造訪。
齊荷受不住。
她甚至被逼紅了眼睛,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奶音裏甚至都帶了急出的哭腔,嗚咽幾聲,說:“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