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28
康熙有打算。
這打算在心裏盤算一整天了。
佟佳太後問他,他便說:“整修武英殿,之後另作他用。兒臣不在武英殿起居了。”
“另改在乾清宮起居。之後兒臣親政,便在乾清宮接見大臣,處理政務。”
“兒臣讀書習字,也都改在乾清宮書房。”
其實,這是一個态度,是一個信號,也是康熙的試探。
朝中要歸政于皇帝的呼聲高,但輔臣們的态度并不明确,或者說并不支持。
康熙如今尚不能上朝,也沒有什麽途徑接觸朝臣們。
除了教他弓馬騎射,讀書習字的師傅,能接觸他的人還是有限的。
親政這件事,外頭鬧得如火如荼,卻沒有人來問過他的意見,也似乎沒有人在意他的意見。
除索尼外,三位輔臣竟無一人來見他。
好似他們篤定了,此次親政的提請必不能成似的。
康熙不是坐享其成的性子,索尼索額圖他們出了力,康熙自要表明他的态度。
整修武英殿,将乾清宮做皇帝居所,日後處理政務都在乾清宮,這就是他在深宮中給出的信號。
先帝在時,親政後便一直在乾清宮處理政務。
先帝去後,便一直空置着。
如今只需要稍加收拾一下,便能重新将他的東西搬進去。
哪怕他仍是在坤寧宮同皇後起居,可日後乾清宮作為處理政務的地方是一定的了。
這就表明了康熙親政的決心。
康熙要搏一搏,看看輔臣們的态度。
何況,他也答應了齊荷,要同她住在一處的。
乾清宮收拾出來,他若想去的時候便能去,其餘時候,便是在坤寧宮起居。
坤寧宮作為皇後居所,也是很大的。
康熙在其間讀書習字,自然都有另外的書房隔間,再稍微收拾一下就好,不是什麽麻煩的事情。
至于整修武英殿,這不過是搬出來的借口罷了。
若宮中用度不足,不整修也無妨。
只是為了讓人信服,只管做做樣子也可。
不論是一年兩年,哪怕整修三五年,也無甚關系。
他額娘素來不管朝政上的事情,只管宮中之事,整修殿宇,康熙是應當說的。
這些心思,他說給他額娘聽了也無妨。
只是他額娘從前還是費了許多心神的,康熙不願讓太後再勞神,因此更多的話,康熙就不說了。
康熙不說,佟佳太後也不會去問。
為帝王,本就不易。
何況她兒子走的,是一條比旁人更多荊棘的道路。
很多事情,有太皇太後坐鎮,佟佳太後也幫不上什麽忙,她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
因此很多事,她就不會問太多。
她只要将宮中事務處理好,讓太皇太後與皇上,沒有後顧之憂便好。
佟佳太後說:“你既如此說,我替你安排便是。”
接着母子兩個,就着搬家的事情反複商讨,敲定細節。
齊荷擦了藥,各人動筷之後,她就紅着臉默默吃飯。
佟佳太後問康熙的話,她很關注,就一直看着康熙,聽他說話,甚至都忘了吃飯。
康熙與佟佳太後說話時,分神去看齊荷,見小皇後只管瞧着他,連飯也忘了吃。
那模樣呆呆的。
康熙唇角就挂上了一抹笑,伸手到齊荷跟前,曲起食指輕輕敲了齊荷跟前的桌面兩下,叫她回神。
“看什麽呢?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康熙的聲音很溫柔,帶着明晃晃的寵溺與偏愛。
齊荷的臉有點紅。
小臉紅撲撲的。
康熙說了那話後,齊荷就乖乖埋頭吃飯。
那模樣叫康熙和佟佳太後瞧見了,都是一笑。
康熙昨夜說會搬過來和她一起住坤寧宮。
她大半夜夾雜着困意聽見康熙說這些話時,心裏是很開心的。
當時太困了,康熙走了後,她就再度睡了,也沒有多想什麽。
只是為自己黏人得到了反饋而高興。
齊荷是真的沒有想到,康熙竟能照顧她,滿足她的心意。
今天聽見康熙與佟佳太後說要整修武英殿,搬去與她在坤寧宮一同起居的話,齊荷也是很高興的。
只是小姑娘單純,再聽後頭的話,才曉得康熙還有這樣一層用意。
齊荷這才曉得,原來不全是為了她的。
齊荷心裏還是有那麽一些不高興的。
都是康熙。
昨夜和她說的太好,讓齊荷以為,康熙是全心全意為了她。
結果現在知道康熙還有些別的心思與用意。
盡管齊荷知道自己應該理解,也能夠理解,可她還是有點兒不高興,當下的心裏,還是有些別扭的。
齊荷也覺得自己這樣不對。
可那心裏頭的別扭,似乎并不能輕易化解。
齊荷甚至詫異,她竟在心中嘗到了失落的滋味。
可她很乖的。
半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甚至都沒有出聲,還在乖乖的認認真真的聽康熙與佟佳太後說話。
可越聽,齊荷本來冷下去的心卻倏忽間熱了起來。
連臉蛋都是熱乎乎的了。
她甚至不用照鏡子都知道,她的臉必然都紅透了。
她真是誤會康熙了。
聽聽康熙都說的是什麽。
“額娘,兒臣的東西,都要搬到坤寧宮去。武英殿就不必再留什麽東西了。”
“乾清宮那邊,只需置辦些必須的東西,将來作處理政務的地方便好。”
“只是兒臣搬過去,坤寧宮那邊也要做些修整。稍微歸置一下才行。”
齊荷眨巴眨巴眼,聽着康熙同佟佳太後說的這些話。
這便是要在坤寧宮長住的意思。
而且康熙的東西都要搬過來,幾乎就是要将坤寧宮當做他起居的日常地方了。
兩個人将要朝夕相處,便是康熙讀書習字,也都是在坤寧宮的書房,不再是分隔兩殿了。
若齊荷想,她能随時随地看見康熙,知道康熙在做什麽。
這樣的認知,令齊荷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康熙明明是在與佟佳太後說話,齊荷卻越聽臉越紅。
心裏頭那些以為怎麽都不能化解的失落與別扭,竟在一息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很大的歡喜。
齊荷乖乖吃飯,但能感覺到康熙還在看她。
康熙也用膳,一會兒看她,時不時就看她。
目光總是含着笑的,很溫柔的樣子。
齊荷心裏頭高興了,偶爾目光對上,也會沖他一笑。
佟佳太後用膳的時候也很照顧她,知曉她的口味,便總是讓她用喜歡的菜式。
佟佳太後也是很高興的樣子,也會時不時看齊荷。
齊荷是真的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頓飯吃的臉紅心跳,本來殿內就挺暖和的,齊荷現在熱的還想再把外頭的襖子脫掉。
她剛喝了兩口甜湯,就聽見佟佳太後問康熙。
“玄烨啊,額娘問你,你弄了這麽一出,從武英殿搬出來,又搬到坤寧宮去,究竟是為了齊荷更多些,還是為了親政更多些啊?”
齊荷聽見了,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佟佳太後這絕對是故意的。
她看向佟佳太後。
佟佳太後意味深長的笑着,看看她,又看看康熙,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齊荷捧着甜湯臉蛋發紅,她有點受不住佟佳太後揶揄的目光,只好去看康熙。
她其實心裏頭已經不計較這些了。
奈何佟佳太後好像成了她的嘴替。
換了她自己,縱然心裏有這樣的想法,嘴上也是問不出來的。
齊荷不想為難康熙,也不想自己失望。
幹脆規避去想這些事。
康熙神色如常,目光仍舊含笑,甚至在佟佳太後問出那些話後,更是垂眸深笑了一下。
佟佳太後也笑:“玄烨啊,額娘要聽實話,不許糊弄額娘啊。”
康熙含笑看了齊荷一眼,然後才說:“自然是為了皇後更多些。”
“原本兒臣有這個打算,便是要搬到坤寧宮去與皇後一同起居的。”
“若只是為了親政,何必要搬去坤寧宮。直接從武英殿去乾清宮便可。”
康熙多少也能猜到些他額娘的心思。
見小皇後眼巴巴的看着他,康熙自然配合他額娘,将真心話說了出來。
這原也沒什麽好隐藏的。
事實如此。
他确實是先答應了小皇後,去坤寧宮與她一道起居。
而後今日在武英殿時,聽見梁九功轉述外頭的事,他自己又盤算出來的。
一舉兩得,順手能做的事,康熙就做了。
佟佳太後很滿意這個回答,好像這個答案就在她預料之中似的,聽到康熙親口承認了,她就很高興。
康熙将齊荷看的更重要些,佟佳太後也很高興。
一頓飯吃的齊荷面紅耳赤。
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寧壽宮用膳了。可同康熙一起還是頭一次。
佟佳太後很高興的樣子,席間不住調侃他們。
見逗不動康熙,便轉而來逗她。
不過幾句話,齊荷的臉就紅得不得了,甚至悄悄的捂臉,試圖讓臉上的溫度能降下去些。
後來,是康熙把齊荷牽走的。
康熙怕再不把齊荷帶走,他額娘就要将齊荷逗的受不住了。
他都舍不得這樣逗小皇後。
偏他額娘高興,喜歡調侃幾句,小皇後面皮薄,幾句話就全紅了。
康熙只得同佟佳太後說了一聲,将人給帶走了。
佟佳太後瞧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心情大好,揮了揮手,就叫他們走了。
齊荷不想要坐肩辇,她臉上身上都好熱,想要在風裏走一走,好散散熱。
康熙陪着她走。
外頭的風還是有些大的,康熙想将披風給齊荷系上。
齊荷不肯要:“皇上,臣妾不冷的。”
康熙用手背貼了貼齊荷的額頭,小皇後還是熱得很,确實是不冷。
康熙便将披風拿着,另一手牽着她,慢慢在宮道上走着。
齊荷臉上身上都熱,但幸而不曾出汗。
這冬末的風确實吹着有些涼,但她現在太熱了,吹一吹還是很舒服的。
只要不曾出汗,路上吹一下,一會兒回了坤寧宮進了殿內,不繼續受冷,便不會生病的。
康熙牽着齊荷的手。
小小的軟軟的手掌心很燙,康熙用自己的掌心貼着齊荷的掌心。
他說:“額娘少時便是這樣的性子。只是進宮後,有了規矩禮儀,那時宮中有些壓抑,也不容許額娘愛說愛笑,所以額娘這性子只能改了。”
“後來阿瑪去後,朕登基,額娘掌管宮中事務。額娘的日子寬松些,這才慢慢改回了原先的性子。朕和皇祖母都覺得,額娘還是這樣好些。”
“只是今日額娘大約很高興,這般調侃你。齊荷兒,你莫往心中去。額娘應是太喜歡你了才會如此的。”
齊荷覺得臉上的熱退了些。
身上的熱也跟着退了些。
她手心裏不發燙了,反而覺得康熙貼着她的手掌心很熱。
齊荷乖乖被康熙牽着走:“臣妾沒有關系的。臣妾其實能看出來,額娘很喜歡皇上與臣妾好。”
“額娘好像也很高興看見皇上待臣妾好。額娘是很護着臣妾的。臣妾不會誤會額娘的,皇上放心好了。”
康熙聽着她軟軟的聲音,笑道:“朕瞧你同額娘,如今倒也很好了。”
齊荷嘻嘻笑了兩聲,說:“額娘待臣妾很好,很心疼臣妾,臣妾也很喜歡額娘,覺得與額娘相處很舒服,雖只相處了幾日,但一見如故,自然是很好的。”
齊荷有一種感覺。
康熙午膳時進寧壽宮的時候,身上仿佛帶着些沉沉的冷意。
不刺骨,卻總有種叫人跟着沉心的冷墜之意。
但用了一頓午膳,與佟佳太後說說笑笑的。
他身上的冷意盡數消融。
就好像是盛放在開春的烈陽,像是在積蓄着入夏的熱意、
他又變回了那個齊荷熟悉的溫柔含笑的少年。
齊荷也不知道他今日上午在武英殿中經歷些什麽聽見了些什麽。
但想來,必然也是和親政的事情脫不了幹系的。
如今還在宮道上,康熙瞧着是高興的,齊荷也不會主動去問掃他的興。
她只與康熙說些玩笑話,逗他開心。
她得意道:“額娘還問我眼睛的事情了。我不曾細說。額娘也沒細問,就是心疼我。額娘和我說,以後皇上不能欺負我的,但凡是皇上欺負我了,告到額娘那裏,額娘是會為我做主的。”
“皇上以後,不能再惹哭我了哦。”
小姑娘今日穿着淺黃色的衣裙。外頭的披風是深色的,只是她不用。
康熙瞧她這樣,得意又故作嚣張的模樣,想學人家霸道嬌縱也沒學成個樣子,反倒可愛得很。
康熙瞧着心動,便将人扯到懷裏,要攥着她的腰走路。
他小聲笑:“額娘最是公正,你告到額娘那裏,額娘必然會替我們分正。事情也不能不講因由,額娘偏心你,朕卻要将事情前後說與額娘聽。”
“究竟為什麽哭,怎麽哭的,誰惹哭你的,朕可是會一五一十告訴額娘的。”
“皇後當真不在意額娘知道你與朕的夜間私話麽?”
齊荷是真沒想到,自己半真半假的威脅人。
結果反倒被人在耳邊給威脅了。
齊荷心裏哼了一聲。
她想,康熙就會欺負人。
不就是欺負她容易害羞,還真給他拿捏住了。
齊荷不提這個了,只管走自己的路。
她掙脫不開康熙的桎梏,那就保持原樣,反正不管康熙怎麽說,她都不理會他了。
康熙一路都在笑。
小皇後單方面不理人,康熙也不着急,從從容容的把人攥在懷裏。
康熙知道,小皇後性子單純柔軟,不會一直不理他的。
他們這樣黏黏糊糊的,從寧壽宮走回去,比往常的時間就要長些。
等到了坤寧宮,齊荷臉上身上都不熱了。
就是用過午膳後,會習慣性犯困。
她有點想睡午覺了。
眼皮子有點打架的齊荷走到了坤寧宮門口時,卻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連困意瞌睡都暫時的抛之腦後了。
坤寧宮前,擡着大小物件的宮人們進進出出的,正在将康熙的東西從武英殿搬到坤寧宮來。
康熙言出必行,說要搬過來,立刻便付諸行動了。
瞧見驟然望向自己的小皇後,康熙微微挑了挑眉,對着她笑起來。
齊荷被康熙牽着進了殿中,看着宮人們長長的隊伍,齊荷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眼睛裏頭都泛出水光來了:“皇上,臣妾困了。”
她是想問,這些東西什麽時候能搬完,她想睡覺了。
康熙擡了擡手,梁九功一個示意,本就靜默的宮人們更安靜了,手上的動作也更放輕了。
看着是忙忙碌碌的,可若是閉上眼睛,哪怕是細聽,也聽不見什麽動靜的。
康熙牽着齊荷的手,帶她進寝殿:“困了便睡。朕就在隔間讀書,陪着你。”
齊荷很乖,康熙讓她睡她就睡。
自己爬上床榻,康熙幫她将帷帳放下來。
“寝殿裏的東西,暫時先不搬進來。外頭需要歸置的地方也不多,朕不會讓他們亂碰的。朕只是添置些朕的東西,你只管安心歇息便是。”
齊荷是很相信康熙的。
相信他會安排的很好。
齊荷是真困了。
自己脫了外頭的衣裳,又松了松頭發,康熙替她展開被褥,伺候她睡覺。
甚至都用不上杏春香春了。
坤寧宮如今住着還是很舒适的,一應東西,物件擺設,齊荷都還挺喜歡的。
康熙的東西添置進來,就像是尋常夫妻般住在一處。
只會讓坤寧宮更有生活氣息。
齊荷也挺高興的。
她不是一個人住在這裏,還有康熙陪伴,齊荷睡覺的時候,唇角都是勾着的。
康熙這一路回來,都有仔細瞧過齊荷的眼睛。
方才在寧壽宮用膳的時候康熙已給齊荷擦過藥了。
從寧壽宮出來的時候,齊荷的眼睛上便只剩下一點點的痕跡了。
這會兒再看,齊荷的眼睛已然恢複如初,再不見方才腫起的模樣了。
待齊荷安睡後,康熙才悄悄退出了寝殿。
齊荷這一覺睡得踏實,也很是舒服。
她醒來的時候,身上暖洋洋的,整個人是睡飽了,但是卻不想立刻起身。
還想要在床榻上懶一會兒。
等她懶夠了,在又大又深的床榻上打了好幾個滾,才覺得身上的筋骨慢慢有了些力氣。
齊荷醒的時候靜悄悄的,外頭候着的人尚未察覺。
可她打滾的時候有了些動靜,杏春香春聽見了,忙進來侍候。
隔着床榻帷帳,兩個人輕聲喚主子。
齊荷趴在床榻上,用手把帷帳撩開些,她腦袋探出去了。
杏春香春見她醒了,連忙接手,将帷帳撩開,不讓齊荷辛苦。
齊荷想起前事,懶洋洋的問她們:“皇上的東西,可都搬完了麽?”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感覺還挺久的。
也沒聽見些什麽動靜,直到現在,外頭都很安靜。
杏春香春忙說搬完了。
齊荷臉上挂了笑,又問:“皇上呢?”
杏春香春答說,皇上在隔壁書房看書。
康熙那頭便只梁九功一人伺候着。
齊荷也不知道康熙讓不讓人打擾,她也不敢貿然過去打擾。
就是知道康熙還在坤寧宮中,她很高興。
便要起身,趕緊穿了衣裳起來,她要到隔壁書房悄悄看一眼康熙。
齊荷出了寝殿,再看自己的坤寧宮。
果然就能發現好多不一樣的地方。
物件擺設都還是那樣的,卻添置了很多屬于康熙的東西。
齊荷瞧了一會兒,唇角的笑越來越深。
心裏其實挺高興的。
她走路輕輕的,動作也輕輕的,就想着溜到隔壁窗格下去瞧一眼康熙就好。
等瞧完了,她再回來做自己的事情。
齊荷自認絕對沒有弄出任何的動靜,她甚至都沒讓杏春香春跟着,她是自己一個人去的。
坤寧宮上下都安靜的很,宮人們都安守本分,各自侍立在原地,絕沒有什麽引人注意的響動。
結果齊荷剛過來在窗格前蹲下,下一秒剛想要找個合适的時機,透過虛掩的窗格瞧一瞧書房裏頭。
就聽見裏頭康熙帶了輕笑的呼喚。
“齊荷兒。進來。”
齊荷一愣,她被發現了嗎?
她都沒露面,她才剛來,這怎麽發現的?
康熙手裏拿着書冊,含了笑,瞧着磨磨蹭蹭走進來的齊荷。
齊荷很抱歉:“臣妾只是想在外頭悄悄看一眼皇上。沒有想要打擾皇上的意思。”
“皇上繼續看書,臣妾還是回去吧。”
康熙盯着她:“過來。到朕身邊來。”
齊荷磨磨蹭蹭走過來了,康熙牽她的手,讓她坐到身邊來。
康熙說:“你想來便來。不必悄悄的。大大方方的來看便是。”
“不論什麽時候,你都不會打擾到朕。”
康熙叫齊荷膽子大些。
齊荷還是覺得不好:“那皇上在忙啊。”
“忙的時候,還是不随便打擾比較好。”
康熙笑了,給她看他正在看的書:“朕沒在忙。”
“況且,便是在忙。也沒有将你拒之門外的道理。”
齊荷看那書,是有關算學的書。她能看懂一些,有些圖形也能看懂。
粗粗瞧了幾眼,覺得能通能懂。
齊荷想,若是仔細研究,她約莫也都能看懂。
康熙要親政,一國之帝王,所讀之書涉獵廣泛,絕不僅僅只是算學方面的書籍。
算學方面的書籍,甚至可以說是不務正業,用來消遣所用的。
難怪康熙會說,他沒有在忙。
康熙一個人待着時,那如同浸泡在冷玉中的涼意又遍布周身了。
齊荷覺得,好像她待在身邊的時候,康熙才能暖一些。
“皇上怎麽知道是臣妾來了?”
坐過來後,齊荷特意順着康熙的角度往窗格那邊瞧了瞧。
虛掩的窗扇擋着,其實她就算在外頭站起來了,康熙這邊應該也是看不見的。
康熙微微勾唇,湊過來些,在齊荷的下颌處,靠近耳頸的地方做了個輕輕嗅聞的動作。
然後笑了一聲,說:“你甜。”
是聞到了齊荷身上清甜的氣息。
康熙就知道,他的小皇後過來了。
齊荷擡手聞自己,她只聞到了很淡很淡的香氣,并沒有太過濃重的氣味。
齊荷忍不住想,康熙這什麽鼻子,怎麽這麽遠都能聞的這般精準?
康熙瞧她這樣,輕笑道:“同床共枕數日,朕自然對你身上的味道,印象深刻,了如指掌。”
齊荷啧了一聲,把倒扣在桌案上的書冊塞入康熙懷中:“皇上繼續看書吧。臣妾不打擾皇上了。臣妾走了。”
康熙照單全收,書被塞到懷裏他就揣着,人他是肯定不會放走的。
将齊荷的腰背攥住,康熙還挺霸道的:“不許走。留下來陪着朕。”
齊荷扯着嘴角笑了一聲。
康熙這力道掌握的還挺好的,她就像是卡在縫裏的小貓兒,一點都動不了,偏偏被他桎梏的地方還不疼。
讓她連呼痛的機會都沒有。
齊荷無奈:“臣妾在這兒。皇上還能有心思看書麽?”
就會占她的便宜。
瞧瞧那書,都在他們兩個中間貼在一處了。
也不知道書冊上有沒有做記號,齊荷還怕康熙找不到之前看過的地方呢。
康熙就笑了,還笑出了聲。
他眼睛裏頭是沉沉的笑意,嘴角卻只勾起一點點,他把懷裏的書冊拿出去,随意放在桌案上。
他同齊荷說:“朕原本就不是在看書。朕就是在等着你醒罷了。”
“齊荷兒,朕需要你陪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