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言輕負
五年的勞役輾轉了許多地方,再次見到滄旸,已是勞役結束一年之後。西溟被發配到了邊疆一個名為棘州的荒蕪之地,不知一路上在那些官兵的暴虐之下怎樣活了下來…雖然一直在想辦法逃跑,怎奈身披桎梏,直到抵達棘州,卸下枷鎖,要被作為官奴送到某個府中之時才真正找到機會。掙脫了綁着自己的繩索,就那樣沒有方向的跑着,卻看到了正睡在樹下小榻上的滄旸,當時只當是富貴人家的女兒,也許以她為人質就可以逃離這府中。
悄然靠近,用力扼住少女手腕想扣住她的脈門,不料卻反而被她猛然鎖住喉嚨…西溟感覺手心裏一陣溫熱,才知道她的手腕原是受了傷的,慌忙松開。只見少女眼中陰寒至極,她出手如此迅速,縱然對方徒有一身的力氣也來不及反抗,若不是因為某些原因突然停住,此時西溟應該已經死了。
少女遲疑了一下就突然松了手,臉上有一絲困惑一閃而過,這遲疑本來給了西溟逃走或是真正挾持少女的機會,然而西溟卻只是癡愣的呆站在原地不動。少女實似玉琢冰雕的人兒一般,雖然是病着的,甚至有一種弱不勝衣之感,卻絲毫遮掩不了與生俱來的端莊靜雅之姿。
“你可認得我?”少女突然開口問到,西溟不禁一愣,下意識的搖搖頭。少女笑得寂寥,漠然看了一下不住滴血的手腕,便悠閑的躺回小榻,似乎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也料定西溟不會傷及自己一般。
追趕西溟的小吏也随之到來,将他再次綁了起來,滄旸并未提剛剛發生之事,小吏言奴役逃跑,按律當砍斷雙腳,少女卻問西溟,“若是肯為我所用,便恕你,如何?”
西溟只是扭過頭固執的不肯說話,縱是如此卑微的身份,仍不願親口說出願為犬馬,替人奔走效勞之語,究竟是可悲還是可笑?左右的人見他如此又是揮鞭打了下來,叫他答話,可是西溟仍是一聲不吭,一人道,“殿下,何必同他多費口舌,這種人,除了一身蠻力,能有什麽用處?”
卻不想少女似乎早已料到西溟會是如此反應,悠然問到,“你叫什麽名字?”
西溟不解何意,名字?已多少年無人叫過,有與無又有何分別,于是并未理睬。
少女挑眉,“行刑吧。”
左右之人已舉起大斧,畢竟只有十二歲,要被砍斷雙腳,西溟心中既害怕又絕望,卻不許自己求饒,死死握住雙拳,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閉上雙眼,緊緊咬住下唇,在聽到利刃破空之聲時,忽聞一聲,“住手!”
緩緩睜開雙眸,不解的望着少女,“既如此孤注一擲的想要自由,那麽你已經得到了”,少女對那小吏道,“松綁,放他走。”
小吏面上稍有難色,“三殿下,這人是官奴,應在此服刑,不能随意釋放……”
滄旸卻笑道,“你在質疑我的決定?那麽,放了他,由你來頂替,不就解決了。”
那人只得慌忙解了捆綁西溟的繩子,連連告罪退下。
當聞得小吏叫出三殿下時,西溟就已處于驚愕狀态,難道是她?可是眼前的她,與六年前那個心懷悲憫的小女孩一點都重合不起來,曾經那個小女孩善良嬌蠻,目光猶如晨曦般璀璨,而今,只覺她的神情平靜淡漠,掩了那一抹狠戾後,目光幽然甚至深不見底…她為何在此處?她的手腕又怎會傷了?
這時,其他幾個與少女同齡的孩子也匆匆趕來,兩個女孩先是去查看滄旸腕上的傷,一個已經簌簌落淚,痛惜道,“殿下,您左腕的筋骨被利刃所傷,才剛接好,先生叮囑過萬不可用力,否則絕無可能治愈,殿下寫字習武都是慣用左手的,如今,如今…可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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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兩個男孩子也一臉驚慌愧疚的跪下請罪,原來他們兩個是滄旸的貼身護衛,讓西溟有了機會靠近滄旸确是這二人的失職,西溟深深懊悔,自己何曾做過惡事,今日一念之差,竟然害得她的手腕再無法治愈了麽……
滄旸讓二人起來,笑得雲淡風輕,“是我趕你們退下的,非你二人之過,左腕不過再不能用力而已,還有右手呢。”
西溟心中衆多疑問無法解開,而滄旸卻已起身離去,他不知為何突然很想留下,頭腦迅速的旋轉,要自由還是要留在她的身邊?她對于自己,一再有恩,如今所作所為,豈非恩将仇報?左思右想不得答案,不是一直不甘受人奴役,想要逃離麽?終于等到這一天,究竟在猶豫什麽?然而所有理智都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眼前的一瞬轟然崩塌,鼓起了勇氣,道,“仆願從此忠于殿下,護得殿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