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覆水難收

見到滄旸,西溟單膝跪下,只急急喚了一聲“殿下”,就再無其他,本就有許多事情需要解釋,此時又惹出這般争執紛亂,焦灼中一時理不出個頭緒,眉頭緊緊皺着卻什麽都未說出口。

看着西溟滿頭大汗,氣息亦不平穩,滄旸問到,“跑回來的?”,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抓的重點不對,石橋下橫七豎八的躺着被打傷的侍從,自己卻反而在意起眼前的少年?不是說過就此了結麽…于是改口道,“林大人因何來我府中傷人?”

這樣的稱呼令西溟一時語塞,姜予暄卻先長揖道,“予暄慚愧,此事均因予暄治下不嚴而起,還望殿下不要責怪他人。”

“公子不必如此多禮,是滄旸照顧不周。”複又看着跪在地上的西溟,并不想過問事情的經過,無論因何而起,她都無心責怪西溟,“林大人請起”,說着,伸手要扶西溟起來,西溟卻避開了她的手,倔強的跪在地上,“屬下不走。”

滄旸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今日朝堂之事,“這件事,不必再提。”

西溟卻不退讓,“屬下不走!”

滄旸皺眉,“別胡鬧。”

可少年卻改為雙膝跪地,“西溟并未胡鬧,殿下若不答應,西溟便長跪不起。”

這般固執的西溟,讓滄旸有些氣怒,沒再理會他,便引着姜予暄去往別處,冬日裏,太陽早早落下,一個時辰後,天就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滄旸便讓人帶着姜予暄去房間休息。

回到橋上,西溟果然還跪在那裏,滄旸突然想到白安賀說過,跪久了會傷到膝蓋,又思及西溟與辰熠暗中來往之事,都已不與他計較,他卻還在這裏執拗着,一時又是憤然,“你想要的,不是都已得到了?不回你的府中,卻因何來此?”

“屬下只求林家沉冤得雪,功名利祿,并不需要。如今既已達到,屬下只願護得殿下平安,不願去做什麽侍禦史”,見少年的臉上滿是堅定與執着,滄旸冷笑道,“怎能事事都如你所願?”又沉吟一番,“入朝為官,言語行為不可輕率魯莽,需知過剛易折,強極則辱之理;治書侍禦史需通明律法,回府後仔細研讀法典。”

“屬下,不走。”滄旸之言,西溟似是完全未曾聽到,只知道重複着那同一句話。

“到現在還說這樣的話,你該知道,從你選擇隐瞞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再信任你,承昀王府,留不得你。”

滄旸雖然語氣堅決,西溟卻不為所動,只是一字一頓道,“屬下,斷不能從。”

“斷不能從?好,你給我過來!”

以為還有回旋餘地,西溟努力忽略膝上的不适,跟随滄旸來到了正堂。正當夕食之時,府中侍從正準備着膳食,只見滄旸怒氣沖沖道,“來人,林侍衛沖撞府中貴客,杖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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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溟一時驚慌錯愕,她…要這樣罰自己嗎?跟随她多年,即便有錯,她也多是口頭上訓斥幾句,很少真的動手罰自己,那偶爾的幾次,也只有他們二人在場,上一次用那棘藤,已是從未有過的重責…況且,她答應過不會假手他人懲戒自己…而今日…沖撞府中貴客?縱是他有錯,可錯并不全在他,她竟不問緣由,為那姜公子而責打他嗎?

府中之人還是首次見到主子盛怒的樣子,自然不敢質疑滄旸的命令,不一會,就有人擡着長凳小杖進了正堂,若論身份而言,西溟也只是侍衛而已,府中下人受杖是去衣也毋庸置疑,正堂無門,縱然沒有人敢言語,西溟依然可以聽得到堂外人來人往錯雜的腳步聲,雙拳握緊,連身上都不由得輕微顫抖,殿下,主子,西溟知道錯了,不要,不要這樣對我。

西溟此時的絕望,滄旸自是看在眼裏,緩緩走到他的身前,輕道,“覺得屈辱嗎?何必要做一個侍衛任人宰割?況且此事已成定局,讓朝臣做我府中侍衛,是要造反嗎?回你的府中去,無需在此白費心力。”

聞言西溟竟不言語,深深吸氣,自己趴在那長凳上,對身後兩位掌刑之人道,“打吧。”那兩人便動手掀開他的衣袍,退去他的外褲,當身上只剩最後一層屏蔽之時,西溟雙手不由死死抓住長椅的邊緣……

“住手,所有人都退下!”滄旸終于還是無法忍受如此折磨眼前之人,看他難過,自己仍是不能無動于衷,西溟啊西溟,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你可知道?一聲令下,兩位執刑者,以及剛才還忙碌的仆役,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起來吧”,滄旸有些無力的說到。可是西溟卻仍然趴在那裏不動,“我讓你起來!”話語中明顯夾雜了幾分燥怒。

“殿下不必如此,不就是五十杖,沖撞姜公子,西溟當受。”少年此時只盼望着,打過罰過,這一切便會過去,滄旸便不會将他趕出府去。

自己已經退步,對方卻絲毫不領情,滄旸惱怒,拾起一邊的小杖,在那固執少年的臀上,重重打了幾下,又讓他起來,換來的卻是少年輕描淡寫的一句,“還不到五十。”

終究是從小高高在上的殿下,并不懂少年此時心中的凄涼怆然,被觸怒的滄旸,便真的結結實實打了少年五十杖,中間廣寒曾以奉茶為由,試圖上前勸解,也被滄旸叱退。雖然府中的小杖甚是輕薄,總不至于傷到筋骨,可是累積下來,也足以打得少年疼痛難忍,臀上被小杖一層層暈染到了深紅的顏色,透過身上所着那單薄一層遮蔽隐約可見,然而少年也一直死死咬着牙忍着痛,就是不肯讓步。

五十杖打完,西溟緩了口氣,竟複又跪在地上,滄旸只氣得想再打上他五十板子,“你這是做什麽?”

“請殿下…收回成命。”一句話說得艱難。

“出去!”

“屬下說過,殿下若是不答應,西溟便長跪不起。”少年眸中還是那份堅定執着。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跪不跪是屬下的事,殿下不必在意。”

“出去!”滄旸語氣中包含着怒氣,然而西溟只是跪在地上,一副頑固不馴的樣子,動也不動。

“你……”滄旸一時氣極,竟随手抓起桌上茶盞就朝西溟摔了過去,本以為箭雨都能避過的他,躲一個茶盞又有何難,沒想到的是,他竟躲也不躲,眼睛眨也不眨,定定的看着那杯熱茶擲在自己肩上,任憑滾燙的茶水濺了一身,又從肩膀滴落到腿上,抿着唇,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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