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計相憐
滄旸的反問讓西溟有些發懵,猶豫躊躇之後,仍然決定以實相告,“二王女與四王女之父是父親的兄長,西溟的伯父,當時林家落難,伯父只有能力救得父親,将他安置在四王女府中,如今十二年未見,甚是思念……此番回到都城,屬下只想見上父親一面就好,潛入四王女府中,卻被暗衛發覺,四王女以父親為人質,要求西溟将殿下之事悉數告之并從此效忠于她,若西溟肯合作,她會替林家平反,可若不答應,她就會殺了父親……”
滄旸打斷道,“所以便悉數告訴她了?”
西溟 “只說了殿下在棘州六年間的一些瑣事,以及…殿下平日結交之人,屬下從未背叛。”
滄旸無力的颔首,“好個沒有背叛,關于我的事你也只知這些,還有何其他可言?倘若了解的多些,恐怕你早已毫無保留的都告之于她。”
西溟慌忙搖頭道,“絕不會!屬下會想辦法将父親救出那裏,不會再言其他。”
滄旸冷笑,“你當辰熠手下都是廢物嗎?任憑你功夫再高,孤身而入便自身難保,何談救人?即便救出,你又怎知我會放任你做這些事情?”
少年垂着頭,輕聲道,“西溟不知,本打算事後再來向殿下請罪,只期望殿下能夠饒恕……”
原來,對他那份在意,他是感覺到了的,所以将自己的感情作為賭注,來達成他的目的,他在賭背叛後自己對他的态度,滄旸嘆氣,“西溟,我,不再需要你!”
這一句話讓西溟徹底的慌了,她說,不需要……這是一定要将自己趕走嗎?的确,她身邊護衛二十人,自己只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是,真的想留下,只好斂起那份驕傲倔強,深深叩首,“殿下,西溟再不敢……違逆…如此行事,今生只此一次…西溟真的知道錯了,請殿下饒恕……”
這樣的話,西溟是第一次說出,以他的秉性,縱是有何錯處,點明了理清了,只要他不再反駁便是知道錯了,絕不會說任何告罪求饒之話。今日他卻這般小心翼翼認錯,滄旸心中百感交集,無論是心中還是眼中,都是一陣酸澀,卻仍是穩住自己的聲音,道,“你現在就是在違逆,我要你做好侍禦史,離開承昀王府,這是給你最後的命令。”
燈火昏黃,滄旸轉過身,西溟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聽得出她言語中的堅定和決絕,靜靜的注視了那背影片刻,憤然起身離去,已經放棄了尊嚴放棄了驕傲,卑微的祈求你留下我,都不行嗎?好,你這般讨厭嫌棄我,我走,我走……
聽到漸遠的腳步聲,少女低垂的眸中,一如十二年前那般落寞。
此後的一月,二人即便王宮中相見,也只做不識,直到,景帝再次賜婚。
那一日,景帝突然在文武百官齊聚的朝堂上,召滄旸,西溟二人上前,看着這一雙璧人,宣布道,“侍禦史林肇曈經明行修,才勇兼備,封為承昀王女的側君,官職保留。”話一說完,就看到二人同時詫異的擡起頭,一人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波瀾又恢複平靜,令一人臉上挂滿驚愕不解,就是未從兩人面上看到該有的喜悅。
景帝的指令不禁讓朝臣們議論紛紛,指給承昀三王女的兩人,丞相大人的次子尚且不論,這林大人無甚身份家室,于承昀王女有何幫助?看來傳聞中三殿下最受陛下的寵愛,也未必可信,否則又怎會将其遣到棘州六年,即便召回也未必再待她如從前一般,君心實為難測啊……
此時一個低沉中透着剛毅的聲音,不卑不亢道,“臣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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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大殿上群臣竊竊私語之聲戛然而止,殿中只餘一片寂靜壓抑的感覺。終歸是個少年,尚不知天高地厚,連王女都不敢公然抗旨,他,這是不想活了吧。
聞言滄旸睫毛輕顫,指甲嵌入掌心,又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西溟,我理解你将父親看得重于一切,換做是我,也會如此…三番兩次換不得你的真心相待,我不願再嘗試了,可是,你竟如此怨恨我麽?
“你說什麽?”景帝語氣仍是平和,聲音裏卻已然夾雜了一絲危險的意味。
“臣,不願。”明明給了他一次機會,卻回答得比第一次更為堅定,“臣配不上三殿下。”朝臣們又是嗟嘆,這是什麽理由,能與王女成婚,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三王女現在好歹是聖上唯一嫡女,保不準就是将來的君王,莫說側君,即使做她的侍君,也不知有多少人趨之若鹜。這少年如此抗拒,在衆人看來,說什麽配與不配是假,只是有意當衆羞辱三王女而已,也不知,這二人究竟有何過節。
滄旸知道,景帝選擇西溟為自己的側君,應是對冤案的補償,也是對朝臣的撫慰,可是卻未料到西溟寧願抗旨賠上性命,也不願同自己完婚,朝堂之上,衆臣面前,如此斬釘截鐵的當面拒絕,滄旸微微一笑,不錯,真是一出好戲。
“林侍禦史,你,想抗旨嗎?”王已沉下聲音,話語中警告威脅之意十足。
少年深深吸氣,閉上了雙目,“是。”
相較于滄旸的泰然自若,景帝已勃然大怒,作為母親,難以忍受有人不認可自己的女兒,作為君王,不能縱容臣子這般公然忤逆,“林肇曈,抗旨是死罪,孤再給你一次機會。”
殊不知,西溟是真心認為自己曾為仆役,卑微的身份配不上滄旸,況且,她鐵了心趕自己出府,定是對自己厭惡至極,她說,離開承昀王府是給自己最後的命令,又怎會以側君的身份再次回去惹她厭煩,她給的指令,便一定會遵守…聖上賜婚,想必她也不能違背,那麽,就讓自己來抗旨好了。
“臣,不能遵旨。”西溟此言一出,不少朝臣倒吸一口冷氣。
景帝已近暴怒,“孤念及你林家世代忠誠,且留你性命,來人,廷杖一百。”
跪在地上的男子,聞言臉色蒼白,并非無畏,卻執着的堅信今日之言不得不說,即便不是自己心中所想,至少不會讓她為難吧……既然說了,就理當承擔後果。
群臣連連感嘆,這少年,恐怕是要亡于杖下了。
“母親,林大人許是年少無知,難免心高氣傲了些,并非有意抗旨,請母親允他一段時間,自然會想通的,林大人乃是林家唯一血脈,怕是無法禁受這一百廷杖。”開口求情的,竟是二王女夙煜。
景帝點點頭,心中暗嘆這少年惹人發怒的本領真不一般,若真在這大殿之上百杖打下去,他還哪有活路,豈不是對林家虧欠愈甚,目光一轉,又問到,“旸兒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景帝不解,為何滄旸作為當事人之一,此時一言不發,唇邊竟然還有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