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墨中之魇
林肇曈卻是猶豫了,一種不安的感覺,猶如清水中的一滴濃墨,迅速蔓延開來,他的心中的确有許多的疑問,卻又隐隐感到,若說了這些,恐怕會造成某些不可挽回的後果,可是,她說過,會告訴自己這一切,也許,只是想得太多。
“主君之逝,殿下說過并不感到悲傷,原本不理解為何,後來雖知道了主君不是殿下的生父,可是畢竟有養育之恩…”林肇曈擡眸,見滄旸面色平靜的聽着,便問道,“殿下真的不悲傷?”在他的心中,孩童時那個如水般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已經在心中根深蒂固,她,真的改變了麽?
滄旸點點頭,那個從小對她冷若冰霜的男子,那個無論她做什麽都不屑一顧的男子,曾經讓她一度深深的自我厭惡過,曾經她當做父親的人,臨終前的話語竟是對自己惡毒的詛咒,也許能夠理解他的所作所為,但是內心深處卻無法接受,對于他的逝世,心中真的沒有任何感受。
“殿下那日只是借賞花為由,實則是知道胡太尉會遇襲才前往麽?”
這句話令滄旸微微蹙眉,她的确知道胡光潋回到了都城,此人曾經是教授她與白安賀二人武學的師傅,按情理也該去迎接,正巧白安賀不懂為官之道,朝中有人照應也好,況且胡光潋恩怨分明,又身居重職,與之結交總是沒有壞處的,可又怎會知道她會遇襲?若是知道,何不多帶幾人前去營救,也不至于發生那一日的狀況。
卻又聽林肇曈繼續問到,“那些偷襲之人……是否是殿下派去的?救了孩童,是否…也在計劃之中?”
滄旸不禁苦笑,原來在他的眼中,自己竟是這般不堪……救了那孩童,只是憑本能而為,當時腦中甚至什麽都沒有考慮過,竟然也被視為機關算盡麽…
一時間,只覺甚是無力,也不想開口說話,而滄旸一直沒有回答,林肇曈便将其全部視為默認,思索片刻,又問道,“殿下不喜歡姜公子,為何還要将他留在身邊?是因為,他是二王女在乎之人,所以……”
“夠了,”未待林肇曈說完,滄旸突然猛拍桌案,眼前的白玉矮幾竟然清脆的一聲,斷裂了,“你怎知我不喜歡他,姜予暄是滄旸生平第一個喜歡的人。”
見林肇曈一愣,而後低聲問道,“那現在,為何置之不理?”
“倦了”,滄旸随意答道。
“那麽,殿下對肇曈,又是何時會厭倦?”林肇曈垂着眸,讓人看不到他那一絲無助和落寞,這句話一問出,心中竟是錐刺般的疼痛,不要回答,好不好……
“也許,早就倦了”,明知不是這樣,傷人話語還是脫口而出,見林肇曈聽到此話,身子輕微的顫動,心中竟立即被一種隐隐的疼痛淹沒。
滄旸嘆氣,本來是要心平氣和的交談,怎麽就變成了這樣,何必故意說這種話來同他置氣……可是,為什麽在他的心中,自己竟然是那樣卑劣龌龊,若是如他所想,對養父無情,算計恩師,脅迫二姐,甚至連幼童都要利用的她,不是惡人,根本連人都不是……
那些事情,白安賀甚至都不曾問過,二姐更是說過即使自己親口所說都不會相信,為何別人能夠信任自己,而偏偏朝夕相處的他卻不能……
林肇曈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默然坐在那方碎裂的幾案旁,剩下的疑問也沒有再提起,滄旸一時也無話可說,正欲離去,卻突聞長空輕叩門扉,“殿下,府中侍衛來報,抓到一名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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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方才書房內的沉悶氣氛一掃而空,滄旸見帶上來的是一名年約十□歲的少年,長得很是清秀,一侍衛拱手道,“殿下,刺客帶到。”
那少年略微掙紮了一下,怎奈雙臂被牢牢制住,于是撇嘴道,“都說了我不是刺客,你們怎麽就不聽人說話呢。”
“不是刺客為何鬼鬼祟祟翻牆而入?”那侍衛倒也不依不饒。
“鬼鬼祟祟翻牆而入的也可能是盜賊,還有可能只是如本公子一般做客而來,你怎麽能一概而論?”少年雖受制于人,卻仍然不甘示弱,靈動的雙眸還不住打量着滄旸。
“遠兒,做客為何不走正門?”聞得這句話,少年滿臉驚喜,展顏笑道,“我就知道殿下一定還記得我。”
滄旸對那侍衛道,“此人是禦史大夫的公子,沒事了,你們退下吧。”
終于被松開的少年活動了一下手臂,見滄旸仍是板着臉,只好規規矩矩的跪地道,“莫欽遠參見三殿下。”
跪了一會,偷偷擡眼,瞥見滄旸竟然坐在一旁讀起了書,也不理他,悄悄環顧了一下書房,見那碎裂的玉幾,以及一旁面上凝重之色還未盡去的男子,道“殿下,遠兒腿疼,別人惹了殿下生氣,為何卻不理我?”
滄旸輕嘆,上前将少年扶起,問道,“何時回都城的?”
少年也絲毫不見生疏,竟攜着滄旸之手笑答道,“昨日,所以今天就來見殿下了,想求殿下答應遠兒一件事。”
“何事?”滄旸問到。
“讓遠兒當殿下的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