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馳隙流年
禦書房內,滄旸正在聽女兒背書,只有五歲的小女孩,現在滿頭大汗,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下一句是什麽,臉急得紅撲撲的。
滄旸輕聲道,“別緊張”。
小孩乖乖應是,卻暗自腹诽着,怎麽可能不緊張嘛,明明桌上還擺着戒尺,剛剛還挨了一下,偷偷揉揉微紅的掌心,感嘆着為什麽自己要在太傅上課時玩那個小泥人呢…為什麽母親那麽忙今天卻偏要抽出時間來看自己呢…為什麽母親站在背後那麽久都沒有發現呢……
滄旸看着不知在想什麽的女兒,笑着搖搖頭,提示了兩個字,一開口,卻吓得小孩一驚,這才知道自己走神了,心中一慌,腦中更是空空。
看着母親輕蹙的眉心,小孩心中叫苦,母親肯定生氣了,會不會一下把小泥人拍碎呢,好喜歡那個小泥人哦,目光又在泥人身上留戀的轉了一圈,可是,母親會說這是玩物喪志的…
見滄旸将書放在桌上,小孩更是緊張,慌忙将兩只手都背到身後,眼淚汪汪的看着母親。
見女兒的反應,滄旸才知道剛剛打她那一下真是把孩子吓到了,将女兒叫到身邊,抱起放在膝上,伸手時小孩兒先是一瑟縮,然後有些驚恐的慢慢睜開了清澈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還微微顫着。滄旸倒了一杯涼茶,一點點喂女兒喝着,輕聲道,“以後太傅講課時,不可以偷偷在下面玩,知道嗎?”
“可是太傅說的那些浛兒早就學會了……”小孩見母親并未生氣,膽子大了一些。
“浛兒要懂得溫故而知新,更要學會尊重他人”。
“可是…浛兒是王女,不是應該別人來尊重浛兒麽?”
滄旸笑道,“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以其善下之,為君王者,首先要休其行,正其身,表面上的尊重與發自內心的尊重不同。”拿起桌上的泥人,滄旸道,“母親從來都沒有不許你玩耍,但應該在完成課業之後,要學會自律。”
小孩似懂非懂的點頭,滄旸輕嘆,教她這些道理,也不急于這一時,将泥人還給女兒,這還是她曾經送給林肇曈的,沒想到他還一直留着…
“去吧”,聽到滄旸放行,小女孩如蒙大赦一般,心中早已雀躍起來,仍然規規矩矩的行禮退下。
雕欄殿內,林肇曈正在教一個□歲的男孩練習劍術。
“挺腰,提臂,手上握緊。”男子認真的教導着,然而男孩每次進攻都被輕而易舉的擋回,挫敗感十足,這才知道那幾位師傅教他的不過是些花拳繡腿,于是顯然有些急躁,揮起劍來更是毫無章法。
男孩手中小木劍再一次被打落之後,林肇曈道,“進攻之後注意防守,別把你的背暴露給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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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焦躁的撿起木劍,“我才沒有”。
再次進攻過來時,男子用手中木劍打了他的背一下,“若當真沒有,為何擋不住?”這一下并不輕,男孩一個踉跄跌坐在地上,眼中頓時蓄滿了淚水。
林肇曈方覺下手重了些,有些心疼,仍平靜道,“站起來,繼續”。
男孩扔掉手中的木劍,坐在地上耍賴道,“不要,再也不學了”。
“起來,我何時教過你可以半途而廢?”
見男子聲音已經冷了下來,男孩有些害怕,卻執拗着并不起來。
“是你自己堅持要學,做事要有始有終。”
男孩卻是別過頭,完全不理會。
林肇曈因兒子的固執有些無奈,上前幾步将孩子一把撈起,夾在臂彎,大手就揮了下來,在男孩的臀上打了兩下。
“唔……”男孩吃痛,腿在空中蹬着。男子并不舍得用力,卻沒想到還是把小孩打疼了,想給孩子揉揉,思索了一下,仍是冷聲道,“不許任性,繼續練習。”
“不練!”男孩此時雖然受制于人,卻也不懂得讓步。
男子微怒,手上稍稍用力,又打了幾下,男孩終于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聽到孩子哭了,男子也不忍心再打,想哄一哄兒子,又怕把他縱壞了,将男孩放下來,道,“站在這裏,知道錯了再回去。”
看到男子真的走了,将自己一人留在這裏,男孩哭得更兇,“爹爹壞,我讨厭爹爹…”
林肇曈雖走出了雕欄殿,卻并未行遠,聽着裏面的孩子哭聲漸漸小了,最後竟自己嘀咕道,“不教就不教,我自己也學得會,總有一天能打敗爹爹!”
房間裏面又傳來孩子悶悶練劍的聲音,林肇曈微微笑着,溟兒,爹爹等着那一天。
傍晚,滄旸與林肇曈陪着孩子們用晚膳,小女孩小聲對林肇曈說,“今天母親可兇了……父親不在,浛兒害怕”,林肇曈只是笑着摸了摸女兒的頭,“是浛兒太貪玩了吧。”
另一旁,男孩則是對滄旸道,“娘親,爹爹恃強淩弱,欺負我。”滄旸失笑,“不許這麽說爹爹,溟兒又不聽話了?”
兩個孩子争相告狀的時候,又有一個小孩走了進來,一本正經的行禮道,“洹兒來晚了,請母親父親恕罪。”
滄旸感嘆,雖然這個孩子與浛兒為孿生姐弟,如今也只有五歲,比起另外兩個,顯得格外的乖巧懂事,卻也因此是擔心,孩子這麽小,心思會不會太重了些。
洹兒将一封信遞給滄旸道,“是長空叔叔要洹兒給母親的。”
滄旸有些詫異,九年前那次叛亂,長空傷得很重,頭部受到了重擊,雖保住了性命,卻從此失了意識一般,不會說話,任何人都不認得。雖然一直将他留在宮中悉心照料,這些年來,卻不見起色。
疑惑的展開信,上面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甚至有些字不會寫,只好找音近的代替。原來,他四年前就記起了過去,只是留在這裏,滄旸每隔幾日都會來同他說話,拉着他散步,帶他回憶過去,他貪戀這份溫暖,不舍離去;洹兒也總是過來陪他,甚至教會了他寫字;信上說,他已失了武功,留下無益,曾經說過,當他徹底放棄時,便會離去,所以,他去了棘州,留在師父身邊,不必尋他,有了那樣的四年,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