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夏天天站在B棟一樓重點班門的不遠處。臺上的老師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已經坐滿新生的教室裏傳來一陣陣歡笑聲。生物園也是海敬中學後門口，夏天天這個班跟其他七年級的班在等新桌椅的運送。有些活潑的同學已經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圍在一起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有的內向如夏天天像入定般站立。嗯，還有距離夏天天大概兩米的張展文。
夏天天開始悄悄觀察遠處的張展文，剛開始發育的個頭不算高，不到一米七。當然，比起從小學一年級就坐第一行位置到畢業的夏天天高了十幾厘米。皮膚很白皙，或者許多同齡的女生也不夠他白。鼻子高挺，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薄唇緊緊地抿接着。看上去張展文應該是安靜內向的男生。夏天天既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親切感又有一種從他身上淡發出的疏離感。
“夏~天~天~”不知從哪冒出自己的名字，夏天天驚悚地顧望四周。後方有一個頭上左右兩方紮着長長的辮子，穿着黃色連衣裙蕾絲邊的小姑娘正熱情奔放地向夏天天撲來。這種場景如果放在卡通片裏會變成女主角二目流下如同小溪般寬的熱淚，奔跑的過程會被放慢數倍，浪漫的背景有随風飛舞的玫瑰花，晶瑩的眼淚甚至會浮在半空中，最後來一個感人的擁抱來結束重逢的情節。夏天天惡搞地想。可現實是，夏天天被推倒了！對，你沒看錯，被推倒的夏天天躺在地上了！！！身上還壓着個小胖的姑娘。噢，夏天天頓時感到“亞歷山大”。
“你、你先起來好嗎？”夏天天氣息不順。
“你個死人頭，一個暑假沒見就忘記我了嗎？我在你後面盯着你多久，你都不會回頭看我嗎？你還是不是好姐妹啊你？”壓在夏天天身上的小胖姑娘是她的小學同班同學，喚王秀娟。
夏天天感到周圍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兩身上，內向的她現在真的想挖個地洞鑽下去，一逃了之。
夏天天推了推王秀娟的肩膀示意她先起來。王秀娟站穩的時候順手拉了夏天天一把。夏天天向她感謝地笑了下。
“哎，你知道嗎？我一個人到一個陌生的班集體很寂寞啊，看見你你知道我有多激動嗎？可是你都沒注意到我。對了，你哪個班啊？我在8班。”
“你隔壁，9班。”夏天天拍了拍身後衣服的灰塵。
王秀娟本人很讨厭“王秀娟”這個名字，名字是她父親起的，寄寓女孩子內秀娟麗。可王秀娟認為這個名字土到掉渣了，是古代丫鬟才有的名字。所以從小學高年級開始她就告訴身邊的人不許喊她全名，誰喊了跟誰翻臉。剛開始夏天天忘記了有這茬事，連姓帶名地喊。王秀娟好幾天沒好臉色給她看。得到教訓的夏天天從此喊她“小娟”。小娟名字雖然普通了點，但王秀娟也勉強接受了。王秀娟打扮得很洋氣，很喜歡可愛的東西，喜歡洋娃娃蕾絲的東西，也很喜歡卡通片裏面玻璃球般大眼睛的女主角，淚汪汪的電眼是她所追求的。
王秀娟拉着夏天天激動地聊天，說到暑假去香港迪士尼樂園，說到家裏新養的小狗，說到假期裏新看的漫畫《紳士同盟》……夏天天對于這些話題沒有什麽共同語言，但她用心聆聽，也說起了鄰居家養的貓。
學校後門的兩側鐵大門被保安拉開，大貨車車尾倒停了校門，司機下車打開貨箱，兩個保安加上司機把車上的桌椅卸下來。弄了一段時間，各個班的班主任喊學生排隊集合，開始分配桌椅。王秀娟回歸8班大隊。夏天天排在9班隊伍的末位。
夏天天發現張展文就站在她前面的前面的前面，中間隔了三個人。看他單薄的背影，夏天天在擔心他能不能搬得動桌椅。後來夏天天回想這天自己的想法就覺得好笑，因為連自己都能搬得動的東西他怎麽會搬不動呢？
輪到夏天天去接新桌椅的時候，保安疑惑地打量着她矮小的身材，喊了黃珑過來。
“這是你們班學生麽？”
“呃？”黃珑奇怪保安的問題，再望了望夏天天才反應過來。“嘿，是咱班的。個子小了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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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天對保安大叔的冷幽默很沒興致，從小個頭就比同齡人小的她習慣了別人的質疑所以也就沒什麽反應。
“你需要別人幫忙嗎？要不我幫你喊咱們班的男生來幫你？”黃老師親切問夏天天。
夏天天最害怕就是欠別人的人情，連忙搖頭道：“不，不用了。黃老師。我可以的。”
“真的？”
夏天天趕緊點頭。
桌子表面搭上椅子的高度跟夏天天的身高差不多。難怪黃珑擔心她是否能行。夏天天沒啥特點，執着地去做一件事，無論怎樣她非要完成。這算是一個優點，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個缺陷。這種性格遇事做事會沖動固執，一條路走到黑不撞牆不知悔改。夏天天以後因此摔了跟頭，做了錯事。
夏天天吃力地搬動那套桌椅，來到一樓與二樓交接處的平地，她發現王秀娟正站在原地不動。
“小娟，怎麽了？”夏天天突出被椅子遮擋的腦袋問道。
“我搬不動。”王秀娟癟嘴。
“你等下，我把我的搬回課室後再幫你。”夏天天打算一鼓作氣，她害怕自己中途暫停洩了氣沒力繼續。
這時，有一把男音插入：“需要幫忙麽？”
聞聲望去，是站樓梯上雙手垂在腿側的張展文好心詢問。
夏天天正要開口婉拒，聽見王秀娟感激涕零的謝道：“要啊，我在七年（8）班，你呢？謝謝你了。”
張展文掃了一眼夏天天，下了幾步樓梯，走到王秀娟那套桌椅面前，輕而易舉地擡起來。
“不用謝，我在9班。”張展文轉身上樓。
王秀娟立刻追上張展文，還不忘回頭向夏天天眨眨眼睛。調皮地做個口型：“是個帥哥哦！”她很想擺出聳聳肩表示無奈的動作，奈何手拿重擔，最後點點頭表示明白。
夏天天的目光追随張展文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樓梯間的拐角。很多年後，她一直記得張展文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或者說她面對張展文所聽見的第一句話——
“需要幫忙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