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5)

夏天天在去新新百貨時想,謝露露比自己想的更加潇灑,就像這天謝露露能夠打電話喊她和張展文他們一起去玩。平常在學校謝露露自然地跟張展文交談,沒有一點別扭的現象。那天被他拒絕的事就像黑板寫的粉筆字一抹就不見,如同未曾發生過。

夏天天到KFC的時候,謝露露正有滋有味地吃着草莓聖代。她旁邊坐着另外一個女生,頭發電得卷卷的,黑色吊帶短裙外套一件紅色馬甲,清秀的臉上略帶淡妝,夏天天一下認不出她是誰,喊不出她的名字有點尴尬地站在原地。

“嘿,我是肖敏啊。怎麽,不認得我啦?”肖敏翹起二郎腿,晃晃尖嘴高跟鞋。

“你好漂亮,看呆了我。”夏天天迂回答道,如果是初中之前的夏天天,她可能會答:“你化妝和衣着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當然認不出啦。”口直心快,直接得罪人。如今她稍稍變得圓滑些,說話時會修飾一下是因為小學畢業前王秀娟對她說:“天天,你好可怕哦。檢查衛生的時候說話毫不留情。班上很多人都不喜歡你,對你有意見知道不?”為此在小升初假期裏面她看了一些文章類,像是《說話的技巧》《如何讓人喜歡你的說話方法》什麽的。(某時:這名字是我亂起的啊,如有雷同,真的巧合。)她有意一點點改變。遇見張展文之後,她更加注意這方面。

“你也很可愛嘛~”肖敏回贊,兩眼毫不客氣地上下掃視夏天天。

夏天天笑笑,她注意到隔壁桌坐在四個男生:張展文、高浩、譚陽、羅帥。他們都是七年(9)班的同學。高浩看見夏天天的時候眼裏有掩飾不住的驚豔,随後可能想起什麽就無言垂頭。

夏天天有想過他也會在場的情景,所以并沒有表現多大驚訝。

新年新氣象,換上新衣的她自信大方地對他們說:“新年好!”

說完,她特意留意那個人的反應,張展文眼眸有一閃而過的別樣情緒,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

七個人就在KFC裏閑談,聊天的過程裏,夏天天得知張展文不是A城的,他是D城人,他随家人搬到A城。肖敏是張展文的舊同學,小學三年級前她在D城讀書跟他同班。羅帥、譚陽和高浩都是本城人。她也發現原來張展文沒有她認知裏那般安靜,他也是會開恰當的小玩笑的人,他并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所以她想自己并不了解張展文。她不了解他的過去,不了解他的想法,不了解他的為人。在她眼中,張展文比一般男生斯文、運動神經不錯、他長得很好看、他願意幫助人。但也僅限于此,那她就是喜歡那樣表面的他麽?這樣的喜歡靠譜麽?她發現自己是這樣膚淺的人。她開始思考自己到底喜歡他什麽。

“哇,不知不覺我們聊了這麽久了呀,我該回家了,家人等我吃晚飯呢。”謝露露擡起手表看了後說。

張展文是個體貼的男生,他建議男生一起送女生到車站等車。

其他人沒有反對,只有夏天天拒絕,一是她回家的方向跟其他人相反,二是她不習慣這種事。

“這樣我不放心。你等等好麽?一起送你。”張展文眉頭微微皺眉。

夏天天看見他的不悅,立即乖順地回應,“好。”

張展文見夏天天答應後,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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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夏天天內心稍稍詫異。

這樣的動作是對很親近的人才會有的吧?

但是無論怎樣,明明現在是冬天。

為什麽自己被他碰到的頭頂似乎被七月太陽烘烤過,滾燙得快要冒煙?

做出這樣随意并且順理成章的動作的當事人并沒有覺得不自然,他很快就轉過身子跟其他人。

說話。

可打那刻夏天天的靈魂一直是離線狀态。

她把手按在自己的發頂,回想這個位置是他曾經碰過的。

這樣呆相連謝露露對她說再見也沒聽見。

等人都上了公共汽車,車尾的排氣口噴出一股黑煙。

空氣變得渾濁,難聞的氣味吸進肺部,夏天天咳了幾聲。

漂了不知何處的靈魂終于回歸本體了,此時她才發現車站只剩下自己、張展文和譚陽。

幸好譚陽還在,自己不用和張展文獨處。不然真不知道改怎麽辦。夏天天暗想。

“我讓羅帥他們先走,你不介意吧?”

張展文沒有提到“高浩”這個名字。

夏天天發現他的細心,她搖搖頭。

張展文跟夏天天并排而走,距離不遠不近,譚陽在張展文旁邊。

有了在KFC相處的過程,現在他們能随意地聊天。

“話說D城有什麽好玩的?”夏天天好奇張展文生活的城市,但她說話時眼睛在街道亂竄。

“嗯,其實跟A城沒什麽差別。不過我住的是D城的小鎮。童年在那片青山綠水度過挺快樂的。”

“現在呢?你有常回去嗎?”

“沒有,早兩年小鎮開始開發。初中我跟家人搬到這裏之後沒有回去。”

夏天天沒有察覺譚陽漸漸放慢腳步走在他們身後。

“那你?你一直生活在A城嗎?”

“是啊,但童年我不在A城市區,住在遠郊。我跟我爸在一起可好玩哩。他經常捉蟋蟀、蟬一些小昆蟲逗我玩。我還經常用那些昆蟲吓我的女玩伴。她們一哭我就很得意。我爸會騎摩托車載我到處去。看水稻,看鄉下豬仔……現在想起來也很快樂!”夏天天說起那段逝去的日子變得手舞足蹈,異常多話。

“唔,你媽媽呢?”張展文十分敏銳,捕捉夏天天特意遺漏的信息。

夏天天不再看街道的人流,轉頭對他認真地說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最後她沉重地嘆氣道:“我十分不喜歡她,她回家從不做家務,未曾盡過母親和妻子的責任,以前我經常孤零零地呆在沒有人氣的家。後來習慣了也沒什麽,可一旦她回家肯定會跟我爸吵架。輕則摔東西,重則打我爸。其實我真的希望他們早些離婚,我也早解脫。你說是不是?”

張展文沒有說對否。但他一直專注和夏天天的談話,他鏡片後的雙眸似乎想把她印在心底。

夏天天很快就結束了這個話題。因為她看見令她振奮的東西。

“冰糖葫蘆哇,我居然看見冰糖葫蘆了!!!”

車站旁邊有一位穿黑色棉衣的老爺爺手握着一筒竹竿,上面繞紮了幾層厚實的幹草,上面插滿的冰糖葫蘆,一串一串的紅色冰糖葫蘆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遠遠看去就像不甘寂寞探出牆頭的梅花。

夏天天興致盎然,一路小跑過去。這種只存在童年記憶裏的小零食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了,偶爾嘴饞的時候她也只能在回憶中想念它的味道,并且它就像一個時光的印號,看見它就像回到那段美好的小日子。

“老爺爺,給我來一串。”

夏天天從口袋掏出錢,發現之前在KFC花後剩下的錢只夠坐車回家。一邊是難得發現的童年記憶,一邊是現實中要回家的路錢,陷入選擇矛盾的困境的她飽受打擊,兩邊都難以割舍。

張展文走到夏天天身旁時見到的是她受挫失意的可憐模樣,他覺得夏天天時而掙紮時而尴尬的莫名面孔娛樂了他,引得他發笑。

“姑娘,還買麽?”賣冰糖葫蘆的老爺爺問。

聽老爺爺這一問,張展文倒明白了她表情變化萬千的原因。在他眼裏,現在的夏天天兩眼發光,垂涎欲滴恨不得撲上去把人家的冰糖葫蘆拔光。所以他對她說:“至于麽?我請你吧。”

“還要,老人家。”他付了錢,接過老人手中的冰糖葫蘆遞給夏天天。

“怎麽好意思……”夏天天邊剝開包着冰糖葫蘆的透明保鮮膜邊嘟囔着,“改天我會……”話還沒說清,保鮮膜完全褪下後夏天天迫不及待地咬了半顆,脆脆的糖面在她口腔中發出爽快的響聲。

張展文頭一次見夏天天這樣生動有趣的言行,望着她吃着冰糖葫蘆時那一副“心滿意足,死而無憾”的暢酣表情,他笑了,他抓住她的手腕順在自己嘴邊,咬了夏天天吃剩的半顆。

“唔、是、挺好吃的。”咬着糖面的他發表自己的意見,音節含糊不清。

他動作有點唐突。

不知道怎麽辦的夏天天,幹脆把手裏的冰糖葫蘆給他道:“你吃吧。”

他的笑容忽然變得僵硬,見他神情的變化才意會到自己說出有歧義的話了,因他突然的行為變得緊張的她聽他說好吃就想說讓給他。可落在他耳裏是不是認為自己嫌棄他一起吃同一樣東西了?

她覺得冰糖葫蘆甜中微酸的味道真像她現在的心情。

接下來在等到公共汽車來前的氣氛有些微妙,但誰都沒有出聲去打破。

等夏天天上車了,轉頭想跟他說再見。

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譚陽向她揮揮手,她也點頭跟譚陽告別。

公共汽車門自動關上。

找到最後位置坐下,夏天天的目光透過蒙上馬路塵灰的玻璃窗流連在早已看不見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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