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3)
“天天,你好哇~被人追求追到回家,怎麽不告訴我呢?不夠仗義啊你!”謝露露一臉愛看好戲的奸詐“不過,就算被人追求也不用躲在家裏兩天不回學校吧?”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兩天時間內,夏天天迅速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那天回到家,父親出乎意料在家,他沒有提前告訴她。
夏生二指夾着香煙,香煙燃成灰燼他也沒有彈開,似乎對一切毫無知覺。
滿地長短不一的煙頭扔在地面,夏天天心中大概有譜,應該是遇上什麽煩心事了。因為父親很少抽煙,也不會抽得這麽兇。
她一言不發到陽臺拿掃把跟垃圾鏟打掃幹淨地面才蹲在地上,一手覆蓋夏生夾煙的手背,輕聲問:“爸爸,有什麽事嗎?”
夏生眼神悲恸,面如死灰,沙啞開聲:“你奶奶熬不住,要走了。”
夏天天的爺爺在她未出生就撤手人世了,奶奶常年一個人居住。前一陣子中風進了醫院,夏生找了奶奶的鄰居大媽去照看。花銷不少,所以他跑運輸跑得更勤了。如今夏天天在他眼中讀懂了疲憊、自責、懊悔、傷心……
“我,是來接你去醫院見她最後一面的,還剩一口氣。”他勉力把話說完整。
他們趕到醫院時,奶□已經覆白布了。鄰居大媽眼眶泛紅,對着夏天天父親說:“阿生,你,節哀順變。”誰都知道這種情況下旁人的言語安慰是多麽蒼白無力,可夏天天卻覺得聊勝于無。雖她從小跟父親居住,跟奶奶并不算親近,但躺在病床上的是她血濃于水的親人,此時此刻的她無法道出一句安撫父親的話,淚盈于睫,繼而淚如雨下。
“夏生,你媽臨走前有話交代你。”鄰居大媽瞥了一眼默然流淚的夏天天。
“……沒事,你說吧。”他擁過夏天天半個身子依在他身上,給她支撐的力量。夏天天用一手圍住夏生的腰,給予他無聲支持。
“唉,你媽臨走前說她的遺憾就是沒見你娶個好老婆,她不希望你死的時候沒伴陪在身邊。她怕你那樣太孤獨了。”話開了頭,鄰居大媽也不顧忌老實陳述了,“她說你離婚了她才死得瞑目啊。”
夏天天聽見病房走廊裏有護士埋怨今夜要當值,隔壁病房的收音機播着老人愛聽的舊歌,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她也聽見鄰居大媽說的“離婚”。
接下來的一切就像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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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尖銳的女聲仿同玻璃碎劃過黑板地刺耳。“他媽的,死老太婆臨死都不肯放過我,她非要拆散這頭家?”
夏天天想,人太多了,母親的腳步聲她居然沒聽出。
“夏生,你不會想跟我離婚吧?”何玉沖進病房,一只塗着亮紅色的甲油的手指戳着夏生的鼻頭。
夏生沒出聲,一手用力拍掉何玉的指責。
“媽……”夏天天想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奶奶的後事。
“天天,你不想媽媽跟爸爸離婚的,對吧?”何玉難得對夏天天溫聲柔氣。
夏天天很想牽起嘴角,昧着內心真實的想法說“是的,媽媽。”
嘴巴張開,聲音卻遲遲發不出。
可事實上,她做不到。
“草!”何玉怒言的同時一掌刮過夏天天的臉。五指大山鮮明地印在夏天天臉上,再疼也疼不過內心的痛。本還沒止住的淚此時更像壞掉的水龍頭拼命冒出來。
“你有完沒完?何玉,我也忍你十幾年了。叫你來醫院是送老人最後一程的,你看在我媽剛走還在病床上,給老人面子別打小孩,安靜點成嗎?”夏生壓制不了火氣急喊了起來。
鄰居大媽看不下去了,一把扯着何玉出病房。
“走吧你,在醫院你鬧什麽事。”
“死老太婆你不得好死,去他媽的,你們每個人不想我過得好。去你的,夏生。我這一輩子就被你毀了……”
何玉在門被關上的前一刻仍舊罵不停口。
這時夏天天把何玉離去的腳步聲聽得很清楚,那是有規律的,仿佛對生活無限厭倦疲憊,沉重哀悶的訴控。小時候淩晨三四點回家的何玉上樓梯的腳步聲就是如此。夏天天不知為什麽每當在寂靜的黑夜樓道中出現“噔、噔”鞋跟敲在地面聲音時自己就會自動睜大眼睛,比調好的鬧鐘更準确。
夏天天看着父親嚎啕大哭,是個失去愛的小孩。
收音機裏的歌似乎不斷重複那句:“人說人生如夢,我說夢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