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累了,真的
你們想知道那些錄音的內容嗎?可是我不想說。
我真的一點也不想回憶起在上饒市鄭超然的家鄉待的第三天知道的一切,我跑的大老遠,找了個在路邊納涼的老大爺給我翻譯,如果早知道鄭超然的大姐跟他媽媽講的是那些話,我寧願我從來不曾知道。
“她是個孤兒,在寧波那邊一直靠超然養着,超然攤上這麽個主兒,得趕緊想辦法治治她!”
怪不得當晚他媽媽看我的眼神也變了,鄭超然的爸爸下班之後,他媽媽當即把他爸爸拽走講起了悄悄話。
我不想承認,我跟鄭超然的家人完全沒有聯系,他們能知道我,完全是靠鄭超然在我們之間維系,再往後我不敢想。
其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家說的都是事實,我有什麽好矯情的!
景悅,你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嗎?這句話是在網上被用爛了的,這麽通俗簡單的道理,難道我還沒認透嗎?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順便對對最近的自己反思一下,最近我做了什麽,我連偷聽、錄音、暗算這些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也許我的心理已經開始扭曲變态了。
指天為證,我厭惡這樣的自己。
出來的時間久了,鄭超然發現我不在,打電話找我,裏他的聲音緊張又急切,像極了畢業季他滿世界瘋找我的情形。
可是,我覺得自己可憐,怎麽會不是呢?
只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一直等着別人對自己好,因為自己沒有什麽能拿出來給予別人,在鄭超然身上,我就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我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我也是個自己最厭棄的寄生蟲!
扪心自問,鄭超然算我什麽人,憑什麽他對我的關心我就能理所當然的接受,為什麽這麽粗淺的一點我耗費了這麽多年始終沒有參透!
真的好諷刺,我自诩大作家、思想學者,連他媽的自己都搞不定,我有什麽資格接受別人的仰慕崇拜。讀者跟我說什麽,文筆好,有思想,狗屁,景悅,你他媽算個蛋啊!
我跟鄭超然講我先回去了,有急事。
默默挂了電話,我在腦袋裏尋找着在這時候能幫我的人。我不想在允娜面前低頭,我也不想讓舅舅跟舅媽知道我現在的窘境,小鏡幫不了我,還有我的阿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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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北京時間十一點鐘,阿根廷時間晚上十二點,我敲了阿醬的扣扣,但我只能抱着試一試的心态,這個點,我不敢保證她是否已經睡着了。
很讓我激動的是,阿醬并沒有睡,十分鐘後回了我,我難堪地問她能不能借我點錢。
阿醬問我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我講沒事,她問我多少,然後直接用微信給我發的紅包,因為國際版qq發紅包有些問題。
然後阿醬又問我這幾天她要回國,她想見我,我立即回複,最近我很忙。
是,我不想跟外界接觸。
也許阿醬察覺到了我的情緒,她一直是個很敏感的人,如同我一樣敏感,所以她對我講了一句話。
“悅悅,你要記得,我愛你,你的每一個讀者都愛你。”
吸了吸鼻子,我仰着頭對着天空。
我一直認為我愛你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話,我也最讨厭甜言蜜語,我讨厭玩虛的,可是此時此刻看到這句話,我覺得眼睛酸熱。
乘坐最近的一班火車回寧波,水患已經被治理好。
我回去那個小房子,我開始陷入了瘋狂模式,在網上接私活,還給人寫軟文,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一連三天,我都沒有見過太陽。
三天後我頭昏眼脹心塞,可我到手了兩百塊,還有幾百塊被人壓着。
又覺得好諷刺,沒思想的錢比有思想的錢賺起來簡單多了。
《愛是你我肉中刺》要上架了,讀者的反應卻依然高漲,可我并不是很喜歡,因為這個文的思想太淺。
初初給我編輯看這個文的時候,她講過我男女主性格有問題,故事太作,當時我固執着不願意承認,但如今看來,真的是淺顯又單薄,比起上一本《前夫》差遠了,可讀者偏就喜歡這種沒事兒找虐的,有思想的反而覺得枯燥!
諷刺!
第四天下午,我的房門是被鄭超然推開的。
大學的時候我們建築班經常熬夜趕圖,我見過連續幾天玩通宵的人什麽模樣,半死不活。
所以當房門打開,鄭超然走進來,看到還在啪啪啪打字的我的模樣時,如見到了鬼一般的神情,我欣然接受。
他舉步維艱地朝我走過來,半跪在床上捧起我的臉,呢喃着問我:“為什麽要這麽折磨自己,怎麽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真想把他從房間裏踢出去,我想歇斯底裏地吶喊一聲,我累了!
可我又做不出來,所以我突然咧開嘴一笑。“我有男朋友了,他想約我出去旅行,我得努力存錢才行。”
我講完,鄭超然騰地站起來,一腳用力地踢在床板上。“什麽賤男人,出去旅行還要你掏錢,甩了,這樣的男的不能要!”
用力地按着頭,他突然擡高的分貝吵得我太陽穴突突地跳,腦袋也好像要炸了一樣,疼得厲害。關了電腦,往邊上一推,我順手拿起手邊的薯片,咔咔咬了口,發現更難受了,幹幹的薯片噙在嘴裏,我連咀嚼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好累。”
實際上我真的往後一躺,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卡在嘴裏的薯片懶得爬起來吐掉,卻又咽不下去,卡在嗓子裏,難受至極。
可我還是不受控制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我看到一男一女當着我的面赤裸着身體在啪啪啪,那個男的我特別熟悉,可我卻不知道他是誰,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們,甚至于連去思考他是誰的意識都沒有。我不生氣、不上心、不嫉妒,只是茫然。
“悅,景悅!”
“快醒醒!”
有什麽在撞着我,我努力睜開沉重的雙眼,眼前有個很熟悉的人,我不想去想他叫什麽,要做什麽,我只想抱着他,緊緊地抱着,所以我這樣做了。
爬起來,猛地用力摟住了他的脖子,緊到幾乎耗盡我身上所有的力氣。
貼着他的臉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着他的心跳,我才覺得自己的生命中還有能抓住的什麽。
一只手輕輕地拍在我後背,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哄着。“是不是做噩夢了,沒事的,只是個夢而已。”
在那一下下有節奏的輕拍中,我慢慢恢複了理智,看着自己房間的擺設,想起自己摟着的這個男人叫鄭超然。
松開手,他将對我的擔憂小心地藏在眼底,依舊溫和的問我。“晚飯做好了,起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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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把小鏡接到了樓上,因為碼字真的是一件乏味、枯燥又讓人抓狂的事情,看着小鏡能讓我安靜點。
我提前跟小鏡問好了,她能不能陪我坐一天,什麽也不做,她甜甜的對着我笑着,說好。
所以把小鏡擺到我的卧室,我開始對着電腦碼字。上午還好,過的蠻愉快,中午照顧她愉快的吃飯,她在我的床上午睡了一會兒,我沒時間睡午覺,一直在對着電腦。
大約兩三點的時候吧,她坐起來說要做什麽,喊了我幾聲,實際上我聽到了,但是我不想理她,我被文裏的一個瓶頸卡死了,怎麽都想不出頭緒來。
對着電腦我很想敲碎了鍵盤,轉着尾指上的黑戒指,一直在心裏念叨商戰商戰。要是這個黑戒指也能像《魔鬼女巫》裏那樣,只要我轉一轉它,就能随我的心意做我想要的一切,那該多好,這樣我就不用在這裏卡文了!
正當我被文卡死的時候,吧嗒吧嗒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扭頭,看到小鏡正站在門口的擺架前,伸手夠着什麽東西,同一層的書被她弄掉了很多,全掉在地上。
站着!
她的邊上并沒有輪椅,那她是怎麽過去的!
在我的驚詫中,我看到小鏡顫抖的雙腿往前挪了一點,我驚呆了。
只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講些什麽,小鏡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我連忙過去将她扶起來坐到輪椅上,将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腿上。
“你的腿沒事兒?你能走路!”
“我拿到了!”小鏡跟我開心地講着,聲音歡快,我擡頭去看她,汗濕的劉海都掩不住她臉上的得意。
可我将視線轉到她手上的東西時,我愣住了,她拿在手裏的是我記錄每一本小說靈感的筆記本,甚至于上面,還有我的随筆日記,下意識地搶過來。
“這個你不能看。”
“我只是看着這個封皮好漂亮。”
小鏡有些委屈的開口,我糾結了下,還是把筆記本遞給了她。她拿着筆記本前後看着,那麽喜歡的模樣。
“小鏡,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的腿是怎麽回事?”
小鏡有些發愣,将筆記本遞過來,轉移着話題。“真的很漂亮。”
我低頭看着筆記本,沒有去接。“小鏡,你不能一輩子被綁在輪椅上,你應該站起來,哪怕再苦再累,你該跟正常人一樣站起來行走!”
這一番大道理講出口,我還沾沾自喜,自己是一個靈魂教育者,我在鼓勵小鏡堅強,可如果我能預料到後面的事情,我他媽就算是死都不會開口這樣勸她。
可萬事沒有早知道,所以有了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