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我可不敢跟小阿姨一起上街，怕被人說像是《雷雨》似的，謝清如胡思亂想怎麽辦。”

他開口的時候完全沒打算給陳林留任何的面子，所以看到陳林坐在對面沙發上被氣得拍案而起也毫不畏懼：“實話不好聽是吧，但是這可不就是現實麽，爸您別激動，到時候氣出點兒病來，我和清如還得留在Q市照顧您，多耽誤事兒。”

“陳西遠，你好好說話，”陳林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幾下又坐回原地，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不用你留下照顧，我還不至于生活不自理。”

“您說不要就不要，法律可不答應，我還要盡為人子女的義務呢，雖然我沒怎麽享受到該享受的東西。”陳西遠話裏話外都在說陳林沒有做到父親的本分，他擁着懷裏的謝清如，用動作示意她稍安勿躁。

陳林被氣得深呼吸，但是也還是沒有再有任何過激的行為。他也不再顧念陳西遠的想法，主動開始跟謝清如解釋：“清如你看這條項鏈，這是當年我花了自己的全部積蓄買下來的，本來打算跟你媽媽求婚的。”

陳林說到這裏，那位小阿姨自己開口，說要出去買菜，順便去看看家裏還缺些什麽，主動的退讓了。

陳西遠面色無異，繼續聽着。

“只是可惜，當時你媽媽因為另一件事情跟我鬧得很僵，怎麽都不想要和解，幹脆就分手了，這項鏈這麽多年一直被收在我手邊，清如，我現在也不明白，這到底是固執，還是真的喜歡。”陳林說着，看了眼對面的兩個人。

陳西遠是他唯一的兒子，他自然在乎，謝清如是他喜歡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也是他親眼看着一點一點長大的小姑娘，他自然也要在乎，問題是現在，這兩個他在乎的人，似乎都在排斥他。

“西遠，清如，我可能不是一個好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好的伯伯，同樣，在婚姻裏來說，我更加不是一個好的丈夫，所以我盡早提出了離婚，也做出了相應的補償，現在你們是我唯一記挂的人了，我理解你們對我的不解，但是也希望，你們能聽我說完。”陳林看着陳西遠神色越來越冷，只得自嘲的笑了笑。

“我并不認為這幾句話就可以讓你們就此原諒我，但是我還是想要說出來，我也有過像你們這樣年輕的時候，當然也明白你們此刻的感受，到了現在，說是年逾不惑，其實我已經快要五十，這對于我來說，更可能只是職業生涯的新開始，我會和你們今天看到的小阿姨結婚，因為我需要一個穩定的家庭來提升自己在社會上的信任，男人活到這把歲數，不會還像是當年一樣，眼裏只有些情情.愛愛，事業和家庭很難兩全，我總要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在剩下的人生裏，盡力的去走到更遠的位置上。她也知道我是為什麽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是她不會拒絕我，不會要求我愛她，我們各取所需，這也是生活的一種。”

陳林說完了所有的話，看着眼前的兩個年輕人，拿出了一個紅包遞給謝清如：“這個是見面禮，不能因為咱們兩家熟識就沒有禮數，清如，伯伯看到你們的戒指了，也衷心的希望你們能好好在一起，我們這些長輩沒有在婚姻方面做出好的表率，但是我希望你們不要受到這些事情的影響，上一輩的事終究是上一輩的事，你們要過自己的生活。”

謝清如沒敢大動作，這個紅包收下或者不收下似乎都不對，她轉頭看了眼陳西遠。

陳西遠牽起謝清如的手，将紅包拿了過來，裏面薄薄的一張，估計陳林直接包了銀.行.卡：“我們會好好的，也會結婚，爸，你的祝福我們收下了，這頓飯，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和清如晚上就回去B市。”

“也好，路上注意安全。”陳林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其實這早就是可以預料到的結局了，這頓飯，終究是太難。

☆、終章

兩個人沒吃上飯, 拎着行李箱出了門，陳西遠攬着謝清如的肩膀, 心裏有點小慚愧：“謝清如, 我帶你出去吃吧。”

他們吃過早飯就趕飛機來了Q市，現在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點，卻連口水都沒喝，按照謝清如以往的生活規律來看，她早就該餓了。

謝清如摸了摸肚子, 是有點想吃東西，但是還要見謝海，她想再去見謝海一面, 然後兩個人就可以放寬心吃頓飯，陳西遠剛才全是信口胡謅的, 明明他們訂的是明天下午的機票，所以時間還是來得及的。

“恩, ”謝清如站在陳西遠面前抱着他的腰, 問的有些猶豫, “你可以再餓一會兒嗎？”

她想要解決所有懸而未決的事情，然後才能有心情去填飽肚子。

陳西遠自然是明白謝清如心中所想的，他先帶着謝清如去訂了酒店的房間, 然後才拉着她出門, 去酒店旁邊的咖啡廳見謝海，謝清如不想見到謝海重新組建家庭之後的家庭成員，所以把他約在了外面, 陳西遠過去跟謝海打了招呼就離開去別的地方等着，把空間留給他們父女。

謝清如坐在謝海對面，只要了一杯蘇打水：“爸，好久不見。”

離開之後，周悅如完全禁止謝清如和謝海的見面，所以父女二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三年多以前。

“清如，”謝海顯然有些動容，就算是有了新的家庭，謝清如也是他的女兒，何況這麽久沒有見面，謝清如已經從一株小幼苗，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長大了，長大了，長大了。”

他一連重複了三遍的長大了，眼裏甚至都有了隐約的濕潤，謝清如說不動容是假的，但是她畢竟已經經歷過太多，甚至腦海中還有前世的記憶，只要一想到謝海現在在和她父女情深，一會兒就要回去見他新的女兒和妻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她就能讓自己迅速成長許多。

“爸爸，我以後會留在B市，您在這裏，照顧好自己。”謝清如輕輕啜了口蘇打水，嗓子舒服了許多。

“所以，不回來了？”謝海還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以為，謝清如是想要有一個家才來找他，他以為謝清如會想要跟着他去到新家。

“不回來了，我會過的很好。”

我會過的很好，所以，不再勞煩您的惦記，也希望您餘生都好。

剩下的話，謝清如沒再說出口，兩個人在那裏又坐了十多分鐘，卻發現只有尴尬的沉默，幾年的分離，已經讓他們沒辦法再找回當初的熟悉，就算是血緣親情，也難逃時光倥偬。

陳西遠去買了杯奶茶過來接謝清如的時候，謝海還在位置上，似乎在想些什麽，陳西遠跟他道別，直接牽着謝清如離開，當然，陳西遠沒有掩飾手上的戒指，謝海似乎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又釋然，在那裏笑起來。

謝清如懶得走路，她一步都不想動，剛剛出了咖啡館，她就站在那裏耍賴：“陳西遠，女朋友犯懶了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陳西遠将奶茶塞到謝清如手裏，然後自覺的站在她眼前，彎下腰來讓她跳上來，他就這麽彎腰背着謝清如，一步一步往酒店走。

“我們不去酒店吧，去Q大附中旁邊的小吃街，好久沒去過了。”謝清如晃了晃胳膊，纏着陳西遠的脖子跟他說話。

小吃街？似乎真的是——再也沒去過了，陳西遠搜尋自己的記憶，想要知道上一次是在什麽時候去的那裏，卻意外的發現，他對小吃街的記憶，全部都和謝清如有關，她離開之後，他真的沒再踏足過那個地方。

到了街邊，謝清如要求下來自己走，拐角處就是當年的租書屋，謝清如拉着陳西遠往裏面走，還不忘小聲跟他介紹：“當初我就是在這裏借書的，一塊錢就可以看一周，超級劃算，看完再把書還回來，也不用擔心媽媽會發現。”

陳西遠點頭，他當然知道，謝清如在這裏借書的次數不少，老板都要認識她了，果然，兩個人在裏面逛了一圈，不好意思打擾正在看書的學生，剛走到門口，就被老板攔住：“你們，是畢業了吧？”

“恩，是的。”謝清如拉着陳西遠的胳膊，笑得有些羞赧，陳西遠在哪裏都晃悠着那枚戒指，讓謝清如有一種要被所有人看透的錯覺。

“哈哈哈我記得你們，當年經常來，小姑娘晚上借書走的時候，男孩子就跟在身後陪她回家，沒想到都這麽大了，以後有機會再來啊。”老板笑得很和藹，大抵是在學校周圍開書店，看慣了太多的離開，所以并不覺得意外，只是在感嘆時光的其妙。

謝清如笑着答應，然後拉着陳西遠往外走，等到确定走遠了，謝清如才敢問一句：“陳西遠，你什麽時候來陪我借過書啊，我都不知道。”

這都是已經太久太久的事情，陳西遠拉着謝清如進了旁邊的荷葉餅早餐店，然後對着老板娘下了單：“要一份就好，多放土豆絲和海帶絲，謝謝。”

這是謝清如的習慣，她來這裏的時候，總是喜歡這麽吃。

“陪你借過好幾次書，時間太晚，你又太不自覺，我不看着點，就沒有現在這樣啊。”陳西遠正和謝清如十指相扣，他揚了揚兩個人緊緊扣在一起的手，對戒閃着低調而內斂的光，也預示着他對她的喜歡。

最後兩個人在街邊的小桌子上，一起吃完了一份荷葉餅，又要了謝清如喜歡的鐵板燒，吃了個精光，謝清如看着陳西遠任勞任怨的吃着她剩下來的食物，笑着感慨：“陳西遠，當初我拿着荷葉餅想要進學校，被警衛攔住，就是你出來幫我吃完的，現在想想，我怎麽那麽傻，把東西裝進書包裏不就好了？”

是啊，也正是因為那麽傻，所以他們才能有那麽多青春的記憶，兩個人明明年紀輕輕的，來這裏晃悠一圈，卻像是在回憶久遠的過去一樣，入眼的所有東西，都帶着時光的烙印。

或許說，是之前分開的時光，讓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久遠的記憶，也正是因為分開過，所以才會更加珍惜未來，明白現在在一起的可貴，也更加珍惜，确定可以相守終老的未來有多麽難得。

他們之間，永遠都會有愛情，也會慢慢有親情，就像所有相濡以沫的愛情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後來，再想起當初戀愛的細節，謝清如居然發現，他們連争吵都很少有，她不是什麽得理不饒人的性子，也因為有着前世的記憶，所以格外在乎感情的保鮮，也會明白進退有度，而陳西遠，他似乎總是不會覺得厭煩，也不會有生氣惱怒的時候，永遠都會把謝清如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重逢之後的唯一一次不愉快，是在謝清如大三的時候，國慶放假前夕，于子琪在校內BBS上曝光了謝清如和校外開豪車的男人約會的照片，甚至可以看出，謝清如和那個男人，是同居狀态。

當初的謝清如還是清大經濟學院的院花，認識她的人有很多，正當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陳西遠開着那輛車高調現身，手裏握着兩本戶口本，問謝清如：“謝清如，我有個九塊錢的生意，你要不要跟我合作一下，合約期是生生世世的那種。”

于子琪發送BBS的時候刻意隐去了陳西遠的身份，當他驚喜現身，大家這才恍然，陳西遠早在兩年前就公開表示自己有個不會分手的初戀，原來這個初戀，當初就在臺下啊。

謝清如是喜歡低調的性子，她才剛剛大三，雖然學校表示在校生只要年紀到了就可以結婚，但是她是想要偷偷進行的啊，誰知道陳西遠一句話，直接将他們的婚期都要暴露了。

不過——這樣的陳西遠，有點帥氣是怎麽回事。

唯一有可能阻撓他們在一起的許堯，在那天之後撓着宿舍樓的牆自言自語了許久，就在陳西遠以為許堯大概要殊死一搏在領證的時候來給他們搗亂的時候，許堯卻只是送了捧999朵玫瑰組裝成的花車，對着陳西遠高調示威：“我告訴你，這個是給謝清如準備的，你要是敢對她不好，我就去送給她。”

“……”他推着花車進了陳西遠公司的時候，公司員工都在議論，原來自家老板就算已經名草有主，也有男人蜂湧而至，追個不停啊，果然，有魅力的人在哪裏都是有魅力的。

許堯：……媽的老子是要跟老板娘告白的啊，老子鋼鐵筆直絕對不彎！

謝清如聽說這事之後，笑話了陳西遠好久，甚至就着性向的問題追問他，畢竟這麽看下來，許堯真的是喜歡陳西遠大過喜歡謝清如的啊，當然，謝清如這種沒頭腦的問題最後還是被陳西遠堵了回去，他吻着謝清如，然後将她壓在床上不放手，要不是她還有兩年才畢業，他真的打算現在就要種小樹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