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婚禮的宴會大廳,是在酒店的最頂層,占地面積目測就得有一千多平,,一出電梯門,就是一個寬闊的走廊,但更像一個前廳,不同于樓下金碧輝煌的裝修,這一層的裝修風格更偏向于歐式,以白色為主,來來往往的人穿梭于各個角落,布置會場,全場清一色的白玫瑰,路引花道和拱門白玫瑰更甚,這是每個女人向往的婚禮。

趙森迫不及待地問,“你怎麽知道人家婚禮是在幾樓”?

“大廳裏的屏幕裏不有嗎”?

“有嗎”?趙森疑惑,自己怎麽沒看見,又問“那你怎麽知道他負責的是這個婚禮”?

“像這樣的酒店,經理肯定負責的不是一般人的婚禮啊”,

“也是啊”!趙森瞬間折服在可兒超常的推理邏輯下。

範可兒笑出了聲,“騙你的,剛才你去衛生間的時候,我問的這兒的工作人員”。

趙森“……”

門口擺放着一張新人的婚紗照,新郎越看越熟悉,肯定在哪兒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範可兒盯着人家的婚紗照,苦思冥想,趙森在她面前打了一個響指,問“怎麽了?認識?”

“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一副深沉狀。

“咱還是先辦正事吧”!他拉着範可兒往裏走。

“呀”!可兒突然驚叫一聲,“我想起來是誰了,不好,要出事”,環顧四周,也沒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範可兒這一驚一乍的,趙森不明所以,只跟在不知道在找什麽的可兒身後,忙問“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找什麽啊?”

周岐一大早就跟主任請假,所制定的計劃早在腦子裏反複練習了無數遍,保證萬無一失,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時間,地點,一清二楚,自從知道他結婚的那一刻,心裏的生氣就大于難過,傷心肯定是有的,但頂多就是一絲,周岐的字典裏就從來沒有吃虧二字,所以今天,在她的計劃裏,他們的婚禮會變成葬禮。

而現在自己離那個大廳的門只有一步之遙,突然冒出了一個人攔住了她,定睛一看,驚呼,“可兒,你怎麽在這兒”?

“我還沒問,你怎麽在這兒?我就說剛才看見了一個熟人,一看見婚紗照就明白了,原來真的是你,你不會是來砸人家婚禮的吧”?範可兒眼疾手快地把周岐拖到了旁邊的角落裏,幸虧時間還早,婚禮還沒開始,閑雜人等也比較多,并沒有幾個人往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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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岐攤手,不置可否。

“小周姐,你瘋了?要是讓周老師知道了,這次真得剝了你的皮”,可兒被周岐的計劃吓得膽囊都要破了。

“我沒瘋啊,可兒,你就當沒看見,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她說完就越過可兒,往大廳的方向去,決絕的态度一覽無餘。

可兒緊忙拉住她,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慷慨赴義般地說道,“小周姐,既然你決定要去,我陪你”。

“不行”,周岐斷然拒絕。

“小周姐,我不能看着你一個人去,你覺得我是那麽沒有義氣的人嗎”?

全程都在圍觀的趙森,此刻攔住單槍匹馬就要砸人家婚禮現場的兩位,“你們是不把我這個男人當男人是吧”?

周岐指着旁邊這才發現的某人,轉頭問可兒,“這位是”?

“趙森,我同事”,範可兒敷衍的介紹。

兩人客氣地打了招呼。

趙森在兩位女士身上上下打量,又是嘆氣,又是搖頭的。

範可兒疑惑,“怎麽了”?

“你們就這麽打算鬧人家婚禮,”,他指着範可兒,“就你的穿着打扮,我一般也不予以評價,就差個雙肩包,去上學了”,嘆氣一聲。

範可兒倪他一眼,反駁,“我這是少女感,好嗎”?

周岐憋笑,趙森又對着她說,“這位美女雖然搭配的還可以,但不夠驚豔”,一副時尚人士的派頭,對着兩人評頭論足。

趙森又問,“那你們相不相信我”?

範可兒和周岐互看一眼,齊刷刷地搖頭。

“喂,你們太過分了吧!我的時尚品味那可是走在前沿的!”擡腕看了眼時間,“時間還早,你們第一步要改變的就是硬件條件,而女人的硬件條件除了長相之外,就是穿衣打扮了,而你們倆難免清湯寡水了些”。

“所以吶”?兩人齊問。

“所以一切都聽我安排,這種事怎麽能不帶上小爺我”,

趙森露出了狐貍般狡猾的笑容,看得可兒心裏直打顫,直覺有了他才真的完了。

趙森領她們到了一間工作室,确切地說是一棟樓,一踏入這裏感覺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門口的工作人員親切地打招呼,“趙先生,總監在裏邊吶”,引導他們去了休息區。

周岐很快的适應了這裏的環境,拿起茶幾上的時尚雜志,随手翻看,範可兒坐在沙發上左看看右看看,覺得什麽都很新穎,這兒的俊男靓女們,一個個看着也甚是洋氣,沒有想象中洗剪吹的樣子,服務态度更是如沐春風,進口咖啡喝着,小點心吃着,如果範可兒知道這兒的基本消費價格之後,她肯定會開啓吃自助餐模式,打算吃回本來,不會像現在呷一小口咖啡。

範可兒用手肘杵旁邊坐着的周岐,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小周姐,我感覺這兒不像是一般人能來的”。

“恩,以前也只聽說過,從來沒進來過,一般都是上流人士進出這裏”,周岐頭都沒擡,繼續專心致志地翻看雜志,這兒的雜志國內一般是買不到的。

“上流人士”這四個字,帶着一股紙醉金迷的味道,範可兒還在心裏默默地讨伐這萬惡的資本主義,周岐問,“警察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就你那同事的穿衣打扮,你們那點工資根本負擔不起”。

“他窮的只剩下錢了”,周岐驚訝地看她,範可兒解釋,“他自己說的。

“看見他手上的那塊表了嗎,就夠買一套房子的了”。

“我去”,範可兒倒吸了一口涼氣,默默的跟那塊平常她都沒正眼瞧過的表,真誠地說了句對不起,有眼不識泰山還是有出處的,簡直是為我們這些小市民量身定奪的。

遠處趙森和一個看起來像是老板的人在交談,看樣子應該挺熟悉的,兩人談笑風聲,突然那個男人佯裝生氣地捶了他一下,範可兒暗暗驚嘆,沒想到趙森還好這口。

兩人不一會兒就走了過來,範可兒和周岐起身打招呼,那個人着黑色破洞牛仔褲,一件紅格子襯衣,一邊掖在了褲子裏,一邊就這樣放着,甚是随意,頭戴一頂黑色禮帽,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雖是一副中性打扮,但确實穿出了自己的特色,不愧是吃這行飯的人,他問,“這兩位是”?

趙森指着範可兒,“這位是我未來女朋友,就是沒見過什麽世面”,又對着周岐說道,“這位是我未來大姨子”。

範可兒只想送他一個字,但守着旁人,又不好發作,只說,“他開玩笑的,我叫範可兒,是趙森的同事,旁邊的這位确實是我姐姐”。

周岐微笑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經過介紹才知道,面前這位一看起來時尚品味就不俗的人,确實是這裏的老板,畢業于國外名牌大學,名副其實的海歸,後來半道出家,學習了服裝和造型設計,或許是天分使然,已然獲得了不少國內外大獎,現在在業界首屈一指。

看樣子平常這樣的玩笑沒少開,老板也沒放在心上,只跟着笑,問“兩位是去參加什麽晚宴?有什麽基本要求”?

趙森指點江山般地說道,“一個紅色,一個白色,一個性感,一個清純,要求就是必須要豔壓群芳”。

“放心吧,趙大少爺的人,一定滿足要求”。

旁邊的人領着範可兒和周岐往二樓走,剛走出去幾步,又折了回來,範可兒問“我們的監控錄像還沒送回局裏吶”?

“放心吧,我早找人送回去了,順便還幫我們請了半天假”。

“不錯”!範可兒難得地誇贊了他一句。

趙森望着範可兒的背影傻笑,總監看着自己的好友露出難得一見的癡漢臉,揶揄,“別看了,喜歡人家?對這小姑娘這麽上心,可不是你一貫高冷的風格”。

“她就是挺有趣的”。

“我看是郎有情,妾無意啊”!

趙森轉頭瞪他,他識相的改口,“當我沒說”,笑着走開了,留下趙森一個人在那裏癡癡傻笑,跟個員外家的傻兒子一樣。

應該是趙森提前交代她們趕時間了,工作室的效率非常快,有專門做頭發的,有專門化妝的,又有專門在旁邊選衣服的,一個小時過後,一切煥然一新,但就是範可兒平常因為沒怎麽穿過高跟鞋,走起來有些晃晃悠悠。

趙森早就收拾妥當,一身騷氣十足的打扮,很配他平常一副浪蕩公子的氣質,在樓下等着兩位女士,但是也沒閑着,随意地倚在一個白色櫃子旁邊,和其她美女聊天,不知說了些什麽,逗得她們連連捂嘴輕笑。

“木頭,快過來扶我一下”,

歐式古堡螺旋式樓梯上,範可兒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樓梯,一只手輕拖裙擺,精致的妝容,微卷的短發,前額随意的編發,露出了圓潤的額頭,一對梨渦若隐若現,一字肩的白色薄紗禮服,露出了精致的鎖骨,禮服長度膝蓋以下,腳踩一雙簡單的細跟紅色涼鞋,平常古靈精怪的樣子,今天更添一絲大家閨秀的氣質。

趙森一時看得入了迷,範可兒不耐煩地喊道,“木頭,發什麽愣吶”!

“奧,來了”,屁颠屁颠的緊忙上前去扶。

範可兒安全落地,踩到了平穩的大理石地面磚上,才呼出了提着的那口氣,“我剛才都差點以為從樓梯上滾下來,這樓梯也太長了”。

旁邊彎腰攙扶着的趙森,活脫脫像慈禧身邊的李蓮英,十足狗腿子模樣,範可兒也學那後宮娘娘的聲音,矯揉造作地說道,“行了,小趙子,退下吧”。

“得來”,趙森尖聲尖氣地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宮裏出來的小太監吶。他上下瞟了一眼可兒,冷不丁的稱贊,“其實你長得也挺好看的”。

“請把‘其實’這倆字去掉,我本來長得就挺好看的,你是沒有欣賞眼光”,可兒瞄到趙森的一身行頭,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又覺得傷害了某人的自尊,稍微控制了一下。

趙森問,“怎麽了”?

“沒什麽”,範可兒上下巡視了一番,中肯地評價,“就是特別像個花蝴蝶,還是招蜂引蝶的那種,不過确實符合你花花公子的氣質”。

“笑夠了嗎”?趙森咬牙切齒。

範可兒睜眼說瞎話,“我沒笑你”,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又問,“小周姐怎麽還沒下來”?

趙森越過她看向身後,範可兒轉身,由衷地贊美,“小周姐,可真好看”。

趙森附在她的耳邊悄悄說道,“你也不差啊”。

範可兒選擇性忽略,這樣的小周姐自己第一次見到,雖然自己也是個女人,但她美得讓人心甘情願,一襲紅色抹胸禮服,絲綢般的料子,襯得周岐面若桃花,膚如凝脂,精致的盤發,簡單的耳墜和項鏈,錦上添花,一抹紅唇,更是攝人心魄。

工作室的老板非常滿意自己的作品,對着面前的兩位可人兒連連贊嘆,“這才是現實版的紅玫瑰與白玫瑰”。

“我讓你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一切妥當”,老板抛給了趙森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自從趙森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對這件事的熱忱又上升了一個高度,真的是盡心盡力,範可兒本打算婉拒他熱心的幫忙,他卻高舉“打倒渣男維護男人”榮譽的旗幟。

總而言之,就像個狗皮膏藥,算是甩不掉了,其實他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周岐問,“咱們是去砸場子,穿成這樣跑得時候也不方便啊”。

“放心吧,小周姐,越是有錢的人家,越注重面子,不會對我們怎麽樣的”,自從見了面之後,趙森一口一個“小周姐”叫得好不親熱,這自來熟的功夫範可兒甘拜下風。

趙森又故作神秘地問道,“你們知道婚禮最忌諱的是什麽?就是有人比新娘本身還像新娘,就你們倆今天的造型,新娘見了,不得氣的吐血身亡”。

周岐有些擔心,“可是如果他們報警,連累了你和可兒怎麽辦,本來你們就沒必要趟這趟渾水”。

範可兒回道,“小周姐,你說這話可把我當外人了,朋友不就是關鍵時刻護犢子嗎,這些年的恩情,我還無以為報吶,再說了我們就是警察,要是真進去了,咱也有人啊”!

幾句話說的周岐心裏暖暖的,再說些客套的話反而見外了,由衷地道了聲,“謝謝”!

趙森催促,“好了,兩位姐姐,可別再在這兒煽情了,再不走人家說不定就拜完堂了”。

酒店樓下,三輛跑車如約而至,酒店的門童眼疾手快地來開車門,三人特別有氣勢的從車裏下來,邁了進去,大廳裏的鐘正好指向12;00,婚禮剛好開始,怎麽着也得給這對新人留出一點時間說個誓詞什麽的吧!

三人并排而行,威風凜凜,路過的不管是酒店工作人員,還是客人,紛紛側目而視,不知道穿得如此隆重的三人到底來是幹什麽的?

頂層是直達的電梯,電梯裏,周岐問,“害怕嗎”?

範可兒回,“這種事只在電視裏看過,現實中倒是頭一次幹,想想就激動”。

周岐轉頭說道,“還有,謝謝你,趙森”,

“這種事怎麽能少的了小爺我”。

電梯門開了,大廳內放着婚禮進行曲,司儀不知道開了新婚夫婦什麽小玩笑,無非是結婚之後,家務誰做,錢誰管,賓客的笑聲在外邊聽得一清二楚。

大廳門前,趙森突然說道,“你們倆先進去”。

兩人不解的看他。

“放心吧,我後邊還有大招”。

深吸一口氣,教堂式的大門被人一下子推開了,賓客背對着,視線又集中在臺上的一對新人,并沒有發現有人突然闖入,兩人大步往前走,幾十米長的紅地毯,前後一紅一白的身影,氣勢洶洶,臺上司儀的聲音戛然而止,臺下的賓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才發現了突兀的兩人,新郎新娘更是目瞪口呆。

周岐猶如主人般走到臺上。

“是你”,新娘壓抑的聲調下是不為人知的恨意。

周岐從進門連看都沒看新娘一眼,她反手就給了新郎一個響亮的巴掌,“你不是說最愛的人是我嗎?你不是說你要娶的人是我嗎?”泫然欲泣的樣子,我見猶憐。

幾句話讓臺下的賓客一時之間炸了鍋,議論紛紛,饒是司儀再有經驗,此情此景,也不知道怎麽辦,只拿着話筒維持剛才的樣子呆立在原地。

周岐搶過話筒,對着臺下新人雙方父母說道,“你們以為的好女婿,不過是腳踏兩條船、始亂終棄之人。你們以為的好兒媳,也不過是你們口中耍盡手段的小三”。指着身後之人說道,“而他們,你們眼中佳偶天成的新人,為了什麽而在一起,他們自己心裏最清楚不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誰會真的關心事情的真相,臺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五彩斑斓,多半是因為抱着看好戲的狀态,而且還是像這樣的一出大戲,一時之間,竟沒有人來維持局面。

“周岐,你個賤人”,再也顧不得新娘的端莊儀态,沖上來恨不得撕了她。

“啪”的一聲,周岐甩了她一個措手不及的巴掌,冷哼一聲,“這一巴掌,我早該還你了,少給我端着一副正室夫人的樣子,你配嗎”?

看見自己的女兒被打,女方父母上來就要和周岐拼個你死我活,久未登場的範可兒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将要行兇的兩位,二老抱着自己的女兒,懷裏的人捂着被打的半邊臉,面目猙獰,眼裏有恨意,怒意,不甘心。

從始至終新郎一個字也沒有說,任憑周岐鬧,打,罵 ,這倒是範可兒沒有想到的。可是在新娘家人的眼裏,就是對臺上這位來路不明的女人的維護,雙方瞬間泾渭分明,各自維護自己的兒子女兒。

“呀,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臺下提着嗓子說話的人,不是趙森,還能有誰。

趙森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出現,又以婀娜多姿的步伐來到臺上,對着新郎一陣哭訴,“你不是說最愛的人是我嗎?你不是說你要娶得人是我嗎”?掩面哭泣,俨然一副受了委屈小媳婦的樣子,想想更是難過,一邊捶打着新郎的胸,一邊難過,“你個負心漢”,緩解自己的傷心。

所有人面面相觑,這又是哪一出,這又是誰啊!

新郎才是最莫名其妙之人,及時制止了某人愛的捶捶,“你有毛病啊?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好你個陳征,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趙森捏着蘭花指,啜泣聲,聲聲入耳。

新娘的父母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指着自己心裏的“佳婿”,氣得臉色鐵青。

原來這就是趙森口中的“大招”,也太劍走偏鋒了吧!随着新歡的出現,臺上的人更是亂做一團,有說他忘恩負義的,有說她見不得光的,開始起了內讧,狗咬狗了,誰還關心砸場子的三位,相視一眼,此地不宜久留。

“周岐,我恨你”,新娘站在臺上,越過衆人看向她,面目平靜。

周岐停下腳步轉身,四目相對,她竟有一絲後悔了。範可兒和趙森拉着她匆匆離開。

剛踏出電梯門,大廳裏,就有人從四面八方追了上來,三人見勢不好,擡腿就跑。

“木頭,你不是說他們不會把我們怎麽樣”?風從範可兒的耳邊擦過。

“只能說他們不算是有錢人,也太計較了”。

“你們倆怎麽這麽多廢話,還是快點跑吧”!

三人好不狼狽,再也不似剛才的氣勢洶洶,在大街上狂奔。

經過了花店,餐廳,蛋糕店,身旁的商店一一掠過,抛在了身後。

“轉彎,轉彎”,可兒大喊。

“跑不動了,不跑了”,趙森連連擺手。

“好像沒人了”,範可兒回頭望了一眼,确定沒有人追上來。

三個人躲在一個角落裏,弓着身子,大口地喘着氣,胸腔裏的空氣快速的進進出出,但依然沒有留住它,只能不斷地汲取,額頭上細細的汗珠,裙擺上逃跑時,不知何時蹭上的泥點,精致的盤發早散了下來,周岐的一只耳墜也沒了影蹤,哪還有剛才體面的樣子。

也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互相指着對方,哈哈大笑。

“你裙子怎麽破了一塊”,

“你這睫毛膏是不是暈了”,

“你這……”

周岐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心裏這麽舒暢,雖然從小周大院長就貫徹棍棒教育,但是依然沒有磨滅周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恩必還,有仇必報。周岐的母親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女子,長相清秀,脾氣溫和,但溫婉的氣質一點也沒在自己的親生女兒身上體現,周岐依然是我行我素。

兩位知識分子愛情的結晶,竟然有股女土匪的氣質。

周岐向來不信奉拐着彎的說話辦事,一是她不愛動腦子,二是嫌麻煩。但是生活也教會了她有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過她一直很佩服一種女人,守着外人,夫妻恩愛如初,實則老公早就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了,她卻非要守着那份大夫人的地位,不知道圖什麽。要是自己,早就殺上門去了。

雖然情況不同,但是大同小異,今天她就幹了,砸了人家的婚禮。

仇是報了,這恩以後就慢慢還吧。書裏寫着,人與人之間的兩種友誼最為長久與單純,一是同過窗,二是扛過槍,很顯然她跟範可兒一樣也沒占。說來也奇怪,兩人因為一個男人相識,更是因為這個男人,走到現在,沒有女人之間的猜疑、嫉妒、小摩擦,更不會因為一句話或一件小事而惹到對方,歸根究底,她們是同一類人,她們不屑于女人之間的小是非,更像是沙漠裏緊挨着的兩株仙人掌,惺惺相惜。

趙森建議先去換身衣服,再找間餐廳填飽肚子。

去旁邊商場買衣服的時候,所有人就跟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在三個人身上來回巡視,導購員更是過分,以為她們是不是來拍戲的群演。三人一氣之下,花了三百塊錢,買了三身衣服,潇灑離開。因為大家的包都放在趙森朋友的工作室裏的了,就那三百塊錢還是範可兒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手機殼裏邊的。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一時都忘了?現在都是手機支付。

大夏天的,他們最後決定去吃火鍋,這叫以火祛火,醫學上稱之為以毒攻毒。剛落座,趙森就嚷嚷着讓服務員先來杯冰水降降溫。

一口下去,爽得一個激靈,“舒服啊”!趙森滿足地靠在背後的椅背上。

面前的九宮格火鍋,咕嚕咕嚕地冒着泡,上邊飄着一層紅油,看着讓人食欲大開,才一上午的功夫,就經歷了砸場,逃跑,追殺等戲碼,确實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大家埋頭苦吃,顧不得客氣講究。

一陣胡吃海塞之後,周岐拿起一倍冰啤酒,特別豪爽地說道,“趙森,今天的事我就不再說感謝之類的客套話了,從今以後,你這個朋友,我周岐是認了”。幾口下去,一杯啤酒就空了。

趙森也豪氣幹雲地幹了一杯,範可兒作陪喝了一杯。

“小周姐,以後讓你幫忙的地方也不少吶”,趙森又給周岐蓄滿了酒。

“沒問題,以後只要你有什麽疑難雜症,來第一人民醫院找我,只要不是絕症,保證藥到病除”,

範可兒笑出了聲,借故去衛生間。

回來一坐下,剛吃了一口毛肚,周岐就通知她,剛才林葉正好打電話過來,然後他說一會兒就過來。

“他不上班啊”?她問。

周岐聳聳肩,表示不清楚,倒是趙森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林葉?是齊立明說的那個林葉嗎?可可,你們倆什麽關系啊?”吃醋的樣子甚是可愛。

什麽關系,她也不知道,男女之間有很多種關系,同學,朋友,同事,男女朋友,夫妻,前男女朋友,前夫妻,還有所謂的兄妹。但是他們真的是一樣也不占,所以她真的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周岐說,“他們啊,死不承認的老夫老妻,确切的說,是林葉死鴨子嘴硬”。

“什麽意思”?趙森半天沒想明白。

範可兒問,“如果林葉問起來我們為什麽會在一起,幹什麽去了,怎麽說啊”?

“這個好辦,就說偶然碰見的,她要是知道我帶着你幹了什麽好事,我還沒讓周大院長給撕了,就得先讓他給滅了”,周岐想到自己這位老朋友冷冰冰的一張臉和‘陰險’的報複方式,感覺到後背上涼飕飕的風。

這家火鍋店離醫院本就不是很遠,沒多久,林葉就到了。

林葉要比趙森想象中優秀很多,儒雅是林葉給他的第一感覺,雖然自己也是公認的美男一枚,但是和他相比,自己更像是個男孩,想到這裏趙森默默地挺直了背,更能肯定早晨車裏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旁邊平常古靈精怪的可可跟眼前這位沉默寡言的男人放在一起,總覺得不可思議,只能說緣分這種東西,真是奇妙啊!

周岐熱情的給兩位男士相互介紹了一番,寒暄過後,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與剛才的氣氛冰火兩重天。标準的四人座,範可兒跟趙森坐在一邊,周岐和林葉在另一邊,自從林葉來了之後,範可兒頭都沒擡過,一直專心吃飯,趙森也默不作聲,林葉一直保持着平日的作風,生人勿進,靜得仿佛就連窗外掠過的鳥兒揮動翅膀的聲音都聽得到,周岐實在受不了了,主動挑起了話題。

“可兒,你們倆同事多長時間了”?

被問得人滿嘴裏的食物,突然被點名,想說話時嗆着了,趙森忙遞給她水,又自然的幫忙拍背,看她好了點,笑着回,“我是最近才調過來的,不過也有一段時間了”。

林葉水杯上的手緊了緊又松開了。

“行了,再拍就拍死了”,範可兒回了他一個白眼,趙森笑着收回了手。

周岐只感覺身邊的氣壓越來越低,喝水時,用餘光掃了旁邊一眼,也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故意的,從進門到現在還沒跟可兒說一個字,但是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她又好心地加了把火,“不過你們倆這關系看起來真挺好的”,轉頭問旁邊人,“是吧?林葉”。

林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字未回,眼神晦暗。

“我跟他關系好?小周姐,這是侮辱我”。

“可可,這是你的榮幸”。

“吃菜吧你”,範可兒夾起一筷子菜放在他盤子裏,畢竟剛才還一起共患過難。

聽着面前突然出現的莫名的男人嘴裏親昵自然的叫着“可可”,林葉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而趙森正好跟他撞上了目光,兩個男人誰也未曾避讓,直視對方明顯不友善的眼神。

周岐把頭扭在一邊,憋笑望天。

接下來的時間,幾人閑散地聊着天,其實都是周岐跟趙森在說,範可兒也不知道哪裏惹到了林葉,仿佛把她視作空氣一般,一眼都不看她,所以她做賊心虛般地吃着飯。

突然間,面前多了兩雙筷子,範可兒呆呆地擡頭,一個是林葉的,一個是趙森的,夾得都是自己愛吃的丸子。看樣子誰也沒有讓誰的意思,雙方一同看着當事人,雲淡風輕地放在盤子裏,但都有意無意地盯着她到底會吃哪一個。

範可兒苦笑,遲遲未下筷。

周岐夾起範可兒盤子裏的兩個丸子,塞到嘴裏,連連點頭。

其他人裝作若無其事的吃飯的吃飯,喝水的喝水,一頓飯在這樣的你來我往中終于結束了。

最後林葉買的單,因為他本來就是為了“買單”而來。

離別之時,林葉才對範可兒開了尊口,說可以勉為其難的送她回家,趙森被周岐硬生生地拽走了,打算來個第二場,其實範可兒也想參加,舉起的手在林葉的眼神裏,慢慢地放了下來,只祝他們玩得開心。

可是這條路已經走了快十分鐘了,範可兒納悶難道還沒到停車的地方,默默的跟在身後。

“啊”!突然撞到了前邊的人,摸着自己的額頭,“你怎麽突然不走了?到了”?環顧四周,除了馬路上行馳的車輛,周圍一輛車也沒有。

“你們今天幹什麽去了”?

按照小周姐提前想好的說辭,她回道,“沒幹什麽啊,就是突然碰見的,”但是手不自覺地摸自己的後頸。

這是她只有撒謊時才愛做的小動作,只是她不自知而已。還覺得天衣無縫,為了加深可信性,補充,“我跟木頭今天出來,正好在路上遇見小周姐的”。

一個“可可,一個“木頭”,林葉微眯了雙眼,心浮氣躁,雖是夏天,但天氣還不至于炎熱,心裏的這團火一直燃着,他歸咎于火鍋的問題。

範可兒心想難道自己說錯什麽了,其實兩人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在林葉注視下,可兒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真的”,就差對天發誓了,你說小周姐幹嘛讓他來,這不是自找麻煩,他要是這麽好對付,自己早就是正大光明的“林夫人”了。

其實周岐是故意透漏的口風,看熱鬧能怕事大。

“你今天化妝了”?

範可兒平日很少化妝,就是化妝也只是擦個粉,描個眉,塗個口紅而已,而像今天這麽精致的妝容,确實是人生第一次,她倒忘了這茬。

可兒的皮膚本就好,化妝之後更顯通透光亮,委屈時微微堵起的小嘴,嬌憨無比,仰着小腦袋,可憐兮兮的樣子更像一只小貓咪,在你的心底抓撓,林葉猝不及防的把她的腦袋扭到了另一邊。

“你們的衣服也有些統一啊”,林葉硬起了心腸補了一句。

範可兒逼得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樹上的蟬鳴沒完沒了,好像一直在重複,“快招吧,快招吧”!

經過了一番艱難的思想鬥争之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繳械投降,“我們就參加了一個婚禮,确切地說,應該是砸了人家的婚禮”,耷拉着腦袋,在心裏默默地跟小周姐說了一聲對不起,我是被逼的。

林葉以為聽錯了,問“砸”?确定一下,也好消化這個詞背後的含義。

“昂,就小周姐的前男友跟那次來醫院找麻煩的那個女的,今天結婚”。

“所以,你們就策劃砸了人家的婚禮”?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樣子,慢慢的又偃旗息鼓,小聲地說道,“我們沒策劃,是真的今天在酒店碰見的,是後來策劃的,不是早就策劃好的”。

範可兒不放心地看了林葉一眼,避重就輕的敘述了一番來龍去脈。

也是,沒有什麽想不到的,她跟周岐,一個不怕事,一個不吃虧,能幹出這樣的事,确實是在情理之內,意料之外。

“對了,這事你可千萬別跟周院長說啊,要不然小周姐死定了”。

林葉突然低頭湊近,聞了聞,問,“你喝酒了”?

一對烏黑的眼珠在眼眶裏無處躲藏,撇撇嘴,她弱弱地答道,,“就喝了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

“嗯…嗯…,幾…幾杯”。

“幾杯是幾杯”?

範可兒下意識重複自己說謊時的小動作,不自然地答道,“忘了”。

林葉板起臉來,“範可兒,你以前答應過我什麽”?

“都是你自己定的,當時我也沒答應”,一個人在那兒嘟嘟囔囔。

林葉問,“你說什麽”?

範可兒豎起三根手指頭對天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會了,老話說的好,再一再二不再三,我這才第一次”。

林葉怒極反笑,“你還打算有第二次”?

“沒有,沒有”,她連連擺手,又說,“小周姐的事……”

林葉輕笑一聲,轉身離開,她還有功夫擔心別人,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範可兒跟上去,晃着林葉的胳膊,央着讓他答應,林葉視若無睹,一路向前,恐怕他是想瞞也瞞不住啊!

接下來,不出意料的範可兒被林葉好好的教訓了一頓。

走了又二十分鐘之後,範可兒還是沒沉住氣。

“你停車的地方在哪兒啊”?

“我沒開車”。

“你沒開車,剛才說送我”,

“那人家沒車的人還不能送人了是吧?再說了我可沒說送你,我說的是順路捎上你”,

“……我們打車走吧”,

“我打算坐公交車”。

“……”

最後,還是範可兒給刷的公交卡,默默腹诽,小心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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