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接連幾天,範可兒都在寝食難安中度過,尤其是在林葉分析了利害之後,不同于可兒的做賊心虛,反觀人家趙大少爺,每天的小日子過得滋潤的很。她心想,小周姐那邊也沒有動靜,看樣子暫時還算安全,危險期應該度過了吧!
她得空把作案人拖到了會議室,掩上門,趙森看她一副做賊的樣子,笑問,“你這是打算把我就地正法啊,來吧”,伸開雙臂,等待□□。
“別鬧,你說怎麽還沒有人找上門來啊”?可兒拍掉了他的胳膊。
“你得罪誰了?誰要找你的麻煩啊?”趙森坐在旁邊的桌子上,晃着二郎腿。
“不就是前兩天那事”。
“哪事啊”?他撓了撓頭,一時想不起來。
範可兒提醒了關鍵詞,“婚禮”。
他恍然大悟,“那事啊!放心吧,家醜不可外揚,怎麽會找上門來”。
“他們能咽下這口氣”,範可兒也倚在旁邊的桌子上。
“這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自己種的果,再苦也得咽下去,誰有事沒事揭自己的傷疤啊”。
“有道理”,
趙森揉亂她的短發,“是你傻”。
範可兒不甘示弱,非要弄回來,兩人打鬧在一起。
周六,範可兒難得休了一天班,睡到自然醒,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昨晚空調開得有些足了,感覺有些流鼻涕,下午,等到太陽公公快回家了,才坐上了去醫院的公交車。
悶在家裏快一天了,一出門,眼睛一時還不是很适應,她一路上打着哈欠就到了。順便在路上買的蜂蜜檸檬水,也讓白衣天使們消消暑。
護士站,女人多的地方,話也多,東聊西扯,正好護士長回來了,範可兒殷勤地遞上去,“常溫的,不加冰,知道您不喜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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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笑着接過來,“還是可兒有心啊”。
護士這個職業,更換速度也很快,這幾年,一批批的護士來了走,走了來,真正留下的也很少,她認識的已經走得七七八八,畢竟醫院的招牌在這兒挂着,有的也是因為工作太累而轉行,日夜颠倒更是正常,而護士長從她來的第一天就在這兒,一直堅守崗位到今天,所以很是熟悉。
一些年輕的護士一直對範可兒的職業很感興趣,一會兒問這,一會兒問那,她一直撿着有趣的說,掠過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
護士長說,“你們來得晚,當年可兒講的故事那才是精彩吶”。
其他人一聽來了興趣,直嚷嚷着來一個。
她推脫,“那時年齡小,不分個輕重,什麽話也敢說,再說了那都是胡編的”。
護士長笑着搖頭,看可兒沒那個意思,讓她們都幹活去了,面前褪去稚嫩的可兒,一晃已經五六年了,真快啊,再也不是當初背着書包來找林醫生的小姑娘了,心下感慨“,可兒,真是長大了”。
“可是護士長卻一點也沒老”。
逗得護士長笑出了聲,直說,“林醫生一會兒就出來了,再誇下去,我都找不着北了”。
一陣嬉笑,林葉剛好走了過來,笑問,“這是怎麽了”?把筆插到了口袋裏,又把手裏的病例報告遞給了護士長。
護士長笑道,“還不是可兒嘴甜鬧得”。
“她可能就這麽一個優點了”。
林葉的話又惹了一陣笑。
範可兒走在旁邊,問“你還沒忙完啊?都吃飯的點了”。
“你這掐着點又來蹭飯了”?
她猝不及防地連打了幾個噴嚏,搓了搓鼻子。
林葉問,“感冒了?”遞給她紙巾。
她超級沒有淑女氣質的當着林葉的面擤鼻涕,林葉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發燒,想是受涼了。
兩人說着話往食堂的方向走,連廳處,範可兒走着走着,突然止了腳步,眼神過于驚駭,林葉尋着她的方向看過去,這個人他見過幾次,是前幾天她們剛砸了人家婚禮現場的新郎,旁邊的人直往他背後躲,再也沒有了當初砸場子時的氣勢。
陳征笑着打招呼,“林醫生”,視線看向林葉身後的人。
林葉不着痕跡的擋在可兒的面前,并沒有讓開的意思,裝作不知道般,“來找周岐”。
陳征笑了笑,算是默認。
“她現在在手術室吶,半個小時就出來了”。
“謝謝”,陳征颔首離開。
“走了”,他提醒都要貼在自己身後的作案人。
範可兒望向身後,發現他真的走遠了,納悶,“他就這麽放過我了?我可是毀了他的婚禮?”
“你也知道毀了人家的婚禮,以後如果有機會,跟人家說聲對不起,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不是來找麻煩的”。
“那他來找小周姐幹什麽”
林葉搖頭,表示不知道,“別看了,還吃不吃飯啊”?
範可兒一步兩回頭的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吃着飯,也沒有打消心中的疑慮,面前的菜幾乎沒怎麽動。
林葉問,“怎麽了?不好吃?想吃什麽,我去再幫你打一份”。
她搖頭,放下筷子,一手托着腮,看向遠方,皺着眉,“你說,這是為什麽吶?不對啊!”,有一個想法冒了出來,不可置信,“他不會是來找小周姐複合的吧?這受虐傾向重了些吧!不可能,肯定不可能,那他來幹什麽啊”?
一個人在那自問自答,問一直專心吃飯的林葉,“你說吶”?
“我說啊”,林葉頓了頓,範可兒期待着下半句,“我說啊,你太多管閑事了”。
“切”。
另一邊,醫院小公園內。
周岐開口,“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
“我也沒想到,其實那天你們走後,婚禮現場亂成了一鍋粥,兩家人惡語相向,好像都忘了你才是那個始作俑者,然後我們分手了”,陳征雙手交叉置在膝上,回憶着那天之後發生的事。
“對不起”,這是真心的,周岐對身邊的這個男人,說不上愛,更談不上恨,如果他不是劈腿了,或許多年以後再見時,還能笑着招呼,跟別人介紹這曾經是自己的前男友,但是背叛,讓周岐對他多了一絲怒意。
如果不是他犯了錯,陳征在周岐心裏算是一個合格的交往對象,各方面條件都算不錯,最重要的是為人風趣幽默,體貼照顧,如果只對一個女人這樣,這叫暖男,如果對每個女人一樣,就是中央空調。
這就是他最大的毛病—多情。
“不用說對不起,畢竟是我有錯在先,其實當初你們來鬧時,我心裏竟然有一絲慶幸,兩個人決定結婚時,我就後悔了,應該說,從一開始在一起就是個錯誤,可是她一心撲在整個婚禮上,看着她幸福地挑選酒店,婚紗,甚至是蜜月旅行的地點,我真的不忍心,心想或許這也有可能是婚前恐懼症,那天,她扯下了頭紗,笑着說,她累了,就到這兒吧,我真的松了一口氣”。
“你真的不是一個好男人”,周岐自嘲,一個男人跟前女友訴說自己跟現女友的故事,也是活久見。不對,應該是前前女友跟前女友。
陳征笑道,“我承認,以前我父母總是要求,以後自己的兒媳要出身名門,知書達理,大家閨秀,工作體面,經過你們這一鬧,現在只要求是個女的就好”。
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輕松的語氣前所未有。
“那你是不是還得謝謝我”,周岐也跟着笑。
“周岐,我真的蠻喜歡你的,沒有一般女人的扭扭捏捏,做人灑脫。你知道嗎,我真的跟你想過以後,可是我怎麽努力也握不住你”,挫敗的表情在這個驕傲的男人臉上出現。
“可是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不,因為你的心不在我身上”。
因為他的一句話,周岐半天沒晃過神來,就是他什麽時候走的,也只是隐隐約約的記着。“心”自己還有嗎,都快十年了吧,很多年前,也有一個男人抱着她,許給了她全世界,可是後來吶,一走了之,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記得這些往事,其實它一直都在那裏,只是從來不敢去碰。而今天那個地方蠢蠢欲動。
晚上,醫院天臺上,從這兒望下去,燈火通明,遠處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白天喧鬧的醫院,現在倒像是被人遺忘的角落,也是,誰會每天心裏念着醫院。
不,還是有一個傻姑娘的。
夏風拂在臉上,有點暖烘烘的,夾雜着一絲熱氣,但也不會讓人厭煩,它好像是在跟你開玩笑,有一下沒一下地招惹着你。
周岐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杯咖啡,不用看也知道能找到這兒的人是誰,她端起呷了一口,“好苦啊”!臉都扭曲在一起,“林葉,你不知道放點糖”。
“正好配你現在的心情”,林葉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插在褲兜裏,眺望遠方。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我問他們,都說沒看見你,就知道你在這兒了”,自己的老同學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來天臺。
适應了咖啡的苦澀,倒有點讓人上瘾,周岐又抿了一口,雖然還是有點苦,但慢慢适應了,不知是不是受了陳征的感染,還是只是因為年紀大了,竟然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一些很久很久都不曾提起的往事。
“我們畢業有些年頭了吧,當年咱們班的同學,現在做生意的做生意,出國的出國,出路五花八門,像我們這樣,整天泡在手術室的人,發現竟然沒幾個,最過分的就是我們班長,當年號稱‘居裏夫人’,多麽強勢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在家相夫教子,真是跌破了所有人眼鏡,周大院長每每說起來,都要為自己的愛徒惋惜一陣”。
“老師,是個惜才的人”,林葉熟練地點燃了一支煙。
“你不抽煙的”,
“偶爾”,一口白霧暈染了林葉的臉龐。
原來,人真的會變。其實長大的過程,就是改變的過程,曾經每□□夕相處的同學,不知何時,變成了遠方的老友。我們白天會微笑着面對這個世界,只有夜深人靜時,才會流着淚舔舐自己的傷口,可是它卻永遠不會痊愈。
“可兒吶”?
“回去了,說是還得準備最近手頭上的一個案子”,說起那個人,他掐滅了手中的煙。他再三斟酌之後,還是選擇告訴她,“他回來了,前段時間剛回來的,我聽方師兄說的”。
周岐知道自己口中的“他”是誰,林葉不想瞞着她,他一定會來找周岐的,即使不來,而周岐也會去找他,她向來是個不撞南牆絕不回頭的人,甚至撞開那堵牆,勇往直前。
這一點,倒是與某個人不謀而合。
咖啡苦澀的後調仿佛無邊無際,蔓延了整個口腔,周岐心裏某個地方的大門轟然開啓,塵土飛揚,眯了雙眼,而自己卻像一個失憶的人,看着這些零碎的記憶晃過,仿佛見過,仿佛沒見過。
“阿岐,學校後邊開的那家米粉,老板換人了,但是味道好像沒怎麽變,我已經去嘗過了,一會兒下了課,我就帶你去吃”
“阿岐,你別哭了,這一次沒過,還有下一次,要不然我帶你去看電影,吃好吃的,實在不行,你打我一頓,發發火”
“阿岐,現在房價升的可真快,我一定好好用功,等我們畢業的時候,給你買個大房子,你不是一直想養一只狗,那我們就養一條阿拉斯加,正好我們一家三口”
“阿岐……”
一聲聲的呢喃還在昨日,而今早已成了陌路人。
身旁人的安靜讓林葉擔心,他以為她會故作堅強地說自己早忘了,也可能淚眼婆娑地說她忘不了,至少不是像現在,一聲不吭,像個沒事人一樣。
林葉問,“你沒事吧”?
“林葉,如果人生能重來,你最想改變的一件事是什麽”?
黑夜裏星空點點,某人說那是另一個星球的煙火,每家人燒火做飯的煙囪,以前聽來天馬行空,現在竟覺得有幾分真實。如果真的有如果,他想告訴以前的自己,有些事注定沒有結果,不要一直癡心妄想。
可是,如果,真的會有嗎?
周岐說,“如果人生真的能重來,我會選擇換個專業,這樣一切都會改變了,說不定,現在我的孩子都已經會打醬油了”。
其實她知道,她不會,她依然會選擇現在。
周岐問自己的老同學,也是為了某個人,“如果真的能回到六年前,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允許可兒這樣賴在你身邊嗎”?
林葉沉默不語,垂眸凝思。
“我知道,你會”。
三言兩語,随風飄散。
“如果有一天,那個人回來找你,你會置可兒與何地”?
天臺的風,靜了。
另一邊,範可兒在自己的小屋裏,身上裹了一件薄毯,一個噴嚏一個噴嚏接二連三的打,書桌旁的紙簍都快成垃圾桶了,紙上的字看起來也影影綽綽,打了一個哈欠,瞟了眼書桌上的鬧鐘,馬上就要指到十點了,可兒起身沖了一杯咖啡,好讓自己混混沌沌的腦子清醒一些。
敲門的聲音在深夜裏顯得格外的突兀,範可兒先是一愣,這麽晚了誰會來?門外的人好像也不着急,又慢悠悠地敲了幾下,仿佛吃準了屋裏有人,她放下手裏的杯子,走到門口,貓眼望去,空無一人。突然以前看的恐怖片情景閃現在腦海,毛孔張開,開門的手也顫顫巍巍,心驚膽戰地開了一條小縫,猛然間一只手大力的從外邊推門,範可兒本能地叫出聲來。
“有…”她突然被人捂住了嘴,推門進來,反手關門,一個旋轉,範可兒被抵在了門上,只有雙眼一眨一眨,客廳裏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昏暗,來人又背光,一切發生的太快,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人,但身上熟悉的味道,暴露了來人是誰。
破門而入之人無聲地牽了牽嘴角,松開了她,揉亂了她的發,憋笑的聲音響起,“以為我是鬼吶?誰整天說身上流着唯物主義的血吶”?
範可兒臉上染了紅暈,結結巴巴,“林…葉,你怎…麽…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他從鞋櫃裏拿出唯一的一雙男士拖鞋,42碼,正好是他的尺寸,走到書桌旁,桌子上亂七八糟,有筆記本,有案列分析的書,還有手寫的看不懂的東西,正上方牆上挂着一塊不大不小黑板,有時間線,人物關系圖,亂中有序,原來她真的不只是說說。
聞到了屋子裏濃郁的咖啡味,林葉微蹙眉頭,找到根源,拿到廚房,倒在了下水道裏,又把東西提到廚房,冰箱裏空空如也,範可兒站在廚房門口,吸了吸鼻子,因為頻繁擤鼻涕,鼻頭有些微紅,一臉呆滞“你這是”?
林葉把買的牛奶水果依次放在了冰箱裏,從購物袋裏找出買的生姜,還有紅糖,從櫥櫃裏翻出一個熬粥的小鍋,倒上水,蓋上蓋,又去案板上切姜,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停在廚房門口,手覆在呆立在門口主人的額頭上,另一只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般,“倒是沒有發燒,你站在這兒幹什麽?去客廳等我”。
“奧”,可兒機械地點了點頭,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還沒緩過神來,總覺得現在的林葉和下午時的林葉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溫柔了一些,愛笑了一些,轉頭看了一眼廚房,又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嘶”的一聲,是真的啊!
自己住的地方,他總共沒來過幾次,有時候也只是把自己送到樓下,很少上來,而今天竟然主動送上門來,有蹊跷啊!有蹊跷啊!
沉浸在自己臆想裏的範可兒呆坐在沙發上,林葉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問“想什麽吶?這麽入迷”。
“沒什麽”,
他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把手裏的碗遞到可兒手裏,“趁熱喝吧”。
可兒想也沒想就往嘴裏灌,一口下去,邊吐舌頭邊喊,“熱,怎麽還有姜”,眉眼都皺在了一起,把碗扔到了茶幾上,“我最讨厭吃姜了”。
林葉端起碗,像哄鬧脾氣的小朋友一般,耐心的邊吹邊說,“平常感冒經常吃藥的話,容易降低免疫力,可是不吃,好的又慢些,所以這紅糖姜水發汗驅寒,最好不過,再讨厭也得喝了”,覺得差不多涼了些,遞到可兒面前,示意她接過去,無視她反抗的小動作。
範可兒本想理論一番,細想最後也是自取其辱,想想便又作罷,不情不願地接過來,捏着鼻子灌了下去,溫度剛剛好,咂巴兩口,滿嘴的姜味,起身想要去找有什麽能去味的吃的,林葉變戲法般剝了一顆水果糖,塞到了她嘴裏。
可兒使勁吮吸水果糖的甜味,感覺好了很多,才想起來問,“要喝點什麽嗎?不過家裏有茶,但沒有熱水,勞煩您得自己燒”。
“你可真不客氣”,林葉其實怕她半夜口渴,起身燒水。
“你又不是外人,跟你客氣什麽”,
理所當然的話飄到了林葉的耳朵裏,他背着身,倏地笑了。
範可兒盤腿坐在沙發上,許是剛才喝了紅糖姜水的緣故,身上微微有些出汗,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書扇風,想起來問道,“那個人沒找小周姐麻煩吧”?
“他也想啊,應該不敢”,
水一會兒就開了,知她不喜姜味,林葉只給可兒倒了一杯熱水,讓她出些汗。
她接過水杯,一口一口地吹着氣,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生怕林葉又舊事重提,只老老實實地喝水,林葉拾起她剛才放下的書,瞟了眼封面,有些驚訝,問,“你什麽時候喜歡上《席慕蓉詩集》了”?
“只允許你學富五車,我就不能陶冶一下情操啊”!
可兒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伸手去奪,林葉反應快,把書舉過了頭頂,範可兒半跪在沙發上,身體前傾,伸手去夠,“你給我,快點給我”。
林葉畢竟是個大男人,一米八幾的身高,胳膊又長,範可兒一時半會兒還真奈何不了,本來他對這本書也沒什麽興趣,誰知可兒這麽大反應,倒想看看裏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剛想翻開,範可兒一下子撲了過來,壓在了林葉的身上,兩個人的唇只差了幾厘米,就要碰在一起了,可兒因為感冒的原因,呼出的氣息都有些微熱,噴在林葉的下巴、嘴巴上。
兩個人維持着一個過于暧昧的姿勢,女上男下,可兒小鹿般的眼睛,無辜的看着林葉,被壓着的人開口提醒,“你這是打算傳染我嗎”?
“啊”,可兒一咕嚕從林葉身上爬起來,低着頭,一副愧于江東父老鄉親悔恨的樣子。
林葉把書遞到低頭認錯的人面前,可兒擡頭直勾勾地看着林葉,林葉笑,眼神示意還不接着。
她明白過來,還生怕林葉後悔似得,緊忙接過來,藏在了身後。
“裏邊有什麽”?
“沒什麽”。
“時間也不早了,趕快休息吧,我先走了”,林葉看她神秘兮兮的樣子,也沒再繼續問下去,走到玄關處換鞋。範可兒跟在身後。
“你幹什麽去啊”?他止住了跟着出門的可兒。
“我送你啊”,
“你個病號,還是早點休息吧”。
“那我送你去坐電梯”,
這時客廳裏手機的鈴聲響起,林葉揮手再見,關門離開,範可兒趿拉着拖鞋,根據聲源,去翻手機,在沙發上的抱枕下面找到了它,來電顯示—爸爸,猶豫再三還是滑了接聽鍵。
“喂,爸”,
“可兒,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範可兒只是沉默。
電話那頭的聲音響起,“一開始在B省上學,我就不是很同意,你一再堅持,我跟你媽也就随了你的意,上學的時候,你說畢業就回來,但是現在,你又去了A省工作,還是不打算回來,你跟爸說實話,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
“沒有”,
“那你給爸爸個準話,你到底怎麽打算的”?
她猶豫再三說道,“爸,我不想回去了”。
威嚴的聲音從話筒裏傳過來,“你說什麽,範可兒,我要是真想把你調回來,根本就不是難事”。
可兒的媽媽搶過了電話,“可兒,別聽你爸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一聽見自己老媽的聲音,範可兒的眼眶就濕了,只叫了一聲,“媽”,怕自己哭出來,咬着下嘴唇。
“是不是感冒了”?每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都是了如指掌的,只是一個字,就察覺出了自己女兒的異樣。
“沒有,就是最近忙了些”。
“那你可得好好注意身體,一個人在外邊,一日三餐可不能湊合,早餐更得吃好,千萬別學現在的小姑娘減肥,還有現在天氣熱,晚上開空調要注意些,尤其是……”
“媽,我想你了”,可兒打斷了老媽的絮絮叨叨,她怕自己舍不得。
“傻丫頭,都幾點了,你爸非要打電話,真是的,快睡吧”。
“恩”,
挂了電話,範可兒心裏空落落的,自己這樣一意孤行,真的是對的嗎?走到窗邊,遠處林葉的一片衣角,在拐彎處,消失不見。
她怕那一天來的太快。
胸外科辦公室內,幾個實習醫生圍在一起,叽叽喳喳,二十出頭的年紀,還沒有被自己當年慎重選擇的專業消磨掉生活的熱情。
周岐突然推門進來,一位實習醫生拍着自己的胸脯,劫後餘生般地說道,“吓死我了”。
“喲,看見是我有些失望啊”!
大家打招呼,“周醫生”。
“是不是還不夠忙,還有功夫扯閑天,王旭跟着我去查房”。
衆人讪讪地散開了。
被叫到的人趕緊跟了上去,出門,周岐問,“最近醫院有什麽新聞”?
“沒有啊”,王旭有些胖胖的,平常也一副憨憨呆呆的樣子。
“那你們剛才聊什麽了”?
王旭困窘着撓撓腦袋,“其實也沒說什麽,就是說這兩天林老師突然感冒了,反而脾氣好了一些,愛笑了一些,昨天值班的時候,我不小心睡過去了,老師都沒罵我,還讓我去睡會兒,要是平常,周醫生你也是知道的”。
“奧”?周岐有些驚訝,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
林葉帶實習生嚴厲是出名的,即使這樣,很多實習生都想跟着他,家裏有關系的托關系,有錢的找人打點,但是林葉有自己的一套選人标準,越是這樣的,不管天賦再好,一概不收,長此以往,大家都是靠着真本事考進來的,雖然林葉嚴苛,但跟着他确實能學到很多東西。
周岐本想一問究竟,畢竟是醫院裏的學生,總歸不是那麽個意思。
護士站,周岐跟護士長說着剛轉進來病人的手術安排情況,林葉過來,把病例報告放到護士臺,問,“你們今天中午打算吃些什麽?對面開了一家餐廳,聽說可以送,今天中午都別去食堂了,我請大家吃飯”。
其她的小護士歡欣雀躍,周岐和護士長面面相觑,周岐無奈地聳肩,表示不知情,林葉請客吃飯倒不少見,只是這麽破天荒的好态度真是不多見啊!而且那股笑意從眼梢裏往外鑽,想起早上王旭說的那一番話,是不是真有什麽好事?
周岐問,“林葉,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大家最近這麽累,改善一下夥食怎麽了?怎麽還是你想請客吃飯”?林葉難得的開了一次玩笑。
“這就算了”,周岐圍着林葉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詞形容。
察覺到林葉說話時鼻鼻齉齉的聲音,周岐問,“你怎麽感冒了”?
“不小心”,林葉嘴角上揚。
這個理由倒是有些與衆不同。
什麽時候感冒還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了?
林葉走後,周岐問護士長,“你有沒有覺得他哪裏怪怪的”?
護士長笑道,“能讓他情緒起伏變化這麽大的,還能有誰”。
周岐恍然大悟,笑着說道,“我早該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