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經過幾天的艱苦奮戰,愛達醫藥科技有限公司案子的進展,依然沒有多大的突破。受害人是本公司的研發部主任,在自己的別墅裏“自殺身亡”,從床頭櫃上的安眠藥瓶還有當時死者的狀态,暫時可以判定是過量服用安眠藥致死。屍體是在第二天小時工來打掃時發現才報的案,妻子孩子都在國外生活,接到警方的通知,受害人的妻子才趕回來,在國內呆了幾天,辦完後事,便又匆匆離開。

這起案件從一開始就透露着蹊跷,案發時受害者屋內整潔如常,也沒有丢一件貴重物品,門也沒有被撬開的痕跡,更沒有任何一個可疑的指紋、腳印,周圍的監控錄像,也沒有拍到任何可疑人物出現,所以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他殺。但是說他自殺,也說不過去,據受害人的家人、同事、朋友描述,此人性格還算不錯,沒有任何抑郁症的傾向。

仇殺,情殺,一一排查過後,可能性也都不大,現在對受害人的工作單位裏的同事,周圍的朋友開始查起,但此人社會關系複雜,接觸之人甚廣,還有大部分的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明,現在就連鎖定犯罪嫌疑人,都有些難,一時之間還真沒有頭緒。

但是案件總得定性,加上手上還有其它的案子,他們已經在局裏泡了好幾天了,範可兒前幾天的感冒,奇跡般的好了很多,可能它也知道在自己身上,不可能享受什麽貴賓般的待遇,實在沒有待得必要了。只是沒有想到病毒也嫌貧愛富,竟然找到了木頭。

範可兒手肘抵在桌子上,用書撐着下巴,昏昏欲睡,趙森洗漱完出來,肩上還搭着一條毛巾,經過時,“不小心”把書給打倒了,範可兒的頭猝不及防地磕在了桌子上。

“啊”!砰的一聲,範可兒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揉着自己發紅的額頭,“誰啊”?

趙森坐下,若無其事地點開自己的電腦,雲淡風輕的回,“我,不小心”。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她眼還沒有完全睜開,聞到了感冒沖劑的味道,夢呓般,“誰感冒了”?

“我”,趙森端起杯子湊到範可兒嘴邊。

“拿開,怎麽又是你”,範可兒揮手,驅散一股的中藥味道。

“我這感冒都是多虧了你,整天跟你呼吸在一個空間裏,不傳染才怪,你自己倒是好了,我可遭殃了,你打算怎麽賠償,要不然我湊合湊合,你以身相許得了”?

範可兒拎起倚着的靠枕,一下子扔到了趙森身上,“想得美你,這也能賴我,辦公室這麽多人,怎麽就你感冒了,說明這是你自己的問題”。

齊立明提着豆漿油條正好過來,放到範可兒桌子上,說,“你先去洗臉刷牙去”。

“我一會兒就去,困死了”,她深深地打了個呵欠。

齊立明問趙森,“昨天就看見你吃藥了,你怎麽也感冒了”?還沒說完,自己也打了個噴嚏,轉頭對範可兒說道,“可兒,你這一感冒,傳染了一屋子人”。

“呀,師兄,你也賴我”,

Advertisement

趙森插話,“我說你禍害了一屋人吧”。

範可兒擡手扔過去一個資料夾,這一次,趙森完美地躲了過去,又問齊立明,“最近,小夏姐怎麽樣啊”?

齊立明回,“挺好的,每天上班下班”。

範可兒一手托腮,調笑道,“聽你這口氣,看樣子跟小夏姐還是原地踏步走啊”。

齊立明出其不意地彈了一下自己小師妹的腦殼,一臉無辜地說,“我不是故意的”,邁着潇灑的步子走開了。

“啊”!範可兒再一次捂住自己無辜的腦門,恨恨地瞪着齊立明的背後,又轉頭看向趙森。

趙森喝了一口豆漿,攤手,表示這和自己可沒有任何關系,回過身來,假裝忙着翻資料。範可兒在心裏正大光明地問候了一遍兩人的祖上。

一上午的光景,範可兒努力完成自己師兄交代的任務,看案發時周圍的監控錄像,時間一長感覺看什麽都有重影,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好讓它看東西清楚一些。因為臨近中午了,趙森開始蠢蠢欲動,使勁一撐,滾輪的椅子就滑到了範可兒身邊,問,“看出什麽來了嗎”?

“還沒”,範可兒從桌子上翻出一張受害人生前的銀行記錄,遞給趙森,說道,“木頭,你說一個馬上準備自殺的人,怎麽可能會在自殺前幾天,去銀行買理財産品”

“你管人家,說不定是想給自己的老婆孩子多留些錢”

她不解地問道,“如果是你,你會通過這樣的方式多留些錢”?

“如果是我,我肯定會買保險,賠的多。可是根據當時在場的法醫說,他是身體裏有大量安眠藥成分,錯過最佳治療時間,不幸身亡,各種證據都表明他是自殺,而且人家的家人也沒要求做屍檢,現在屍體都火化了,還怎麽查”?

“不對,不對,我感覺仿佛有人提前做好了一切準備,牽着我們鼻子走”。

趙森實事求是地說道,“不過,你的感覺向來不準”。

範可兒忽然起身,拎起椅子上的包風風火火地就往外走,趙森也麻利地跟在身後,邊走邊問,“你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範可兒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幹什麽”?

趙森抱住範可兒的胳膊,把頭放在肩上,半是撒嬌,半是無賴地說道,“可可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範可兒,“……”

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公安部門的技術科學支隊,也就是俗稱的法醫鑒定的地方。來到二樓,敲門進去,就看到程法醫和他的助手在和一具燒焦的屍體較着勁,“咔嚓”一聲響,範可兒微微挪開眼神,不自然地開口,“程師兄,我找你問點事”。

“行,你先出去等我,一會兒就好了”,程法醫戴着口罩用鉗子在掰屍體的胸骨。

警察跟法醫比起來,在面對屍體的心理承受能力,相對來說弱了太多。還記得第一次,可兒去案發現場的時候,受害人是被人連捅數刀,當場死亡,到的時候,血已經流了一地,一開門的那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她當即就吐了出來,以後好長一段時間都吃不了葷,不幸中的萬幸,接下去的一段時間,都有機會賴在林葉那兒。後來見得多了,也就慢慢好了,但也确實做不到像法醫那樣,跟個沒事人似得。

趙森,倒是規規矩矩的挨着她坐在走廊外的長椅上等着程法醫。

剛想問問木頭是不是有些不舒服,程師兄就出來了,說,“進來吧”。

兩人亦步亦趨地跟着進去,範可兒問,“程師兄,這一次來主要是想找你确定一下,前幾天服安眠藥死亡的那個受害人”。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程師兄給他們接了兩杯水。

範可兒喝了一口水,說道,“總覺得有什麽問題,但又說不出來,這不找你再問問,畢竟你當時也在現場”。

聽聞,程師兄去旁邊的櫃子裏,又翻出受害人當時的資料,遞給範可兒,“不過我也不能确定他真正的死因是什麽,畢竟沒有解剖”。

“你覺得他像是自殺嗎”?

“這是你們警察的職責”,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我建議你可以再查查”。

“為什麽”?

“直覺,不過這案子應該馬上要定性自殺了吧”。

“有沒有一種藥吃了和安眠藥症狀相似”?範可兒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輕微服用的話,不會有什麽大的區別,但要是大量服用,症狀還是有些微的詫異,但據我所知,市面上還沒有能完全代替的藥”

範可兒突然升起的希望也破滅了。

程師兄問一直待在範可兒身邊的趙森,“這位是”?

“都忘了介紹,前段時間新調來的同事,趙森”,轉頭對趙森說道,“這位是在法醫界鼎鼎大名的程楠,程大法醫”。

趙森說,“程法醫,早就聽說過你了,但一直沒有機會合作”。

“虛名而已,你跟着可兒叫我程師兄就好”。

其實,範可兒跟程楠并沒有師兄妹的關系,第一次見他,還是跟着齊師兄來的,是師兄一口一口叫着程楠,她才會跟着這樣稱呼。至于兩人為什麽這樣稱謂,她就不得而知了,她只知道,他們二人關系極為不錯。

程楠問,“你齊師兄怎麽沒來”?

“他最近忙的團團轉,恨不能變出十個自己來”。

她又問了一些別的,從法醫科出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兩人站在門口跟霜打的茄子似得。

趙森一臉茫然地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因為線索的中斷,範可兒一時之間也不知何去何從,現在才覺得陽光刺眼。洛卡爾物質交換定律告訴我們,只要進出犯罪現場,就一定會發生犯罪人與案發現場之間的物質交換。他們局長說過,做警察這一行,其實每天都在一個死胡同裏,而我們要學會的就是絕處逢生。

“去別墅看看”。

“不是吧,那個地方在郊區,我們開車怎麽着來回也得三個多小時,加上堵車,那時間可多了去了”。

範可兒伸出手,“把車鑰匙給我”。

趙森瞥了她一眼,恨恨地往前走,範可兒跟在身後,笑了出來,欠治。

駛入半山腰的別墅區,溫度明顯比市裏低了好幾度,這有錢人就是會享受。彎彎繞繞的油漆路修的平平整整,經過的車輛寥寥無幾,兩旁全是一些不知名的郁郁蔥蔥的大樹,很明顯這不是原生态的,是後來栽的,還有被人修剪過的痕跡。

不遠處已經隐約能看見幾片磚瓦。

許是有些感冒的原因,趙森這次倒安靜了許多,只專心開車。

“到了”,趙森說道。

不知是不是人的主觀意識,幾天的功夫,所謂的別墅,一絲破敗感從心底裏油然而生。許是知道這家死了人,這裏的幾輛車幾乎都繞道而行。一進大門,有一個小院子,種的一些花花草草,亦如以前生機勃勃。趙森按了入口處的開關,客廳內水晶式吊燈與屋內的景象格格不入,大理石的地板已經蒙上了一層灰塵。

受害人生前想必也是個愛茶之人,茶幾上有一套完整煮茶的茶具,雖然自己是個外行人,但一看起來這一套也相當考究。這一點跟林葉倒是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那晚之後,兩個人還沒有見過。

“可可,可可”,趙森趴在二樓走廊的護欄上往下叫。

“怎麽了”?範可兒仰頭看他。

“我這不怕你害怕”,趙森嬉皮笑臉的樣子,沒話找話。

“是你害怕吧,二樓你好好找,別老是看些有的沒的,天一會兒就黑了,我感覺今晚可能還有雨,再不快點,別回不去了”,說完埋頭苦幹,她懶得和某人說話。

趙森悻悻然,那更好,就別回去了。但還是繼續幹活去了。

趙森給範可兒的感覺一直吊兒郎當,局裏好多人都把這份職業當做一生的事業,不管是出于正義感也好,還是為了以後能順利退休,安度晚年。大家雖不至于都兢兢業業,但也算堅守崗位。趙森很明顯對這份工作不是那麽上心,平常一副公子哥作風,但要找他的過失,又找不出來,而且在很多地方他有異于常人的缜密的邏輯。

最重要的是他不缺錢,可以說他很有錢,為什麽非要選擇這份工作。這一點她想不通。

想到這裏,往二樓看了一眼。

她翻了半天,也沒有什麽新的發現。擡頭往外邊一看,天都有些黑了。

“可可,可可”,

“又怎麽了”?

趙森從外邊走進來,不知什麽時候出去的。

“他家的貓不見了”,

“貓”?

範可兒想了起來,那只貓想必讓當時在案發現場的所有人都印象深刻。大家進去的時候,它就在死者旁邊,并沒有聽到聲響而逃離,藍色眼睛只是盯着我們這群“不速之客”,它給範可兒的感覺是那麽的妖冶。從頭至尾,它就在旁邊一直待着,守着自己的主人,仿佛有靈性一樣。

直到我們擡着受害者離開,它并沒有阻止,只是在那個地方,也沒有跟上來。

範可兒竟然從它的眼睛裏看到了悲傷。

從小,她就聽老人說過,貓肉是不能吃的,它是來自于“地下”,要是吃了它,死後會有報應的。小時候,範可兒信以為真,一直對姥姥家的小黑善良以待,什麽好吃好喝的都給它留着,可是它還是最喜歡姥姥,尤其是冬天,特別愛往姥姥懷裏鑽,這讓自己很是不耐,雖說跟一只貓較真,說出去讓人笑話,但總是有意無意地與它争寵。

姥姥總是笑呵呵地看着一小一貓,斤斤計較。

但是小黑從來沒有撓過自己,不管有時候自己真的生氣,對它下手重了些,它頂多就是搖搖尾巴,轉身離開。

直到後來,姥姥走了,小黑也不見了。

她去遍了小黑平常愛去的所有地方,再也沒有找到它,漸漸的,她才相信,姥姥和小黑再也不會回來了。從那之後,關于那些傳說,她還是不相信的,但是貓通靈性,她是相信的。

趙森說道,“對啊,就是那只貓,他也怪可憐的,死的時候,老婆孩子都不在身邊,只有一只貓陪着。我裏裏外外都找遍了,也沒見那只貓的蹤影,不知跑哪去了”?

範可兒有些傷感地說道,“跟着它主人走了吧”!環顧了屋內富麗堂皇的裝修,有感而發,“你說,賺那麽多錢有什麽用,死後也帶不走,為什麽我們就學不會知足者常樂”?

趙森苦笑了幾聲,“可可,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想,經濟還怎麽發展,社會還怎麽進步,這個世界都是掌握在有欲望的人手裏的,有野心的人才創造了這個世界,他們比誰都明白,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确是萬萬不能的,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有時候,已經到了那種地步,我們不得不争”。

這一刻的趙森,範可兒有些看不懂,有些陌生,良久,才開口,“木頭,那你是他們嗎”?

趙森恢複了一貫玩世不恭的樣子,“我要是他們,還大晚上的站在這裏,陪你被蚊子咬嗎”?

可是眼底的無力卻掩蓋不了。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兩個人無功而返。晚上到家的時候,都快十點了,木頭還嘲笑自己,說她的預感跟天氣預報一樣“準”,今夜晴空萬裏。

但他的玩笑背後總帶着一絲心不在焉。

離別後,趙森駕車去了郊區的療養院。

翌日,忙了一上午了,可兒也沒見木頭的蹤影,要是平常,早就在旁邊叽叽喳喳個不停。正好碰見師兄,一問才知道他生病請假了,這讓範可兒有些愧疚,是不是昨天累得他感冒加重了。

下午下了班,本着關心同事的心情,跟師兄要了木頭的住址。站在他家小區樓下,還是不小心憤世嫉俗了一下。昨天還嚷嚷着自己不是有錢人,就這兒一平的房子都快趕上她一年的工資了,想想自己的出租屋,再看看手裏提着的水果,太寒碜了 。

她剛做好心理建設準備擡腿進去,電話響了,來電顯示一看是林葉,緊忙接了起來。

“喂,林葉”。

那邊的聲音清冷平靜,“下班了嗎”?

範可兒想了想,才回,“下班了,怎麽了嗎”?

“周岐問你,這幾天跑哪去了,讓你晚上來吃飯”。

“可是……”

“有事”?

“恩”,範可兒在電話這頭點了點頭,也不管他是否看得見。

“沒事,你先忙你的吧”,少傾,他問道,“感冒好了嗎”?

“好了”。

“那我挂了”。

範可兒叫了一聲,“林葉”。

“嗯?”林葉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幫我給小周姐說聲抱歉”。

“嗯”。

挂了電話,林葉盯着通話記錄裏永遠是第一位的主人公,若有所思。

範可兒本想告訴林葉來探望木頭的,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她怕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其實,林葉根本不會在乎。

而且她感覺林葉和木頭兩人好像不怎麽對付,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兩人誰也沒在自己面前提起過另一人,但是那樣的忘記又像是刻意的一般。

他們不會是因為自己吧!又想多了。做人怎麽這麽難。

沒曾想,看門的老大爺不讓可兒進,雖說現在小區都是閑人免進,更何況是這高檔小區,但老大爺瞥了眼範可兒手裏的塑料袋,狗眼看人低,本想給木頭打電話,想到他身體不适,加上老大爺嚣張的氣焰,一氣之下,可兒把警官證亮了出來。

不僅暢通無阻,老大爺還好心的告訴了木頭家的門牌號,附贈了一張樓下的門禁卡。

高檔小區就是不一樣,綠化面積是一般小區的幾倍,樓間距也甚是寬敞,現在這世道,呼吸口新鮮空氣,曬點陽光,都成了奢侈品了。

可兒按了幾下門鈴,門還是沒有開,心想,不會有什麽事吧?她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不見裏邊任何的聲響。

趙森迷迷糊糊的聽見門鈴響,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開門,就有一個人“投懷送抱”,低頭看,又驚又喜,“可可”?

範可兒站直,拎了拎手裏的水果,“聽說你生病了,來看看你”。

不過趙森的樣子确實像個病人,平常一絲不茍的頭發亂糟糟的,鼻頭微紅,眼裏有血絲,身上挂着一件寬松的睡衣。

那顆淚痣,更是我見猶憐。

趙森忙讓可兒進來。

她把水果放在玄關處的櫃子上,從包裏拿出一次性腳套,套在腳上。

趙森不明所以,“你這是幹什麽”?因為感冒的原因,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

範可兒指了指腳上的東西,“你說這個啊,跟小周姐學的,方便”。

“你趕快給我脫下來,真當我家是案發現場啊”,趙森有些抓狂,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扔在她的腳邊。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範可兒沒有跟他一般見識。

往裏走,他家的風貌才呈現在眼前,僅目測就得有二百多平,裝潢甚是奢華,雖不是金碧輝煌,但獨有年輕人的朝氣和設計感,大大的落地窗,客廳裏挂了一副畫,裝裱得非常仔細,雖然并沒有看明白作者的意圖,但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範可兒連聲啧啧,“萬惡的資本家呀”!

趙森看着她跟劉姥姥逛大觀園似得,低迷的情緒散了大半,笑問,“喝點什麽”?

“都行,感覺你們家的水都跟外邊的不一樣”,沙發坐起來都好舒服。

趙森端着咖啡,走了過來。範可兒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問,“你沒事吧?吃藥了嗎”?

“還好,你是怎麽進來的”?

“靠這個”,她晃了晃手裏的警官證,端起抿了一口咖啡,眼神驟亮,“你這咖啡真好喝”,然後又喝了一大口。

“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我給你帶上幾包,再教你怎麽煮”。

“算了吧,我還是喝我的速溶咖啡吧”,她又說,“你家可真夠大的,一個人住不害怕啊”?

“要不然,你來陪我”?

“那你的那些寶寶們可怎麽辦”?

“她們早被我打發了”,趙森右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挑逗般地說道,“自從遇見你的那一刻,我就對你死心塌地了,怎麽樣,感不感動”?

範可兒瞪他一眼,兩句話就沒個正形,指着牆上的那副畫問道,“這是誰畫的”?

趙森看着那副畫,笑的溫暖,就連那顆有些薄情的淚痣都浸染了些許暖意。

突然,門鈴聲驟響,趙森起身去開門,聽見門口些微争執的聲音,範可兒好奇伸頭打量。

她心想這下壞了,門外的美女沖進來,指着範可兒,質問,“這是誰”?

“我其實…”

趙森把手搭在可兒肩上,淡淡地回道,“我未婚妻”。

可兒轉頭看他,眼神示意發生了什麽,趙森只是含情脈脈地回望着她。

剛才還有些歇斯底裏的女子,倏地笑了,反問,“未婚妻?趙森,你說過你只會談戀愛,不會結婚的”。

“有些人遇見了,便想攜手一生”,趙森深情地望了眼懷裏的可兒。

“所以,你才會跟我分手,因為她”,

可兒連連擺手,自己就是個吃瓜群衆,和我有什麽關系。

“你可千萬別……”

“對不起”,趙森像個好男人一樣,因為一個女人向另一個女人低頭認錯。

“誤會”這倆字範可兒如鲠在喉。

“啪”的一聲,女子反手一個巴掌,摔門而去。

上一次還是遠觀,這一次已經近距離觀賞了,自己都替他疼。

“你還好吧”?可兒話還沒說完,趙森癱倒在她懷裏。

“喂,你別給我裝死”,這才發現他身上熱的厲害,呼出的氣息噴在脖頸上都有燒灼感,這得燒到多少度了。

來到醫院的時候,周岐已經帶着人在醫院門口等了,看到可兒從救護車上下來,迎上去,幾個人把趙森挪到行動病床上,往急診室推。

周岐邊走邊問,“怎麽燒成這樣”?

“不會有事吧”?

“先檢查一遍再說吧”。

一系列檢查,又是辦住院手續的,忙活完已經是夜裏了,這還得多虧了周岐一手包辦,但是範可兒深知趙森龜毛的性格,只要求他住在單人病房。

以前,因為案子大家經常在隊裏安營紮寨,蓬頭垢面更是家常便飯,但木頭永遠是最幹淨的那個,而且還會有專人來給他送換洗的衣物,因為她撞見過一次。從那以後,她總是嘲笑木頭比女人還講究。确實,他在很多方面都很講究,甚至是吹毛求疵。

周岐拎着兩個餐盒就推門進來了,小聲問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範可兒,“還沒醒”?

“沒有”,她揉了揉雙眼,趕走睡意。

“應該醒了啊”,她把手裏的一個餐盒遞給可兒,瞥見趙森從剛才一直到現在紅腫的半邊臉,問“不過他這臉怎麽了?你打的”?

“您可真夠擡舉我的”,可兒塞了一口香噴噴的大米飯。

“不過下手夠狠的啊,半邊臉都腫了,一看就是女人打的”,

範可兒口齒不清地說道,“還是個美女”,偷偷地對周岐說,“已經是第二次了”。

“喲,沒看出來還是個招蜂引蝶的主,那應該下手再狠些,直接太平間”。

兩人半掩着聲音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喂,你們聊別人的八卦,能不能背着當事人說啊”?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時醒了,有氣無力地說道。

周岐走到病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都有力氣開玩笑了,沒什麽大礙了,你都燒到快四十度了,再晚點,說不定就成傻子了”。

“那也是長得帥的傻子”,他掙紮地坐了起來,瞥見大快朵頤的範可兒,委屈,“可可,我都這樣了,你都不過來關心關心我”?

範可兒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不過還是把另一個餐盒打開放到他面前,“這是小周姐特意給你買的”。

“謝謝小周姐”,一臉谄媚樣。

他紅腫的半張臉實在太紮眼,周岐不忍,“要不要我去給你找點冰塊敷敷,看着太慘了,你怎麽招人家姑娘了?把你打成這樣”?

“我也很苦惱,那些姑娘們一個個地哭着喊着要跟我,我能怎麽辦?再說了,我已經心有所屬了,總是要傷一大片姑娘的心啊”!

周岐客觀評價,“挨揍還是有原因的”。

範可兒說,“小周姐,你習慣就好了”。

“我這一時半會兒還真習慣不了,行了,你們這兒也沒什麽事了,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就行”。

周岐走後,趙森更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氣,說自己現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因為可兒才病成現在這樣,又為了她守身如玉被人打,所以現在必須喂他才吃飯。

被可兒果斷拒絕了之後,他自己折騰了一會兒,本就沒有多少精力了,喝了兩口粥,又沉沉地睡下了。

看木頭睡得熟了,她才蹑手蹑腳地出門,拿起桌子上的水壺去水房打熱水。雖然以前隔三差五的往醫院跑,但作為陪護倒真是第一次。

走廊上靜悄悄的,環顧四周,也只有零星的幾個醫護人員。

拐角處,兩人撞了個滿懷,林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要和大地親密接觸的可兒,“多大的人了,每天還這麽冒冒失失的”,看到她雙手緊握住的水壺,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凝固了,說出的話都冷了三分,“他沒告訴家裏人”?

“啊?”,範可兒先是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應該沒有,可能是不想讓家裏人擔心”。

木頭生病住院肯定是瞞不住他,她們到的時候,林葉還在手術室,他應該是剛忙完就過來了,眼底的疲憊還那麽顯而易見。

範可兒問,“忙完了”?

“嗯,今天晚上我值班,一會兒你去我辦公室睡一覺,你同事那兒我幫你照看着”。

剛才林葉略顯沙啞的聲音以為是過度疲勞所致,現在看來,不免有些擔心,“你感冒了”?

“可能是不小心着涼了,不礙事,你先去睡一會兒吧”,林葉拿過可兒手裏的水壺。

可兒牽起林葉的衣袖往前走,經過了護士站,一間一間的病房,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長廊深處的連椅旁,讓其坐下,手放在林葉的太陽穴處,捏了起來,“怎麽樣?舒服吧?這還是跟着我們局裏檔案室的林姐學的,她說這一招包治百病”。

林葉閉着眼,微笑,“這你也信”。

“信,為什麽不信,有人說老年人吃保健品,吃的不就是心理作用。不是還有一個故事說,一個人被蒙上眼,假裝割腕,讓他只聽流水的聲音,最後他不就流血而亡,實則根本沒有割他的腕,可見心理作用的重要性”。

“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這都是生活常識,是你整天泡在手術室不知道罷了”,過了一會兒,可兒自責地說道,“我每次感冒的時候,你都給我煮紅糖姜水,雖然,我真的很不喜歡吃姜,但是你生病了,我也不能為你做什麽”。

林葉睜開眼,仰頭看見站在面前的滿臉愧疚的可兒,止住了她的心理大法,“我是個醫生,不需要人照顧,而且如果被你照顧的話,應該會更嚴重吧”?

可兒因為一句話被逗笑了,在林葉身邊坐下,“我想會特別嚴重”。

“你知道就好”。

忙碌了一晚之後,範可兒難得偷了一片閑暇的時光,雖然地點在別人看來毫無浪漫可言,但對于自己是別有意義,仿佛,他們之間的開始都始于這裏,亦或許他們從來沒有開始。

現在的範可兒已不再糾纏于她和林葉的關系。

這樣就好。

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外邊的天空,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還有身邊的他,足矣。

望着月亮,想着他,笑了。

而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夜,他望着她,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