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末之約如期而至,範可兒昨晚就早早的定了今早起床的鬧鐘,她跟林葉約好早一點出門,一起去商場挑選去趙森家的禮物,還有小周姐的那份,而這個早一點也是臨近午飯的點。本來她想說拎上一箱牛奶,再買點新鮮的水果不就成了,周岐聽完她的建議,嬉笑她是去看坐月子的嗎?還放話說,如果自己真的這樣幹了,直接和她割袍斷義。就連林葉也說,初次登門,過于寒酸顯得太沒有禮數。想想前兩天去探望木頭時提的一袋水果,瞬間原諒了當時把自己擋在門外的保安老大爺。
下去的時候,林葉已經等在樓下了,外來人士能在物業管理比較嚴格的小區來去自如,這還要多虧于當年自己“以物易物”交換得來的門禁卡,确切的說,她用他小區的門禁卡,硬塞給了自己小區的門禁卡,附加他家的門鑰匙,全程他都是被迫且拒絕的。
兩人驅車去了附近比較大的綜合性商場,逛了一個小時之後,範可兒發現給別人選禮物真的是個很有挑戰性的工作,既能表達誠意,還得投其所好。所以站在商場一樓的中心大廳時,看着樓上樓下一家家的商店,裏邊的物品更是琳琅滿目,她萌生了一個發家致富的好機會,可以開個專門為人挑選禮物的工作室,既能幫人解決煩惱,還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雖然自己跟木頭共事了一段時間,突然發現對他的興趣愛好都是一知半解,林葉更是知之甚少。期間,周岐還打電話過來詢問進展怎麽樣了?知道一無所獲的時候,把範可兒罵了個狗血臨頭,最後範可兒表明立場,說費用她出,要不然小周姐把她和林葉的那份一起置辦了算了,電話那頭借口信號不好,匆匆挂了電話。
範可兒頗有感觸的對林葉說道,“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麽中國人喜歡随份子了,原來是為了方便,結婚、生孩子、喬遷等各種禮儀社交,如果每次都要選禮物,大家得少活多少年,不得不說,這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
她明白是明白,最後還是林葉拿了注意。
他們到的時候,暢通無阻,一路來到了地下車庫。應該是上次的的事情讓老大爺記憶猶深。
趙森聽到一連串急不可耐的門鈴聲就知道是誰來了,快步去開門。一打開門,就被一束鮮花占了便宜,嬌俏的聲音響起,“滿足你這輩子想萬花叢中過的願望”。
趙森笑着撥開滿臉的百合,看見林葉手裏拎着的甜品,欣喜地接過來,“林葉,你怎麽知道我最愛吃他家的甜品,而且還是芒果味的”。
看着面前的兩個大男人熟絡地你來我往,範可兒心想,兩個人什麽時候這麽熟了?尴尬地看了一眼,感覺自己才是外人,知趣的先進了門,故意朝外邊喊,“你們家有花瓶嗎”?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來,趙森朝廚房一指,“你問問阿姨,我也不知道”,轉頭對林葉獻寶似地說道,“知道你要來,新買的碧螺春,今年的新茶”。
範可兒,“……”
廚房裏,兩位阿姨忙着準備晚飯,看見範可兒進來,禮貌地打招呼,知道客人找花瓶,準确無誤的從一個櫃子裏找出來一個,遞到可兒手裏,說話辦事有條不紊,一看就是經過專業培訓的。本來,她也沒奢望過趙森會真的下廚,對于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即使心有餘,也力不足。
範可兒一直在研究趙森客廳裏的汽車模型,其實是在确定它到底是不是雜志上看到的那款可以媲美一輛C級車價格的限量款汽車模型。
他們倆在露臺上一邊喝茶一邊下象棋,這個偏向于老齡化的娛樂活動,林葉喜歡并不奇怪,但是木頭一本正經的熱衷,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一點都不符合他浪蕩公子的氣質。他不應該是一邊打游戲,一邊撩妹嗎?
聽見門鈴響,範可兒去開門,兩手空空,大大啦啦站在門外的無疑是周岐了,看見來開門的可兒,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問,“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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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邊吶,快進來吧”。
周岐走到客廳處,看見正在下象棋的兩人,尤其跟林葉對弈的還是趙森的時候,一臉驚奇地看着可兒,她無奈地聳聳肩。
趙森笑着打招呼,“小周姐來了”,轉而繼續戰鬥。
“這還是趙森嗎?他們倆什麽時候這麽和諧了?”周岐疑惑問道。
範可兒搖頭,“鬼知道”。
阿姨适時地端上來兩杯冰檸檬水,兩人一飲而盡,冷靜下來,容易消化此情此景。
很快,她們就把這些抛之腦後了,加入了戰局。林葉的水平,範可兒打小就領教過,跟一般人對壘,那是大殺四方,像自己這種半吊子,更是片甲不留。有時候,林葉怕可兒太難堪,放水放得可兒自己都不好意思,最後還是不争氣的以失敗告終,然後再以這個理由,“強迫”他做一些事情,撫慰她幼小的心靈,所以林葉在上了幾次當之後,就在象棋界把可兒封殺了。
沒想到趙森的棋藝并不差,可以說跟林葉是平分秋色,輸贏各半,旗鼓相當。周岐站在趙森的身後,很明顯的站了隊,雖說是觀棋不語,但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提醒一二,而範可兒深知自己幾斤幾兩,只是站在林葉身後,默默地在心裏為林葉加油吶喊。
其實從下棋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性格,林葉擅守,以攻為輔,而趙森正好相反。正當兩人厮殺的最為激烈的時候,門鈴聲乍然響起。
範可兒叫住了要去開門的阿姨,應該是師兄來了。
看見門外站在師兄身邊的小夏姐,可兒歡欣雀躍,“小夏姐?你怎麽來了,死木頭也沒早說”,拉着她趕快進來,偷偷的給了齊立明你可以的眼神。
聽見越來越近的寒暄聲,既然人都到全了,趙森他們收拾了棋盤,約好下次再戰,定要分出個輸贏。
互相介紹了之後,除了周岐和夏天之間不是很熟悉之外,其他的都是老朋友了。範可兒想到了一個詞—錯綜複雜。
趙森招呼着大家坐下,長長的餐桌上,一會兒阿姨就端上來了一桌子菜,雖然都是些家常菜,但做的也很是精致,色香味俱全。
趙森進行了一番做作的開場詞,肢體動作誇張,聲情并茂,“首先謝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來參加我的宴會,還有謝謝前段時間因為我生病,大家對我的照顧和無限的寬容,最後……”。
“再惡心下去,你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周岐毫不客氣地打斷。
衆人一下子沒憋住,笑出了聲。
“小周姐,最後一句,最後一句”,趙森半是央求半是可伶地說道。
周岐翻了一個白眼,算是同意了。
“最後,我們要歡迎一位新朋友,夏天姐”。
端起了手中的紅酒,衆人一起碰杯,杯盞交錯。
周岐附在旁邊可兒的耳邊偷偷地問,“她就是夏天?你師兄喜歡的那個人”?
範可兒幾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長得還挺清秀的,安靜的很,看着跟你這師兄不是一路人,可惜了”。
範可兒轉頭鄙視地看着周岐,她是不是忘了當年怎麽調戲自己師兄的了?
那時,她剛到局裏實習,因為人手不夠,被派去醫院看護一個犯人,那個犯人因為逃跑時出了車禍,一直昏迷不醒。實則也只是去看守一下而已,沒有什麽技術含量,要不然也不會輪到自己頭上。
剛開始的時候,周岐和其他醫生護士都躲得這間病房遠遠的,以為這兒有多危險似得,漸漸的壓力感沉下去之後,以周岐為主的醫生護士會帶些水果零食的來犒勞可兒以及她的同事,她想她應該是順便的,在這方面她有自知之明。
齊立明有一次正好過來,有幸全程目睹了周岐是怎樣對為人民服務的人民警察“獻殷勤”的,本想說教一番,一來來者比自己年長幾歲,又是這家醫院的醫生,二來又是可兒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人家關心的是已經執勤完下班的同事,更是師出無名了。但還是婉轉的提醒了一下,“周醫生,這樣違反紀律”。
就這九個字徹底讓周岐移情別戀,拜倒在了齊立明的警服褲下,範可兒好心提醒了是師兄之後,齊立明在烈日炎炎的天氣下冷冷的打了一個哆嗦,又聽說周岐還是有名的胸外科大夫之後,飄來了一句,“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重點是用刀還用的出神入化”。
從那之後,齊立明來醫院的次數明顯減少了不少,即使來之前也會提前打探好“敵情”。
周岐大有一種孟姜女哭長城的精神,不依不撓,“你這師兄長得一表人才的,尤其是這種長得帥還穿制服的男人,我是毫無招架之力”,斜眼瞪道“可兒,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厚道了,身邊有這種好男人怎麽不介紹給我”。
範可兒比窦娥還冤,“小周姐,你也得給我這個機會,您老人家什麽時候有過空窗期,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怎麽說你幼稚吶,都說女人如衣服,這男人吶就猶如人民幣,誰會嫌錢多啊,無知”。
範可兒由衷的豎起了大拇指,“別說還真是這麽個理”,恍然大悟,“什麽亂七八糟的,論歪理我只服你”。
“像你這種一顆樹上吊死的人,是體會不到富甲一方的feel的,這輩子只能圍着你的林葉團團轉”,周岐惋惜。
“小周姐,人家即将名草有主了”。
周岐get到了裏邊的關鍵性詞語,“即将?就是現在還沒有了”?
範可兒嘴裏的粥差點噴出來,“你不會真打算紅杏出牆吧?”醫院食堂裏人來人往的,範可兒的聲音已經引得有些人往這裏看。
周岐嫌棄的把背往後挪了挪,哼笑一聲,“老娘從來就沒在院子裏待過,哪有出牆一說”。
範可兒這次豎起了兩個大拇指,正兒八經的說,“我師兄這輩子是非她不娶了”。
周岐前傾身體,饒有興趣地問,“她是誰”?
“她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師兄喜歡的人,不過她的名字很好聽,叫夏天”。
周岐喃喃自語,“夏天,确實是個好名字,至少比自己名字強太多了”,順手端起了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看向窗外,悠悠的說道,“現在這癡情種算是不多見了”。
從那之後,周岐見了齊立明一如既往地調戲,确切的說只是一種調笑罷了。
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物轉星移”了。齊立明知道後,應該是極為高興的。
席間,在趙森一再強調自己的主人身份、大家都沒再理他之後,他也認清了現實。趙森和周岐看着其他兩對“情侶”你侬我侬,又是互相夾菜之類的,心裏五味雜陳,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端起酒杯,不懷好意地朝他們走去。
先是林葉跟可兒,然後是齊立明和夏天,逐個擊破,因為男士在前邊擋酒,所以範可兒跟夏天滴酒未沾,只能在旁邊幹着急。趙森和周岐又怎會真的讓可兒她們喝酒,可是不灌她倆,林葉和齊立明怎會這麽積極,尤其是林葉,平常在酒桌上明哲保身的技術更是一流,今天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怎會放過。
幾圈下來,除了可兒和夏天,剩下的人已經微醺,男人之間喝起酒來,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關系發展之快令人咂舌。
周岐攬着她倆的肩走到露臺,脫離了推杯換盞的餐廳,她倆頻頻回頭擔心的樣子,周岐笑着打趣,“你們應該擔心的是趙森那惹是生非的家夥”。
周岐端起手中的紅酒,笑着對夏天說,“你好,我叫周岐,以前老是聽可兒提起,今天算是正式認識了”。
夏天輕輕地碰了一下杯,‘叮’的一聲響,“你好,夏天,早就聽很多人說起過你,久仰大名”。
“我叫範可兒,很高興認識你們”,她也舉起手中的咖啡,湊熱鬧地碰杯。
三個女孩相視一笑。
中間,夏天接了一個電話,也沒細說什麽事,跟齊立明提前離開了,酒桌上只剩下林葉和趙森,趙森不知在說些什麽,在那兒瞎比劃,林葉低頭聆聽,範可兒本想勸他們都少喝些,已經喝到這份上了,就由他們去了。
幾口下去,周岐高腳杯裏的紅酒已經空空如也,範可兒拿過桌子上的紅酒放在腳下。以前不管發生什麽事,即使周老師有時候被她氣得嚷嚷着要和她斷絕父女關系的時候,小周姐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她想向每一個人證明,自己現在很好,開心的上班,開心的生活。
可是如果真的好,怎會一個人發呆,一個人喝悶酒,怎會再也不像以前一樣侃天侃地,只靜靜地待着。
範可兒擔憂地勸道,“小周姐,再喝就真的醉了”。
“你見我什麽時候醉過?知道為什麽別人都叫我姐嗎?那是因為我千杯不醉,用實力證明得來的”,她搖了搖空酒杯。
“我一直以為你是靠年齡取勝”。
她笑出了聲,“當然這是主要原因”。
“我是怕你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什麽時候也學會林葉那說話的腔調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這是……”
周岐把頭輕輕靠在了可兒的肩上,似是喃喃自語,“可兒,我馬上就要32了,早已過了女人最好的年紀,和我一般大的女人,現在大部分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孩子也早已經會打醬油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原來我竟渾渾噩噩地過了将近十年”。
可兒輕喚出聲,“小周姐”,
天是下雨了嗎?為什麽她的手背上有一滴晶瑩的“雨珠”。
“千萬不要安慰我,什麽都不要說”。
小周姐的故事,她多少聽說過,醫院裏畢竟人多口雜,但沒有一個人敢在小周姐面前提過,那個名字也是諱若莫深。她只知道他們當年真的很相愛,據說是因為對方出國留學,兩人才分手,從那之後,小周姐的男朋友就從來沒斷過,高矮胖瘦應有盡有,職業更是五花八門,周院長對于自己女兒的感情生活,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至于他們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并不清楚。
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望着星空,有時候,你的出現就是對朋友最大的安慰。
酒過三巡,桌子上的兩個男人已經喝得東倒西歪,廚房裏的阿姨也不知什麽時候“人去樓空”,只剩下可兒和周岐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這可怎麽辦?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趙森拖到床上,別看他平常看起來并不算胖,但畢竟是個男人,骨架重,只有這一刻,可兒和周岐才承認了他的性別,看到趙森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兩人很有默契的踹了他一腳,才轉身離開。
臨走之前,可兒不放心,在趙森的床頭櫃上放了一杯蜂蜜水。
找了小區的物業幫忙把林葉擡到車上,他們的态度非常好,不知道的以為還是他們麻煩了我們。
可兒喚住了要上出租車的周岐,“小周姐,你還有我們”,望了眼睡在車裏的林葉。
周岐大手一揮,一切盡在不言中。
可兒和代駕師傅合力才把林葉拖到了床上,她回身去找錢包,從裏邊抽出了一張一百的遞給了代駕,一邊付着錢,還一邊連聲說着謝謝,送走他,關上門,自己才得空喘了一口氣,身上已經出了一層細汗。
望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林葉,新奇中帶着一絲荒誕,以他平常的作風,雖不至于滴酒不沾,但卻鮮少喝酒,而且像今天這樣,更是難得一見,最離奇的還是跟趙森一起喝的。嘆了一口氣,去衛生間拿條濕毛巾,幫他擦拭幹淨。
可兒邊擦邊嘟囔,“林葉,沒想到你也有這麽一天,我就應該給你記錄下來,省得以後你教訓的我的時候還那麽理直氣壯,讓你看看你自己喝醉的樣子”,自己越說越來勁,仿佛他犯了多大的錯一樣。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範可兒擦得無比仔細,趴在床邊,看着他睡着時的樣子出神,“原來你也有這麽溫柔的時候,如果你每天都這樣就好了”,用手撫平他的眉心,漸漸地覆在了他的嘴唇上,感受到發熱的呼吸,手跟觸了電一樣,猛地抽回了手,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
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她的臉離林葉的臉越來越近,只有一厘只隔,緊抿的嘴唇,跳動的梨渦,滾燙的臉頰,慢慢的,她的雙唇覆在了他的唇上,軟軟的,還有他呼出的微熱的氣息,灼熱了她的唇,驀地離開。
這時,林葉不經意間翻了一個身,吓得可兒跌坐在地板上,緊捂自己的嘴,掩耳盜鈴的以為這樣會不被發現似得,察覺背對着自己的林葉沒有反應,懸着的心才落了地,明明開了空調,自己的後背現在涼飕飕的。
狠敲了幾下自己的頭,她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肯定是瘋了,要是讓林葉知道了,以後跟她非得老死不相往來。從小到大,她對林葉做過最出格的事,頂多就是不經他的同意,挽他的胳膊,牽他的手,像剛才這麽越距的行為,放在平時她是斷斷不敢的,肯定是今天自己喝了一點酒的緣故,這酒精害死人啊!
不過他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可兒嘗試性地輕輕喊了幾聲,“林葉,林葉”,床上的人一動不動,想必是睡死了,她爬到床邊,對林葉道歉,“我跟你說,剛才我不是故意的,再說你也沒拒絕啊,沒拒絕就是默認,這是雙方自願的事情,所以這不算我占你便宜”,說完還對着自己一陣打氣,感覺句句在理。
爬到床尾的時候,又心虛地望了眼床上的林葉,慢慢地爬了出去。
關門的那一刻,床上躺着的人又翻了一個身,對着窗外,嘴角的笑意溫柔了月光,不知是不是夢見了什麽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