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個熟悉的聲音乍然響起,“喲,怎麽這麽多人啊”?

趙森從縫隙中擠了進來,看見呆立在病床邊的可兒,沖到了她的面前,像是不相信一般,驚喜地喊道,“可可,你怎麽在這兒”?

此時此刻,可兒特別想擠出一個笑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今天最不想見得兩個人,都以不同的方式先後登場,老天只是勾了勾他的小手指,可是對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便是另一番世界,無處逃避,想必此刻她的笑看起來應該比哭還難看。

她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這應該不是一個好兆頭,可是她的預感向來不準,希望這一次她也是多想了。

面前的趙森繼續興高采烈地說道,“你早說來這兒啊,我們就可以一起了”。

除了林葉,其他人的眼神都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的巡視,對于再一次上演的熟人相見的戲碼表示出了更加的好奇,只有林葉在靜靜地看着她,仿佛對這一切置身事外。

陳老再一次問道,“你們也認識”?

“不僅認識,而且熟得不能再熟了,我們是同事,還是很好的朋友”,看見站在旁邊雙手插兜的林葉,趙森繼而說道,“我跟林醫生也是朋友”。

陳老再一次喜上眉梢,直說這可真是緣分啊!不過臭小子跟這丫頭算是有緣無分了!

趙森把手裏的鮮花放到了床邊的櫃子上,對着陳老說道,“大爺爺,我早就想來看你了,又怕您的身體吃不消,今兒我掐指一算是個好日子,這不特意過來看望您”。

趙森的一句話就把陳老哄得開懷大笑,“就你這小子會說話,再說兩句我今天都能出院了”,

“那我就說到讓您返老還童”,

“那進來的時候,怎麽先看到的是人家丫頭,看樣子早把我這老頭子給忘了”,陳老佯裝生氣。

趙森坐在床邊幫陳老捏起了腿,“大爺爺,我這不把您放在了心裏嗎”!

身邊的人看着這一大一小的貧嘴皆笑出了聲,因為趙森的出現,氣氛也融洽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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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您可真越來越年輕了,知道的您是我姑姑,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我姐姐吶”,趙森對着陳老的女兒拍馬屁,惹得他口中的“姑姑”掩面嬌笑,直說這孩子又不正經了。

趙森倒是對陳老的女婿畢恭畢敬地打招呼,一句“姑父”喊得正兒八經,收起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可兒這丫頭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你可不能欺負了人家,事事照顧着”,陳老叮囑道。

“大爺爺,放心吧!現在我都是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轉頭對着可兒開玩笑地說道,引來了可兒的一記白眼。

惹來了大家的哄笑,只是林葉白大褂口袋裏的雙手緊緊地攥住又松開,臉上卻一片平靜,看不出喜悲。

接下來他們一家老小閑聊了幾句家常,周院長和林葉進行了常規檢查之後便也離開了,可兒說是還有事也匆匆告別,趙森留了下來陪老人家說說話。

可兒追了出來,終于在樓梯的拐角處尋到了林葉,他像是在等她,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又像不是,因為她從來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她也從不為難自己,從不瞎猜,也不亂想,只乖乖地待在他的身邊。

“林葉”,她喚出了聲。

聽見聲音,林葉用腳撚滅了地上的煙頭,一連貫熟稔的動作落在了她的眼裏,林葉轉身問她,“出來了”?

很顯然并沒有想要多做解釋的意思。

“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只是偶爾罷了”,他并沒有明确的說出時間。

可兒想到自己質問他為什麽抽煙?知不知道抽煙的危害?是誰每天對我說要愛護自己的身體,為什麽你做不到?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不管以以何種身份,都欠妥了些。

望着彼此,卻誰也沒再開口,仿佛沉默會吞噬我們的感情,有些東西在一點點的冷卻。

六年了,不管她怎麽努力,她跟林葉還是平行的兩個世界,他們都在自己的世界裏畫地為牢,她進不去,他也出不來,彼此自欺欺人般地告訴自己看到的便是全部,從不深究一晃而過的事物。她不敢打開那扇門,因為她知道裏邊的世界早已支離破碎,自己救贖不了林葉,他們誰也救贖不了誰,只能随着時間越堕越深。

如果林葉知道今天她為什麽而來,他們之間的一切的一切将會轟然倒塌。就像秦始皇建立長城的中間,也有好幾次斷裂的時候,下邊埋了無數的白骨,還有他們未完的人生,而到那日底下埋葬的便是自己的心還有餘下的幸福。

“有話要對我說”?

她扯了扯嘴角,好像這個動作今天出現的次數格外的頻繁,今日的種種除了苦笑她也無力對待。

林葉始終沒有等到可兒開口,上前摸了摸她的頭發。

“前幾天,陳老托人找到我們單位裏去了,所以今天我特意過來看看他”,可兒擡眸撞進了他深邃的眼睛裏,自然而然地說道,亦如往常一樣。

“我知道了”。

電話鈴聲不偏不倚地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一看是木頭打來的,盯着手機屏幕卻遲遲沒有接通,林葉說,“快接吧”!

電話那頭傳出了木頭略顯興奮的聲音,問她現在在哪兒,過一會兒一起走,還沒等可兒回答便挂了電話 。

“科裏也忙,我就先走了,你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點”,

“好”,

按照平常可兒一定會笑着說,我哪天有空,那天便來找你;或者陪着林葉走上一段路,跟他絮叨最近身邊發生的一些趣事,見到了什麽人,雖然林葉走路很快,但依然會認真聽,适時的做出回應;又或者拉着林葉的手臂撒嬌,他為什麽整天那麽忙?

挂斷的電話不僅帶走了聲音,還帶走了可兒和林葉之間的種種,突然生分了起來。

趙森出來的時候,便看見可可望着林葉的背影發呆,即使隔着那麽遠,他也能感覺到她心底的難過,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或者說他們彼此想要竭力掩埋的秘密,每一個笑容的背後都是如履薄冰。他知,甚至他們每一個人都知,卻裝作不知。

如果這樣,大家都能好過一些,何樂而不為呢?

每個人心裏都有無法說出的秘密,不敢觸碰的傷口,劉眠卿之于周岐,林葉之于可可,可可之于自己。

趙森拍了拍可兒的肩膀,語氣輕松,“在這兒當望夫石吶,人早就走遠了,需不需要我幫你追回來”?

可兒收回了目光,“這麽快就出來了”。

“他們仨合起夥來欺負我,可看出他們是一家人了,可憐我了”,趙森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悲慘模樣。

“行了,別裝了,誰能欺負了你”。

調笑的語氣下埋着一絲疲憊。

趙森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裏不知掏出了什麽,攥在了手心裏,呈到可兒的面前,故作神秘地說道,“你猜裏邊是什麽”?

“猜不到”,

“猜猜嘛”,趙森不依不撓。

“一元的人民幣,讓我猜正反面”,可兒随口說出了一個答案。

趙森攤開了手掌,只有一顆糖孤零零的躺在手心裏。

“上周末我的一個朋友結婚,這是他們的喜糖,我專門為你帶的,吃了便可以有好運氣,很多事情都可以心想事成,我一直帶在身上想找個機會給你”,。

“你這朋友也太小氣了吧,只給你一顆”,

“這是我自己拿的,不是講究眼緣嗎,當時一眼我就看上了它,我看上的肯定是與衆不同的”,剝開外邊裹着的糖衣,遞到可兒的嘴邊。

可兒微微側開了臉,“那這好運氣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可無福消受”。

“我這是專門為你拿的”,趙森捧着糖追在可兒的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窗外灑進來的陽光照得他們的影子很長,傾斜在白色的牆壁上,如影相随。

可兒并沒有回局裏,路上跟趙森分道揚镳,回家倒頭就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了,外邊燈火闌珊,還有時不時的鳴笛聲,手機也沒放在身邊,并不清楚現在是幾點,這一覺反而是這段時間以來睡得最沉的一次,連夢都不曾做過。

清醒之後,慢慢的饑餓感襲來,才發現除了早上的一碗粥,已經一天未進食了,打開冰箱,幾盒過了期的牛奶還有發黃枯萎的蔬菜,空空如也,櫥櫃裏的方便面早也沒了,一直忘了補貨,搜尋了家裏的角角落落,可以确定的是一點吃的也沒有,攤在沙發上,做思想鬥争,去?不去?去?不去?

最後還是扛不住身體本能的叫嚣,套了件衣服下樓去小區門口的超市了,今兒老板不在,但老板娘在,唠了一會兒家常,才知道人家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一兒一女正好湊了一個好字,兩人都是外地人,十幾年前跟着老公來這兒打工,便在這兒安下了家,剛開始住在公租屋裏,現在生活好多了,有房有車,生活也步入了正軌。

老板娘說起以前苦日子的時候,眉眼間還有些懷念,懷念的不是日子,是他們夫妻共苦時不離不棄、相互扶持的情誼。

最後在老板娘的建議下,買了些水果和一個大紅柚,她說這是今天剛進的貨,最後又整了一大袋零食,結賬時,老板娘還絮絮叨叨的,一直說一個人住更要好好照顧自己,別整天吃這些,不健康。

她竟然覺得今天的老板娘格外的可愛。

一推開門,外邊的風灌了一個透心涼,裹緊身上的衣服,便朝着家的方向匆匆離去。

馬路對面的一輛白色的斯巴魯SUV不知停了多久。

回到家,範可兒燒了一壺熱水,澆在方便面的調料包上,一時間房間內飄香四溢,可兒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但還是忍痛的用泡面桶裏的叉子插在了剛才撕開的地方,坐在地毯上眼睛一眨不眨都盯着牆上挂着的鐘。

五分鐘終于到了,急不可耐的讓美食暴露在空氣中,裏邊的面已經泡開了,上邊漂了一層紅油,紅燒排骨她的最愛,還有一根腸,泡面配火腿腸那可是絕配,吸溜了一大口,心滿意足地發出了一聲長長的贊嘆。

喝幹淨了最後一口湯,才想起自己的手機哪去了?從包裏翻出之後,前幾條都是一些推送,裏邊夾雜着一個未接電話,是木頭的,随手回撥了過去,一直沒有人接聽。

可兒笑笑,木頭又不知去哪兒鬼混了?

趙森低頭看手機的時候,一個杯子徑直砸到了他的額頭上,落地成花,他對着手機屏幕笑得溫暖,再擡頭時一張俊臉冷若冰霜。

偌大的一棟別墅裏,除了他,還有負手站立在窗前的另一個男人—自己的父親,他俯身撿起地上景德鎮大師傅烤制的上等的白瓷,放在紫檀木的辦公桌上,不過現在已經四分五裂,就像現在他們的這個家一樣支離破碎。

“最後一個杯子也沒了,好好的一套茶具,全毀在了我身上,可惜了了”!趙森語氣輕佻。

“如果你不是我的兒子,你以為”,

“趙董事長,不是每個人都想當你的兒子的,例如我不得已而為之”。

“你……”,四目相對,火花四射。

“如果不是怕你的家産落到外姓人手裏,怎麽會想起我這個私生子,托您的福,八歲的時候才知道我原來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放肆”,趙懷昔隐忍的怒氣欲要噴薄而出,面對自己這唯一的兒子還是壓了下去,無力地說道,“辭了你的工作,回來幫我吧”。

“那這些年我求你的唯一的一件事,你何曾辦到過?只是讓你去看看她,有這麽難嗎?即使不念在你們曾經的情分,她也是你孩子的母親”,

趙森攥緊了拳頭,帶有恨意地盯着雙鬓已有了幾縷白發的自己的親生父親。

趙懷昔冷着一張臉,一言不發。

他自嘲道,“也是,你還得指望你妻子的娘家人保你打下來的江山吶,或許你也早就把那個在療養院待了十幾年的女人忘得一幹二淨了”,摔門而去。

房間內,外人眼裏一向運籌帷幄之中、決勝于千裏之外的趙懷昔董事長跌坐在紫檀木打造的辦公椅上,心力交瘁,無能為力。

範可兒在忙碌了整整一上午,被老大罵了三次,被師兄教育了一次之後,趙森才姍姍來遲。可兒正被小李拽着去下邊的派守所,看見趙森才借口逃脫,跟在他身後好一會兒了,他都沒有發現背後有人。

可兒拍了拍他的右肩,打算吓唬吓唬他,熟料他從左邊回的頭,可兒惡作劇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沒好氣地問,“你怎麽現在才來?最近你怎麽老是遲到?為了幫你遮過去,我又被老大罵了”。

“那你中午請我吃飯吧”,

“什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請我吃飯,好人做到底”,

“你真是越來越找不準自己的位置了”,可兒用後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回踢了趙森的小腿肚子。接着又問道,“你昨晚上又幹什麽去了?給你打過去也沒人接”。

“睡得早,手機靜音了”,趙森笑回。

窗外進來的一陣風吹起了趙森額前的發,可兒偶然發現木頭的額頭上又新增了傷,停下,掀開了他的碎發,微皺眉頭,那一夜的種種又浮現在眼前。

趙森立在可兒的面前任由她心疼難過,至少這一刻她的眼裏只有自己。

“可可,我不疼”,

“一會兒我請你吃飯”,

“那以後我要是傷的重了,你是不是養我啊”?

“行啊,等你哪天半身不遂、卧病在床的時候,我就養你”!

從兜裏摸到了一個創可貼,小心地幫他貼在傷口處,這一次,好像傷口更深了一些,不像是抓的,擔憂地看他一眼,但終歸還是沒有開口。

馬路對面冰激淩店的露天吧臺上,兩個人手裏拿着一個冰激淩瑟瑟發抖的并排坐在一起,忽的一陣風吹過來,範可兒的頭發呼了一臉,好是狼狽,吸了吸鼻子,“木頭,我只陪你一次,誰大秋天的吃雪糕,還是在戶外”。

“別說的那麽土,叫冰激淩”,趙森趁其不注意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可兒的,“還是你的香草的味道好”。

可兒看見自己都快見了底的冰激淩,無語地說道,“呀,你這一勺子下去都快沒有了”,

“你不是嫌冷,幫你解決嗎”?

她橫了趙森一眼,說話時,嘴裏都哈出了白氣,每吃一口真是透心涼心飛揚,“你可真是挑了一個好天氣,既陰天又刮風的,屋裏的人看咱倆都跟神經病似得,可真夠冷的”。

趙森大幅度地裹緊了外套,一臉壞笑的對着可兒說道,“幸虧我今天穿的厚”。

可兒用手肘狠狠地撞了趙森一下,讓他嘚瑟。突然肩上多了一件外套,轉頭莫名其妙地看趙森。

“你不要每次都這麽大驚小怪好嗎?我真的是個男的”。

她脫下來,塞到了趙森的懷裏,“你照顧好你自己就好了,我不冷,千萬別再給我了,咱倆在這兒你推我搡的,別扭”。

趙森低頭望了眼懷裏揉成一團的衣服,指着另一邊說道,“你看那是誰”。

“誰啊”?她轉過來頭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再推辭就顯得有些矯情了,由衷地說了聲,“謝謝”。

趙森又說道,“你看那是誰”?

可兒不假思索地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連個人影都沒有,一轉頭發現冰激淩少了,“木頭,你還可以再幼稚一點嗎”?

“我還是覺得你的好吃”,他吃得津津有味。

可兒嘆氣,“那要不要換過來”?

“好”,他特別自如的對換了手裏的冰激淩,吃了一大口,“對了,前幾天我大爺爺還又問起你了吶,一個勁地誇你,他可輕易不誇人的,這一輩子還沒幾個人能入了他的眼”。

“那你算其中一個嗎”?

“不算”,趙森斬釘截鐵地回答。

範可兒撲哧一聲。

“笑什麽,我本來就不是事業有成型的,我在纨绔界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了,各有所長”,趙森大言不慚。

“你突然對自己認知這麽清楚,我一時還有些不适應”,可兒吃了一口冰激淩,有些驚喜地開口,“你這芒果味的挺好吃的啊”!

“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還買”?

“我樂意”,

“這次就算我請你吃飯了”。

“可可,你也太小氣了”,

“你自己挑的”,

趙森盯着可兒手裏的冰激淩耍無賴般地說道,“我又想吃芒果味的了”。

手術室門外,周岐喚了林葉三聲了都沒有反應,一個人盯着長廊上的公共座椅發呆,好生奇怪,上前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葉回頭發現是周岐,眼神暗了一分,語氣裏藏了一絲失落,“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叫我一聲”,。

“我都叫你好幾聲了”,

“是嗎”?

“怎麽了這是,每天心不在焉的,我可聽王旭說了你已經連加了好幾天的夜班了,怎麽真打算把你的下半生貢獻給醫院啊”!

“這兩天老王她老婆病了,讓我替他頂幾天班”,林葉邊走邊說。

“他為了翹班無所不用其極,全胸外上上下下的人誰不知道啊!你要說不知道我可不信,自從那天你跟着周院長回來之後,把魂都丢了,我聽說那老人家可是趙森的親爺爺的哥哥,可想而知,這家人的家世有夠顯赫的啊,怕可兒跟人家跑了,嫉妒了?那還不抓點緊”,周岐揶揄自己的老友。

“那你是打算跟李醫生重歸于好啊?還是跟劉眠卿破鏡重圓”?林葉直踩周岐的命門。

周岐倒也沒怎麽難為情,“林葉,你這張嘴啊!太毒了,上學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不過話說回來,趙森那人确實不錯,家世好,又有錢,工作穩定,人品性格那也是沒得說,我要是再小上幾歲,也會動心,可兒整天跟他朝夕相處的,說不定…”,

等着林葉的反應,她最了解自己的老同學,愛好喜惡從不表現在臉上,但這樣的人其實更重感情,現在心裏還不知道怎麽翻江倒海吶。

周岐順勢說道,“後天我本來打算去找可兒拿東西的,上次忘她家了,那天你不正好休班嗎,幫我跑個腿”。

“沒空”,

“可兒,可有幾天沒來奧”!

周岐惋惜的大步向前走去,留下林葉一個人在原地。

“可可,我實在是走不動了”,趙森癱坐在路邊的石階上,賴着不走了。

“還有二十幾家,老大說了今天必須查完,要不然就別回去了”,範可兒數着紙上一家家的商戶,站在幾米開外。

而趙森看起來是一點也沒有要動的意思,邊捶着自己的腿,邊抱怨。範可兒無奈,又折了回來,立在他的身畔,居高臨下地說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走了”。

趙森還是沒有反應,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範可兒轉身欲走,趙森拉住了可兒的胳膊,又開始了他的拿手好戲,撒嬌耍賴。

“你怎麽這麽狠心?真扔下我,再休息一會兒嗎,我們一大早就出來了,到現在午飯都沒來得及吃,我現在真的是又累又餓,簡直就是賣火柴的小男孩”,泫然欲泣。

可兒心想,他不當演員既瞎了他的好皮囊,還有他豐富的感情無處宣洩。剛開始還沒感覺出來,經過木頭的一渲染,還真有些餓了,也随着他坐了下來,問,“你想吃什麽”?

“随便,只要是吃的都行”。

範可兒環顧了四周,還真沒有什麽吃的地方,并且還有身邊的一個累贅,去遠處覓食可能性并不大,好像這兒附近有一條小吃街,還是林葉帶她來的,不過也是幾年前的事了,這幾年城市改造嚴重,也不确定它還健不健在。

“附近全是科技市場,離我們最近的就是小吃街,就在不遠處,你去不去”?

“不遠是多遠啊?要不要我們打車過去”?

“愛去不去,你這公子哥的毛病又要開始犯了”,打掉了趙森搭在她肩上的爪子。

“有口吃的總比沒吃的好”,

趙森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安慰自己。

在可兒的帶領下,趙森感覺像走在了一個迷宮了,他的記憶力向來自诩過目不忘,但現在他已記不清到底拐了幾個彎,過了幾條道了,緊緊地跟在領路人的身後,生怕一個不留神自己就被困在此地,沿路都是一些小道,周圍都是一些老式居民區,不時能聽見經過的哪戶人家傳來的訓斥孩子的聲音,還有電視機播放的影視劇裏的人物臺詞,窗戶上撐着一根根的竹竿,今天天氣不錯,好多人家都在曬被子,還有洗過的衣服,不時地滴下幾滴水。

“木頭,發什麽呆吶”?

範可兒坐在一個馬紮上,扭頭叫他,趙森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微笑,走了過去。拉過隔壁桌的一個看上去要散架的馬紮,坐下的時候他隐隐擔心,它會不會就此亡于自己的翹臀之下,只是嘎吱嘎吱的響,卻還在拼命地撐着。

四方的小桌子,只能容下兩個人,桌面上看上去油光滿面,全是日月的積累與沉澱。這條小吃街看上去規模倒不小,長長的一條街望不到盡頭,一個個的小餐車緊緊相連,各色小吃琳琅滿目,吆喝聲此起彼伏。誰曾想到繁華地帶的背後還隐藏着這麽一個“世外桃源”,煙火氣十足的地方。

穿梭着不少穿着西服打領帶的人,也有不少衣着随意之人,應該是附近的上班族還有居民,路過的那片老式居民樓,不時有老板的聲音鑽入耳中,“還是老樣子”。

範可兒抽了一張目測便知質量相當薄弱的餐巾紙擦桌子,“沒想到這條街還在這,我還以為早就搬走了”,轉頭沖着一個中年男人喊道,“老板,兩碗板面,微辣的,各加一個豆腐一根腸,對了,多放點青菜”。

老板熱情洋溢地喊道,“好來”,又從旁邊的盆裏拿出了一塊面,大力揉搓了起來,旁邊的一大桶熱水上空袅袅水汽,老板娘忙着給每個桌子上端面,行動麻利,配合默契,一看便是個夫妻店。

“這家的板面可好吃了,一般板面的面條都是機器壓得,這家的是老板自己手擀的,特別勁道”,範可兒熟絡的介紹。

“你對這兒倒是熟悉”,趙森四下打量。

“那是當然,我們不能跟你這公子哥相比,一個個不食人間煙火,不過,我也好久沒來了,離着局裏遠了些,提前說好,一會兒別給我端出你那大少爺的架子,說吃不了之類的話”,可兒提前給他打好預防針。

“切,小看誰吶,我可是吃得了法國大餐,玩得轉各色小吃的人,上高中的時候,我曾經就一個人背着包兜裏揣着幾百塊錢跟着網上認識的驢友下了西藏”,趙森雙手抱胸傲嬌地說道。

“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魄力,西藏我還沒去過吶,我一直想去,那兒美嗎”?

“很美,在每個人眼裏都有它獨特的地方,但在我眼裏它就像個遠方佳人,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焉,等過年放假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不過它景色最美時候是在七八月份,不過也無妨,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美”。

“算了吧,跟你去,一路上不得被你聒噪至死”,可兒明确表示了自己的立場,從簡陋的筷子盒裏拿了一雙一次性筷子,麻利地掰開,兩根筷子相互摩擦,去掉上面的小刺。

“你知不知道多少美女想跟小爺我出去旅行,我也就是在你眼裏不值一文”,趙森白了範可兒一眼。

可兒嬉笑一聲,“別在這兒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

老板娘端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板面上來,上邊漂着一層辣椒油,還有黃豆,幾片綠色的蔬菜,要求的豆腐還有腸,看上去食欲大增。

老板娘看了一眼趙森,不知是誇贊還是恭維,“小姑娘,你男朋友可真帥”。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的同事”,範可兒大大方方地回道。

老板娘有些惋惜地望了眼可兒,好似她沒有眼光一樣。

“我這麽帥,找了她也太虧了”,趙森對老板娘說道。

可兒抄起桌子上用過的餐巾紙狠狠地砸在了趙森身上,老板娘看着這麽一對年輕人嬉笑打鬧,笑眯眯地走開了。

趙森往可兒的那一碗裏倒了些許醋,“這板面不放醋,就像炒菜不放鹽一樣,缺不得的東西”。

“喲,原來真吃過啊!這也知道”,可兒搓了搓手,拿起筷子翻動了幾下,大口吃了起來。

趙森也在自己的那碗裏放了不少醋,邊吃邊問,“你以前跟誰一起來過啊”?

可兒停滞了一秒,說道,“林葉”,

繼續大口吃碗裏的面,一點淑女的氣質也沒有,趙森也每次夾起一大筷子,不甘落後。

“沒看出來,林葉還是這麽接地氣的人,我一直以為他活得特別仔細,每天吃什麽幹什麽都是經過嚴密規劃的”。

“他一直都是很接地氣的人,跟我們一樣,只是平常不愛說話,讓人有距離才這麽覺得,其實他也有很多小愛好,有時候也會開玩笑……”,

可兒說起林葉來如數家珍,像是黃河決開的堤壩,一時半會兒算是堵不住了,趙森低頭吃着面,只聽得見自己吸溜吸溜的聲音。

突然一聲女人的尖叫,一個男子懷裏揣着包從他們攤前狂奔了過去,後邊有人喊道,“有小偷啊”!

兩人對視了一眼,拔腿朝着剛才的方向追了上去,現在的小偷可真能跑,體力那真是不錯,帶着他們倆繞了幾條街,範可兒緊緊地跟在趙森的後面,這一次木頭算是沒給警察人民丢臉,也證明了他作為男人的實力,體力和速度方面确實比可兒好得多,緊追着前面的人不放。

終于在一個死胡同裏停了下來,趙森掐着腰,大口喘着氣,對着前面的人一臉得意地說道,“跑啊,看你往哪跑”。

不一會兒,可兒也追了上來,弓着身子,扶着膝蓋,氣喘籲籲,“木頭,可以啊,這次真長臉了”。

趙森轉頭說道,“那是,也不看小爺是誰”。

都這時候了,還不忘自大一把。

突然,可兒一臉驚恐地指着前邊,趙森順着方向看過去,我去,從哪兒竄出來這麽多人,足足有七八個,手裏還抄着家夥,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其中一個人開口,像是他們的領頭人,“兄弟也是謀口飯吃,沒想到二位緊緊相逼,那就千萬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似是學着香港電影的大佬說話一樣,東施效颦。

可兒撲哧笑出了聲,聲音輕蔑,“怎麽還真把自己當做天地會的堂主了,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們不巧是朝廷的人”。

幾個人聽出了話裏的言外之意,知道來人是警察,面面相觑,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那個領頭人輕咳一聲,穩住軍心,狀着膽子般的大聲說道,“是警察又怎樣”。

“确實不會怎麽樣,剛才只是搶劫,如果你有進一步的舉動,便是襲警了,罪加一等”,趙森不輕不重地補了一句。

“你們警察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領頭人像是被激怒了,一臉橫肉,向前走了幾步。

趙森快速移動到可兒身後,不知道的以為練了‘淩波微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小聲說道,“他們要是真動手怎麽辦?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剛才說出的話,她算是徹底收回了,再一次高估了他,可兒鄙視地看他一眼,“你怎麽這麽慫”?

“我這是從心”,趙森把手覆在自己的胸口,真誠地說道。

“小心”,趙森抱住了她,一聲悶棍打在了他的背上,微蹙眉頭,轉過身,把她護在身後,“老虎不發威真把我當那死貓咪啊”!

擡起一腳便踹在了剛才動手之人的小腹上,其他人一哄而上,正式拉開了戰鬥,幾個人也沖着範可兒打了過來,可兒撸起了袖子,今天跟他們拼了,加入了戰鬥。

好歹兩人也是警校正式畢業的學生,對付幾個小毛賊不在話下,可是畢竟對方人多勢衆,又有武器,而自己卻赤手空拳,兩方打的難分伯仲,趙森往左臉瞎晃一招,打在對方的右臉上,挑釁一笑,惹得對方沒有章法的往他身上亂撲,靠着蠻力倒把趙森逼得退後了幾步。

趙森吸引了大部分的戰鬥力,但範可兒這邊也有三個人,對着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誰料範可兒一個橫掃腿打了個猝不及防,瞬間倒了一個,又一個擒拿手,突然身後一個人環住了她的脖子,一時半會兒倒也耐他不得,電光火石之間,趙森把她解救了出來,那個人被打倒在地。

衆人把他倆圍城了一個圈,有種甕中捉鼈的意思,兩人相互抵着背,身上已經挂了幾處彩,相視一笑,可兒說道,“謝了”。

“這次表現不錯吧”!

“不錯”,她贊許地說道,又問,“你背上的傷沒事吧”?

“沒事,要是能安全出去,答應我一件事呗”?

“容我想想”,

“都這種時候了還要想”

她沉思了三秒,才鄭重其事地承諾,“好”。

趙森學着李小龍的樣子,帥氣地一擦鼻子,大聲吼道,“小爺,今天跟你們拼了”,沖入了人群。

須臾間警笛聲響起,警察沖了進來,其他人被站成了一排先後上了警車,再也不似剛才作威作福的神氣勁,兩人跌坐在地上。

“可可,你什麽時候報的警啊”?

“第一時間”,

“我說吶,前邊在那兒快唠起家常了,原來是拖延時間啊,怎麽不給我一個眼神”?

“我眼都快眨瞎了,你不沒反應過來,再說了,這不顧及你面子沒來得及跟你說,你上次不是說讓同行來救我們也太丢人了,”

“我那就是随便說說,以後該報警時還是得報警,都是自己人,哪有什麽丢人一說,還是命比較重要”,

可兒搖頭失笑,趙森也跟着笑,不小心咧到了受傷的嘴角,疼得嗷嗷大叫,剛才英勇果敢的形象一去不複返。

一會兒便有人把他們送到了附近的醫院,他們倆身上沒有什麽大傷,可兒只是擦破了點皮,還有不小心扭了一下腳,趙森臉上青了幾塊,看見自己尊榮的時候,對着人家女醫生一陣哭哭咧咧,一再地求證,“自己會不會毀容?他可是靠臉吃飯的人,一定要好好幫我治,只能比以前帥”,差點傷心地撲倒在人家的懷裏,可兒坐在病床上冷眼旁觀,實在佩服,外加作嘔。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可兒問,“這算工傷嗎”?

趙森認真想了想,“如果你願意做我女朋友的話,這算家庭事故,全包”。

可兒“不小心”捏在了他臉上剛才受傷塗藥的地方,引得他一陣鬼哭狼嚎,讨伐可兒是個毒婦,惹得路人紛紛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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