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挑戰

郁宛盡管腦中想東想西, 倒也沒敢真做點什麽,只盼着自己過慮——她更擔心安全問題。

電影畢竟是虛構的藝術,馬震這種高難度動作放在熒幕上堪稱奇景, 現實就有違科學。若不慎從馬背上摔下來,保不齊就有斷手斷腳的風險。

若她傷着也就罷了, 總歸自認倒黴;可若皇帝傷了, 皇太後乃至文武朝臣保不齊就得歸咎于她伺候不力,她哪擔得起這麽重的責任?

真個有何不測, 怕是全家滅族都未必賠得起呢。

乾隆聽她在那裏胡思亂想, 小臉兒皺得緊巴巴, 眉毛也擰成了一線,十足滑稽, 忍不住上手扯了扯她肉嘟嘟的腮頰,“坐穩了!”

郁宛還沒反應過來, 便覺身下一晃, 跟玩過山車似的,趕緊伸手想抓住點什麽什麽——結果就扯着了乾隆腰間的絲帶。

看樣子還是有意為之,生怕他褲子太緊似的。

郁宛覺得自己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慌裏慌張想幫他重新系好,哪知颠簸之下卻是手忙腳亂,萬歲爺的衣裳愈發弄得松松垮垮。

最後只能勉為其難打了個死結。

郁宛抹了把脖子上的汗,讪讪道:“您這穗子可真結實。”

順手摸了一把腰帶上的碧玉流蘇。

乾隆:……找不到話可以不誇,何必勉強?

不過他老人家卻心情不錯, 這多貴人的難得之處就在于上了歲數卻仍保有姑娘家的天真——跟真正的妙齡少女相比又是一種趣味。

乾隆有時候就樂意看她做些傻事, 越出醜還越高興, 倘宮裏一個個都是四平八穩的, 反而沒意思。

郁宛窘完之後就老實了, 乖乖依偎在乾隆懷裏,像個大號的蠶寶寶,“萬歲爺,咱們這是去哪兒呀?”

乾隆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鬓發,溫聲道:“帶你去個好地方。”

郁宛下意識想起神農架之類的迷路專用區,莫非皇帝想帶她去深山老林看野人?

她可不想淪為食人族的口糧!

這女子成日亂七八糟想些什麽,乾隆無奈,待要解釋,又覺得白費精力,便緊抿着唇,一言不發策馬向前。

很快便來到一處廣袤綿延的湖泊,湖邊草色濃密,依稀有些發黃,但頗見天然野趣。

郁宛頭一遭見到這樣大的水澤,她老家的鏡湖怕是還不及這個一半呢,“萬歲爺,這是什麽地方?”

“塞罕湖。”乾隆顯然常來。

不同于尋常湖泊,塞罕湖的湖水一碧到底,不染半分雜色,想是因為倒映着天空的緣故。

迎面吹來的微風也格外清新怡人,半點沒有常見的潮腥氣。

郁宛正稱賞于景色的壯美時,乾隆又指着遠處道:“你看。”

郁宛擡目望去,只見太陽不知何時竟快要下山了,火紅的一團緩緩下墜,如同被後羿射落的金烏,照得湖面波光粼粼,又有不知從哪燒着的篝火升起袅袅炊煙,連雲直上,和着漫天金粉的微粒,恍惚間如入神仙洞府。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原來不是誇張。

郁宛被此情此景給驚呆了,想不到乾隆爺還有如此浪漫的情懷,看來他也不是唯愛粉彩雕花瓷器,對自然造化也很欣賞。

那可不,乾隆在心底得意地輕哼了一聲,又将一樣牛皮紙包裹的物事塞到郁宛懷裏,“你進宮至今,朕還不曾私下送你點什麽,聊做補償。放心,此物未在內務府記檔。”

郁宛滿懷期待揭開,卻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有她小臂長,看上去還挺鋒利的,可是會否太欠缺浪漫?

再說她也沒用武之地呀,難道拿來行刺?

乾隆眼角抽了抽,又一次被她與衆不同的思考方式給打敗了,他無力道:“此物削鐵如泥,可用于防身,也可用作烹饪,随你處置。”

郁宛想了想,拿來切烤全羊應該不錯,就是有點大材小用,不知道能否砍開骨頭——每回她想打開羊棒骨吸骨髓都得費老大勁呢。

她就是個吃貨。乾隆也懶得較勁了,“你若不想留下,熔斷了拿去變賣也使得,那匕首的柄全是純銀做的。”

郁宛這會兒才終于露出點喜色,銀子啊,那确實是件好禮物。怎麽不連刀刃也用銀質來做呢?黃金她也不介意。

乾隆沒好氣道:“金銀質地皆軟,真拿來切瓜砍菜,怕是立馬就得報廢。”

這樣啊,郁宛勉為其難接受他說法,恭恭敬敬致辭,“那就多謝萬歲爺了。”

乾隆:一點都不開心【doge】。

欣賞完落日,乾隆就帶她下了馬,到一旁庑房中去,那本來是個倉庫,用來盛放糧食和稻草的,因着久無人住,業已廢棄。

郁宛見他拉着自個兒往裏走,心頭又開始小鹿亂撞,這是要野戰?好歹找個墊子鋪上吧,那稻草多紮人的。

她再怎麽皮糙肉厚,也不能這樣幕天席地的胡來。

乾隆本來沒打算如何,被她亂糟糟一攪和,心頭倒是有些意動,只強壓着煩躁,向她比了個噓的動作。

郁宛不敢說話了。萬歲爺真要拉她硬來,她也不能反抗,可總得給她一套替換衣裳吧,這麽披頭散發地回去別人還以為她被狼啃了呢。

未幾,庑房的軒窗外忽然傳來嘈雜人聲,間或還夾雜着得得馬蹄,郁宛作勢要喚人,哪知乾隆卻擡手捂上她的嘴。

不會吧,還玩強迫play?那她是不是得裝作反抗一下?

郁宛正在思考,聲音越來越近了,而乾隆則拉着她悄悄躲到門後。

四阿哥五阿哥的聲音相繼傳來。

“聽從人說父皇向塞罕湖方向來了,難道不是這邊?”

“興許是那老奴記錯了也說不定,他原有些半癡不聾,四哥,你往東我往西,咱們分開找尋罷。”

郁宛恍然,敢情皇帝在同他兩個好大兒躲貓貓呢,他老人家還有這嗜好。

再回頭看乾隆眼中閃着促狹的光芒,郁宛十分無語,既是要作弄幾位阿哥,幹嘛拿她當擋箭牌?

虧她還擔心了老半天,以為節操不保——不對,節操早就掉光了。

乾隆用指腹在她紅唇上淺淺摩挲,柔聲道:“別氣,朕回去補償你。”

郁宛本來不氣,被他一說眼中卻騰地冒火。

她才不想要那種補償!

今天已經夠累了好麽?

正要主動暴露行蹤,哪知五阿哥身邊的侍從格外眼尖,已然瞧見了她,“多貴人,您怎麽在此地?”

随即恍然醒悟,多貴人不會自個兒跑到塞罕湖,那還能誰領她來的?

等衆人齊刷刷包圍了庑房,乾隆才拍了拍衣襟上的灰,笑着從裏頭走出,“朕才打了個盹,你們就過來了,真是一刻都不讓朕自在。”

兩位阿哥打着哈哈,明知道父皇故意作弄,可又能怎麽樣?

只能無奈道:“兒子們今日收獲頗豐,還請父皇一同品評鑒賞。”

便讓谙達們将獵得的獸皮獸肉擡上來。

伊常在的目光則落定在郁宛身上,想從她肩膀沾着的稻草碎屑判斷是否發生了茍且之事——這個無恥的女人,不好好教導十二阿哥,反而見縫插針引着皇帝跟她歡好,果真本性難移。

皇帝怎會迷戀這種貨色?

郁宛不用問就知道伊常在怎麽想她的,她也懶得分辯,只覺得伊常在自個兒把路走窄了。她們這些蒙古女子再怎麽拼命漢化,肯定也不如京城閨秀生來幽娴貞靜,與其萬般做作,還不如大大方方展示魅力,皇帝什麽絕色佳麗沒見過,能吸引他的不就是一點特殊之處麽?

伊常在倒是把自個兒變得跟那些宮內的女子一樣,又是苦學規矩,又是潛心女訓,還都學得囫囵吞棗不倫不類,穎嫔教她“脫簪待罪”,她居然奉為圭臬,難道皇帝需要請個外邦貢女來當女學究麽?何況內在美終究是唬人的說法,大多數男人只看臉的。

郁宛撇下她,扭頭去看狩獵的熱鬧,卻原來四阿哥五阿哥兩邊又在比賽呢。

論數量,自是四阿哥居多,什麽山羊狍子野兔,零零總總加起來有二三十只之多,不排除有底下人的功勞,但總歸記在主子名下;

五阿哥相比之下就有些寒酸了,收獲不多,但卻有一頭花紋美麗的麋鹿,還是活着帶回來的,五阿哥射中了它的腿部,還叫人細細包紮好,別傷了根本。

麋鹿又稱四不像,乃傳聞中的神獸,象征吉祥與富貴。乾隆自是大悅,叫人好生養在籠裏,打算帶回南苑,又連聲誇贊永琪不愧為朕的好兒子。

純貴妃酸得牙都快掉了,“五阿哥倒是重質不重量,只不知何以這樣湊巧?”

本想把話題往愉妃母子刻意安排上頭引,奈何沒人理她——說得這麽輕松,您倒是安排個試試?活麋鹿那麽容易得?

郁宛就更犯不上跟這位娘娘鬥嘴了,只殷切地看着永琪,“五阿哥,你今日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射中別的?”

這麽一位活潑豔麗的庶母跟自己搭話,永琪難免有些羞赧,“并不曾。”

郁宛不肯死心,“真的沒有嗎?那有沒有傷着人?”

她記得五阿哥小燕子相遇的第一幕貌似就是在圍場,小燕子還不慎傷在蛙哥箭下,由此引發一段良緣。

或者不是今年的事?

慶嫔只當她雜書看多了,“這荒郊野外哪來行人,難不成精怪化形?”

又擰了擰她的臉,“你這個人成日怪力亂神也就罷了,別在這裏吓唬孩子!”

郁宛委屈地脫離魔掌,“我就是随便問問,沒有就算了。”

看來她磕的cp注定不會成真——也罷,本就是虛構作品,怎麽能指望發生在現實中呢?

衆人盤點完獵物,正欲返回營地,伊常在忽然越步上前,冷冷地注視着郁宛道:“多貴人,你可願同我比試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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