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清 不如就花錢圖個清淨
豁牙子門牙旁少了顆牙,林特加見了他職業病就犯,季岑和鐘正浩到那家鐵鍋炖時,林特加正在商勸豁牙子把那顆牙補上。
“你這真太影響美觀了,”林特加拍了拍胸脯,“去我那補,哥們不收你錢。”
豁牙子撇嘴開着玩笑:“不要錢我也不去,我可信不過你的技術。”
鐘正浩半路上把女朋友送回家了,他坐椅子上後先倒了杯水喝:“別補了吧,這兩年都瞅順眼了。”
豁牙子對後進來的季岑笑:“岑子有點蔫啊。”
林特加也看了看坐在他身邊的季岑:“怎麽看起來跟縱欲過度了似的。”
“誰能有你更縱欲過度,”季岑将手重重搭在林特加肩上,“你悠着點吧,去個防疫站都能遇到你前女友。”
林特加略有思考,似乎想起來是哪個了,轉而問:“你去防疫站幹什麽?”
“打針呗,”在來的路上就已知情了的鐘正浩邊笑邊說,“他舅相好的兒子弄了條狗,給他咬了。”
“這你都忍了?”豁牙子看向季岑,笑着扯皮,“那狗和那人怎麽也得挂一個吧。”
豁牙子原名張鐵駒。跟季岑在初中時就整天形影不離。這人直來直去沒什麽心眼兒,目前跟親戚合夥在南方開了個糧油店,專門從這邊運大米和大豆油過去賣。隔三差五開大車回來拉貨,每次都叫上哥幾個聚一下。
“我想吃這口好幾天了,”豁牙子看着服務員添好的鍋料說,“南邊也有這樣的店,但都是照葫蘆畫瓢,根本不正宗。”
“那你多吃點。”林特加說。
豁牙子笑:“不僅要多吃,還要多喝點。”
季岑:“你們整,我來不了。”
鐘正浩:“那我們仨敞開了肚皮喝,就不管你了啊。”
Advertisement
這三人還真敞開了肚皮喝,飯吃到一半,大綠棒子輕輕松松搞了一箱半。各個面色微醺拍桌敲碗的扯犢子,吃完又去KTV鬼哭狼嚎了半宿。
在KTV也沒斷了酒,白的啤的可勁灌。
期間上廁所碰到鐘正浩他哥,鐘正言帶客戶出來樂呵,還送了他們那屋幾瓶紅酒,也都被這三人喝光了。
喝酒就怕混着喝,這些紅酒一下肚,撂倒了兩個。
豁牙子家早些年是釀酒的,從小他就在酒精裏泡,屬于千杯不醉。他跟全程清醒的季岑想把另外兩個帶出去時,鐘正言從對門出來叫住了他們。
“言哥。”
鐘正言:“把正浩放我這屋吧,我晚點送他回去。”
季岑把迷迷糊糊的鐘正浩推過去後跟豁牙子扶着離了歪斜的林特加下樓坐上了他的車。
這次要不是打了針喝不了酒,估計季岑比後座躺在豁牙子腿上的林特加好不到哪去。
他邊開車邊對豁牙子說:“你回哪,我送你。”
豁牙子:“去你那把賬給你結一下。”
季岑道:“不急,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豁牙子:“沒事,弄完了我心裏也踏實。”
他們要結算的是大米錢。源封每年秋收後政府會組織統一收購各家手裏的新糧,但價格偏低。
季岑便沒讓豆姑他們家賣,而是在打米廠打出新米等着他雇車去拉回西賓放在他在洋南租的倉庫裏。
這些米不管是幾千斤還是上萬斤,季岑走的都是豁牙子這條線。新米經過各種包裝每斤能比統一征收多賣上百分之五十。
這些錢百分之十會進季岑的腰包。豆姑說了,季岑要是不要這錢,她寧願跟着大流賣。
季岑便把錢收着了。
上次豁牙子走從季岑倉庫裏帶走了一萬斤大米。他要跟季岑算的就是這一萬斤的賬。
把林特加送回家以後他們就回了永利。
進了門豁牙子就從随身拎着的那個包裏拿出了個牛皮紙袋遞給了季岑:“點點。”
季岑接過袋子後彎腰到收銀臺的櫃子裏抱出了個點鈔機,然後将裏面的幾沓錢逐一清點。
他必須要這麽做,他跟豁牙子關系再鐵,在錢財方面也要明算賬。
“沒錯。”
“嗯,那你收好,”豁牙子笑笑,“我就先撤了。”
“這就走了?”季岑比劃道,“來都來了,上去坐坐吧,抽根煙聊會兒天再走。”
到了樓上卧室看到陽臺門開了條縫,季岑便說:“方丈回來過了。”
豁牙子:“誰?”
“方丈。”
“它還活着啊。”
吃早飯時戚衡察覺了喬艾清的眼睛不太對,他把趙浩磊捅死後的第二天喬艾清就是這樣的眼睛。
那嚴重紅腫是哭了整晚的證據。
讓戚衡有些煩躁的并不是粥有些燙嘴,而是他開始意識到,他媽對肖明軍的感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麽淺。
喬艾清沒吃早飯就要出門。戚衡扭頭問:“你去哪?”
“店裏。”喬艾清頭也不擡的穿着鞋。
戚衡想說什麽,被喬艾清攔截了,她起身道:“別再看着媽了,我跟你肖叔說好分開了。”
有這麽個結果都是昨天的事鬧得,戚衡不禁感慨季岑作那麽一下還真管用。他不輕不重的“嗯”了聲。
想到季岑,戚衡就想起來今天他得到防疫站陪季岑打第二針狂犬疫苗。
雖然他是極其不情願的,但還得走一趟。
他會盡力把這一趟變成最後一趟。
季岑在電腦前教邱然怎麽從紙質合同上摳下印章做成電子版時,前臺坐着的盧霞告訴他有電話。
他順口問:“看下是誰的。”
“戚......”盧霞低頭看着手機屏幕疑惑的說,“狗?怎麽還有叫這名的......”
聽完第一個字季岑就知道是戚衡了。他的聯系人是很多,但姓戚的就那麽一個。
應該又是肖明軍和喬艾清的事,他昨天已跟肖明軍脫離關系了,他才不想再管。他說:“不接。”
沒一會兒盧霞又道:“季哥,那個什麽狗的又打來電話了。”
季岑:“只要是他打來的就先不用管了。”
“會不會有什麽急事呀,”過了一會兒後盧霞拿着季岑的手機過來了,“不然哪會一直打。”
季岑:“打幾遍了?”
盧霞:“第六遍了。”
戚衡連着打了六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他決定再打一個,要是還是無人接聽的狀态,防疫站他就不用去了。
這個電話剛響半聲,季岑就接了。
季岑還是沒狠下心不管肖明軍。
“我尋思你死了呢。”戚衡不客氣的先開口。
季岑:“有屁快放。”
“打疫苗,幾點去。”
季岑是真沒想到戚衡打電話過來是說這個,他都快忘了今天要去打疫苗第二針的事。
“你問這個幹什麽?”
戚衡:“說幾點就行了,我過去付錢。”
季岑皺眉:“上次你沒都付完嗎?”
“我選的按次數付。”
“你他媽腦子不好吧。”
戚衡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說:“到底幾點。”
季岑看了看時間:“下午兩點。”
然後戚衡就把電話挂了。
過去幾年的監獄生活讓戚衡的時間觀念特別重。
下午他按着時間提前了幾分鐘就到防疫站門口了。
等了十多分鐘也沒見季岑那輛破車,他只得蹲在樹蔭下繼續等。
季岑是兩點半才慢悠悠将車停在路邊的。他拐過彎就看到戚衡,還是戴着個帽子,帽檐擋了半面臉。蹲在那不知在地上畫什麽。
車停近了一看,發現這人在用樹枝逗螞蟻。
“都幾點了?”戚衡擡眼道。
季岑拉好手剎開門下車:“沒辦法呀,我腿受傷了,行動慢。”
慢個屁,昨天追肖明軍那一副獵豹出擊的樣子怎麽不像是腿受傷了。
就是他媽故意的。戚衡站起身扔掉木棍向着防疫站裏面走。
“我去把剩下的錢都付了,”他邊走邊說,“以後我就不用跟來了。”
季岑:“随便你。”
在窗口确認了不能将剩下費用一起交後戚衡很詫異。那工作人員人情不通,說什麽已選了按次數繳費錄入了系統。他只能選擇準備好剩下三針要交的錢一并給季岑。
季岑這次記得要自己的身份證了,他從戚衡手裏扯過身份證後去等着打針。
上次來還不用排隊的,怎麽最近被狗咬的人突然多了。
戚衡數着兜裏錢,發現沒有零錢。他便跑着去防疫站外賣冰糕的大姨那換了零錢。
他攥着數了好幾遍的錢在大廳等季岑。
季岑這次沒碰到林特加那前女友,給他打針的護士溫柔極了,生怕把他紮疼了。還用甜甜的聲音把打針後的禁忌又囑咐了他一遍。
打完針他邊穿好襯衫邊走向戚衡,等到戚衡把錢給他後他象征性的數了數,然後說不夠。
戚衡:“不夠?”
他伸手拿過錢要再數,季岑就把錢又扯了回去。季岑一只手捏着錢,另一只手向戚衡攤開,除了拇指外的其他四個指頭同一頻率的勾了勾。
“什麽意思?”戚衡皺眉。
季岑啧道:“光付打針錢就完了?我受的苦遭的罪呢?”
這他媽是個無賴吧?戚衡終于是用手擡了擡他的帽檐,明亮的眸子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季岑:“你找揍是吧?”
戚衡身上的少年感很強,就像是他在獄中那将近五年的時間讓他的年齡定格了一樣,出來後還像是進去前的青春狀态。季岑是真沒想到監獄竟還是個養人的地方。他也是很搞不懂,怎麽一個進去過的人,眼睛可以清澈到這個地步。他轉移視線去看門外:“那你揍啊,我這次保準不還手,再訛你個醫藥費也是順手的事。”
這種人,怎麽會有很多朋友的?他的朋友們也見到他這一面了嗎?
接觸了幾天下來,戚衡對季岑是沒有一點好感。季岑在他那,雖然是光鮮亮麗人模人樣,但內裏絕對生蛆了。
僞君子比真小人還可惡。
權當打發要飯的了,反正他媽跟肖明軍也掰了,以後他跟季岑沒有交集,不如就花錢圖個清淨。戚衡點頭:“想要多少精神損失費?”
季岑攤着的那只手舉了起來,張開五指在戚衡眼前晃了晃。
戚衡:“五十?”
季岑搖頭:“五百。”
真夠獅子大開口的。
戚衡去兜裏掏錢。
中午喬艾清回家做飯的時候給他拿了季岑打針要用的錢,還特意多拿了幾百讓他留着零花。
他真沒想到季岑還要什麽精神損失費。
掏出這五百,他兜裏就剩六塊五了,得坐公交回洋南。他沒記錯的話,最近的公交站在一裏地外。
他盡管猶豫,但還是把四張一百的,兩張五十的拍在了季岑手上:“這件事兩清了?”
季岑收回手,撚撲克牌一樣撚開手裏的錢扇着風滿意點頭:“清了。”
季岑是看着戚衡把兜底都掏給他了的,他開車沒行駛出多遠看到戚衡在路邊頂着太陽走,他惡趣味來襲,跟個黑車司機一樣從車窗沖戚衡喊:“洋南三十塊,走不走?”
戚衡側目:“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