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漣漪 他倆竟也能心平氣和聊閑天
喬艾清冒着小雨點回來的。她到屋換完鞋, 外面便肆無忌憚地下了起來。
戚衡見她回來不想搭理,繼續蹲在地上給将軍調整着頸圈。
感受到低氣壓的喬艾清趕緊洗了手去冰箱找食材。
戚衡用眼睛瞄着她拿了雞蛋還有西紅柿後收回視線說:“上次給人家做一桌子菜,回來給我吃面條。這次又想怎麽糊弄我?”
這明顯是不樂意了。喬艾清停住腳步說:“媽不是尋思着吃個省事的, 你別耽誤了上班去麽。”
“都幾點了我還上班, ”戚衡皺眉道, “我幾點去上班你都不知道吧,人家幾點搬家你整的可明白了。”
喬艾清試圖哄:“那你想吃啥。”
“不吃,氣都氣飽了。”
“想吃啥你說,兒子,媽給你做。”
“得了吧,你不嫌累嗎?”戚衡起身走過去, “我來。”
“吃西紅柿雞蛋面行不行?”喬艾清笑着問。
戚衡接過西紅柿和雞蛋,看了喬艾清一眼:“你辛苦做的飯, 然後你沒吃上,肖明軍他有心嗎?”
看着兒子心疼自己, 喬艾清母性大發的摸了摸戚衡後脖頸:“頭發長了。”
戚衡偏頭躲開喬艾清的手:“都說了特意留的。”
戚衡将第一個雞蛋剛磕破在碗裏, 客廳響起了敲門聲。将軍應聲而叫。
喬艾清有些緊張:“不會是你二叔又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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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衡放下手裏的活:“你別動,我去看。”
門外站着的是端着個大盆的季岑, 淺藍色襯衫上都是雨點浸濕的線條痕跡。本來今天幫着搬家特意沒穿他心愛的花襯衫,現在倒也變成了花襯衫。
“你怎麽來了。”戚衡問。
好一個不太歡迎的語句。
季岑在看戚衡用腿攔着的狗, 他将盆遞給戚衡:“給你們拿過來點飯菜,趕緊趁熱吃吧。”
季岑懷裏端着的大盆上面還扣着個大盆,胳膊前伸遞給戚衡的時候上面的盆偏移了, 從那寬縫戚衡看到好幾盤菜。
肖明軍要是來送, 戚衡肯定直接摔門板。來的是季岑, 戚衡沒趕人。但他嘴上也沒饒人:“送剩的過來是打發誰呢。”
“不是剩的, 都是鍋裏沒動過的, ”季岑拍了下盆,“你要是不稀罕吃就扔了,我他媽可不負責端回去。”
“小岑快進來!”喬艾清打破了僵局的走過來拍了戚衡後背一下,“還不接過來。”
“拿着呀。”季岑明顯不耐煩了,直接把盆往戚衡懷裏送。
在家裏沒戴帽子的戚衡正是寸頭留長的尴尬期,整個發型看起來毛躁的很。他擡手來接季岑抱着的盆時,頭發都戳到季岑臉上去了。
“小岑進來坐!”喬艾清招手說。
季岑将盆穩穩交接給戚衡:“不了喬姨,我要回長青了。”
喬艾清;“你吃好了嗎?我走那會兒你不是剛吃上麽。”
“我吃好了。”季岑說。
還不是因為肖明軍嘴碎的要死,季岑是加了速度扒完那碗飯的。
飯菜肖明軍本要自己來送,但克服不了對狗的恐懼。都端着盆到樓下了,卻沒上來。
季岑看他舅那個慫樣恨鐵不成鋼,這才順手幫着把飯菜送上來了。
季岑好不容易來家一趟,喬艾清想他能進來坐坐。她伸手拉季岑進門:“等雨停了再走,進來坐會兒。”
戚衡端着盆回身的時候對見了季岑有些興奮的将軍呵斥道:“坐好!坐!”
将軍還真的不亂動了。
戚衡騰出一只手快速的做手勢:“卧!”
季岑看得直了眼,這狗真神了。接收到戚衡的指令後立馬牢牢地粘在了地板上。
喬艾清不讓季岑換鞋,是把他推着坐去了沙發上的。季岑坐好後說:“這還是咬我的那狗麽。”
戚衡:“不然讓它再咬一次你自己感受下?”
季岑還沒等啧,喬艾清先啧了聲:“你這孩子咋說話呢。”
鐘正浩他哥打電話來說要用車,鐘正浩急匆匆吃完先走了。季岑因車停的遠才想等這陣急雨小點再走。
這個時節就這個德行,總能突然擠出一陣雨。
戚衡怕将軍突然抽風再把季岑欺負住,他是扣了碗飯在盤子裏又倒了些菜在上面端着盤子回客廳吃的。
季岑見狀心想,剛才還不想要,這會兒吃的比誰都香。
他以為戚衡是怕他找狗報仇。他說:“放心,我不收拾它。”
戚衡哼笑:“我是怕它收拾你。”
季岑對現在改頭換面的将軍很是好奇:“你咋管教的,怎麽它現在這麽聽話。”
“一遍遍磨的,不聽話就沒飯吃。”戚衡嚼着飯說。
季岑豎了個大拇指,繼續盯着狗看。因為這條惡犬,他小腿上留了塊兒疤,應該是很難消掉了。
要是在那會兒讓他碰見這狗,他非得猛踹一頓。現在看着趴在他附近伸舌頭呼着氣的将軍,他還覺得挺可愛的。
讓季岑幹坐着也不是那麽回事。喬艾清端過來的水果季岑也沒吃。
戚衡想了想後去挂在門後的外套裏摸出了那盒馬上快空了的煙扔了過去。
季岑從沙發上撿起煙盒:“你不是不會抽煙麽。”
“給沈教練揣着的。”
季岑笑了。想起了他學車那時候就是天天為沈教練帶煙。拿了煙他就等戚衡接着扔火機,戚衡卻繼續吃飯了。
他挑眉:“給煙不給火?”
戚衡愣:“我沒有火。”
季岑摸了摸兜:“我的都扔車上了。”
戚衡想起了什麽的轉身去廚房,把煤氣竈的打火器拿來後,隔着一小段兒距離就給季岑把火點上了。
“沈教練那可是個老煙槍。”季岑說。
戚衡:“是,十幾分鐘來一根,都要供不起他了。”
季岑看了看夾着的煙:“你咋知道他愛抽這個。”
“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季岑笑,戚衡也笑。
他倆竟也能心平氣和聊閑天。
還是沒空過場的那種。
“你今天又休息了?”季岑抽着煙問,“不是一個月只休兩天嗎?都放上半月,下半月能吃消麽。”
“你咋知道我們一個月休息兩天。”
“我那天去你們加油站加油,你沒在。聽你同事說的。”
戚衡點點頭:“那天休息了,今天是跟別人換了班。”
季岑:“我還說要弄那個充值卡來着,但你沒在,就沒弄。”
“直接充值不就行麽,他們都能弄。”戚衡說。
“那你不是就沒提成了麽,”季岑吐出煙霧說,“錢給別人拿不如給你拿了。”
戚衡将被他當成肉咬了一口的姜夾到了盤邊上,姜汁讓他表情很痛苦:“那我謝謝你了。”
“真不用,雙贏的事,”季岑繼續道,“等我再過去加油時辦。你們那加一箱油還挺合适的。”
将軍早就餓了。趴地上幹等戚衡也不給它喂飯,發出了有些急的聲音。戚衡便拿起将軍的食盆去盛飯了。
因為想看雨勢。季岑突然的一動,将軍一下站了起來。
季岑沒被狗吓到,卻被戚衡吓一跳。
說時遲那時快,戚衡突然折返沖過來一腳蕩開了将軍。
将軍被逼迫着退到了一邊輕聲哼唧。
季岑用手指拿掉被甩到褲子上的一小團米粒說:“我覺得它沒想幹啥。”
戚衡也是判斷錯誤了,他以為将軍要抽風。上次要是他能這樣快,季岑也犯不着挨咬。想到這的他緊接着就把将軍關了裏屋去。
馬虎不得,還是關起來穩妥。
雨勢遲遲不減,季岑要走了。
“再坐會兒吧小岑。”喬艾清起了身。
季岑:“不了,我看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
“那拿把傘走,”喬艾清邊說邊叫去關狗的戚衡,“去拿傘,兒子。”
“不用了,”季岑說着話就已開門出去了,“我快點跑到車上就行。”
戚衡在喬艾清的指示下從鞋櫃後面找出一把長柄傘追了出去,他穿着拖鞋又不想下去。就在樓道裏樓梯間的空隙定位了季岑的位置後将傘扔了下去。
“我草,你他嗎咋不砸死我呢。”
季岑看着落在腳邊的雨傘說。
“拿着吧。”
戚衡喊話後利落關上了門,沒去管季岑又嘟囔着罵了什麽。
喬艾清問坐到餐桌邊的戚衡:“傘給他了嗎?”
“給了。”戚衡大口吃着飯。
喬艾清把菜盤往戚衡跟前挪了挪,看着桌上不是他們家的盤子,戚衡想着還得給送肖明軍還回去。
突然就又心煩了。
他們已經跟肖明軍剪不斷了。
不是才開始這樣,而是他才真正意識到。
多虧了戚衡樓道裏砸下來的那把傘,季岑才得以扛過了傾盆大雨,毫發無濕的坐進了車裏。
天跟漏了一樣,下午的時候确實有些悶熱,卻不想是憋着這麽大的雨。
開車回長青的路上季岑都沒敢開快。
到了西賓路與學府街交叉路口後,他不得不把車停下。
因為路中間有人在吵架。
透過雨刷器的擺動,季岑确定有個男的正對坐地上的女人一通拳打腳踢。隔着車玻璃都能感受到那破口大罵的語氣。
季岑最是看不慣男人打女人。見那男的每一下都趨近下死手,而那女的只知道抱頭躲避。
他一口氣提起來,拉好手剎,拎着車後座的長柄傘下車了。
雨很大,路過的車并不多,還都選擇了繞行,有過問的,一聽是家事,便不管了。
季岑在車燈的照射下頂着雨跑過去喊:“哥們,別打了!”
那男的指着季岑讓他別管閑事。
聽着女人的哭聲,季岑更來氣了。他收了傘攥在手裏,用力抽到了那男的身上:“我他媽說別打了!”
那男人沒想到能挨打。他借着酒勁兒跟季岑比劃了兩下也占不到便宜,就又罵了女人兩句先走了。
季岑把傘重新撐開移到了那還在大哭的女人頭頂,他高聲道:“大姐?你沒事吧?”
女人感受不到有雨淋下來後慢慢擡起了頭。
哪怕她披頭散發,滿臉淤青,季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季岑下一秒什麽也沒說,将傘扔下就回車上了。
渾身濕透的他将車換到了另一條路上後開走了。
馬倩楠跟他爸長得太像了。
看到馬倩楠這張臉,季岑就能想到馬長封。
如果在十多年前的那個路口,也有人能及時制止馬長封的酒後行為,是不是他爸他媽就不至于慘死。
他到現在都還清晰的記得他父母那流成河的血是怎樣交彙着淌進馬葫蘆裏的。
警戒線外擠滿了圍觀的人。
他無助的哭喊,抱着他的民警卻不讓他亂動。
這麽多年他的生活得以平靜是因為行兇者馬長封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很多時候季岑都不願把陳年舊事想起來。畢竟事情過去了。
可偏偏生活不讓他平靜。碰見馬倩楠如開啓了洩洪開關,奔湧席卷的是血色記憶和暗色悲傷。
車停到永利門口的時候,從他臉上滴下來的,已分不清是頭發裏的水還是眼睛裏的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