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尴尬 思路是不會混亂的,但動作會
季岑在心裏撕扯地罵了句“我草”, 臉上卻挂着得體淺笑。
他眼神示意戚衡穩住,然後下降車窗說:“你都到了啊浩宇,我還以為你得跟你爸一起呢。”
趙浩宇看了眼戚衡, 明顯的不爽卻沒有亂來。他說:“怎麽, 我自己來的話, 咱們這頓飯就不打算吃了?”
“那沒有,”季岑打開車門下車,将趙浩宇帶離車邊繼續說,“浩宇,今天這頓飯是想化解你跟戚衡之間矛盾的,你要是确定你不會沖動, 那咱們就好好上去吃,要是你确定不了, 就改天等你爸有空。”
趙浩宇扒拉開季岑放在他肩膀的胳膊:“要我說你這事辦的不地道,跟我有事就說事, 非拉上我爸幹什麽。”
季岑笑了:“我怕老趙總不出面, 咱們的事就解決不了。”
趙浩宇:“誰說解決不了了,今天就解決吧。”
季岑實在難以想象趙浩宇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問:“沒诓我?”
趙浩宇:“實話跟你說了吧, 你給我爸打完電話說了要吃飯的事之後,他就找我談話了。逼着我是不得不把帶人打戚衡的事給說了。”
季岑聽故事一樣的說:“然後呢。”
“然後我爸就很後怕, ”趙浩宇繼續道,“他怕戚衡在被打的時候還手,又把我給捅死了。”
“那不能夠, ”季岑擺手, “真不能夠。”
“我爸不聽, 說我一天就知道惹禍, 非要送我去當兵, ”趙浩宇突然煩躁了起來,“我可不想去,跟他表決心說我以後找正經事做,他也不信。”
趙得久的兩個兒子,死去的大兒子比季岑大三歲,在世的小兒子比季岑小三歲。趙浩宇現在的年齡去當兵正好。
像趙浩宇這種頑劣小子,社會教育不好,那就交給軍隊。保證收拾地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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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頓飯他是特意讓我自己過來的,他說他要看看我表現,讓我自己來處理這件事,”趙浩宇垂頭喪氣地看着地面,“岑哥,我真不想去當兵,所以趕緊上去吃吧,吃完了我就回去跟我爸交差了。”
季岑想了想說:“不找戚衡麻煩?”
趙浩宇做保證:“絕對不找。”
季岑這一點頭,趙浩宇就撥通了一個電話,邊講電話邊擡起胳膊揮手示意。
很快的就有幾個人聚集了過來。
除了打頭的是大黑驢,其他的都是生面孔,看起來十分的不好相處。
“這啥意思?”季岑問。
趙浩宇:“一起吃呗。”
“你這吃飯愛帶人的毛病真得改改。”
趙浩宇指了指大黑驢:“除了邵翠花之外,其他的都是我爸讓跟來的。他們不吃飯,他們只負責等我吃完。”
季岑看了看大黑驢,這名起的,爹媽咋想的。
在車裏坐着關注車外狀态的戚衡看來,好幾個人奔着季岑圍攏是要打起來。
他今天開季岑車去醫院就發現在駕駛位車門的置物層裏有個甩棍。
他想都沒想就抽出甩棍下了車,胳膊一甩就從車另一邊繞過來。
戚衡的舉動讓那幾個人更是向着趙浩宇靠攏了。
季岑走過來攔住戚衡:“你要幹啥?”
戚衡重新審視了下現場氛圍,又一點點把甩棍縮了回去。
“我今天他媽的不能惹事,”趙浩宇對戚衡道,“算你好運,要一起吃和解飯就趕緊。”
戚衡看季岑:“不是不吃了麽。”
“一句兩句也說不清,”季岑說,“還是得吃。”
“可他爸不是不在麽。”
“意外收獲,他爸來和不來,這頓飯意義沒差。”
戚衡點頭:“好。”
于是季岑和戚衡走在最前頭,趙浩宇和大黑驢走中間,那幾個面無表情的走後面。
進了包廂就剩下四個人了。
趙浩宇和大黑驢坐最裏面,戚衡和季岑坐最外面。
為了顯出對趙得久的尊敬,季岑并沒有提前選好菜品。是想老趙總過來後點想吃的。
現在點菜本捏在趙浩宇手裏,季岑祈禱的是這二貨能別往死裏點貴的。
他嘗試着找話題:“浩宇你為啥不想去當兵?我之前就特別想去的。當兵多光榮啊,為國為民的。”
季岑的話讓趙浩宇翻離了最貴的那一頁,他有被好好的提醒到,他今天過來是要老老實實吃頓飯的。
得罪季岑沒什麽好處。
“那還用說嗎,”回話的是大黑驢,“進了部隊他只有被管死的份,哪像現在逍遙自在。”
趙浩宇匆匆畫了幾道菜後把菜單本扔到中間:“能別他媽提這事了嗎?我看我爸好像動真格的了,我得想想怎麽勸住他。”
說到這他看向了鬼點子的季岑:“岑哥有沒有啥好辦法?”
季岑将菜單本拿給戚衡後說:“我想想看吧。”
戚衡只點了一盤大蝦,他也不知道吃啥,就是覺得這個還算是性價比高的。
季岑壓根兒就沒點了,拿到菜單本後叫來了包廂外的服務員。
回來後他将拎上來的酒轉到了趙浩宇面前:“這酒咱們就別喝了,你給你爸拎回去吧。他愛喝這個。”
趙浩宇或許是真因為要被安排去當兵的事不痛快,或許只是單純想挑不出毛病的整戚衡。他掃了戚衡一眼說:“該喝得喝啊,不是說了是和解飯麽,不喝酒沒誠意吧。”
戚衡看着趙浩宇說:“那就喝。”
這決定一做,大黑驢撸了撸袖子。
那架勢就像是不把對面倆人喝桌子底下去都對不起他今天跟着趙浩宇蹭飯。
酒局就這麽打開了。
除了季岑和戚衡帶來的那兩瓶高度數白酒外,他們又叫了一箱黃酒上來。
菜都還沒上齊,白酒就空了瓶。
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好的和解飯被吃出了比拼的感覺。
季岑忍着酒勁兒上頭才想起來今天這頓飯的目的。
他對正在添酒的趙浩宇說:“浩宇,過去的事你要是老耿耿于懷那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趙浩宇用酒杯敲了敲桌子,指着戚衡說:“我也想忘了過去的事,可我一他媽看見他,我就想起我哥,我也控制不了。”
戚衡是個不能喝的,眼下也沒比其他人喝的少。已然是醉了。他端起手中酒語氣不平穩地說:“我也忘不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們沒殺過人,你們不知道那種滋味。趙浩宇你說你看見我就想起你哥,我也是看見你就想起你哥。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當時真的沒有選擇,我一點兒選擇都沒有......”
“戚衡,”季岑側頭小聲道,“行了,別說了。”
“讓我說吧,岑哥,”戚衡将視線從季岑臉上移到對面趙浩宇臉上去,“我真的對不起你們家,但我又不知道我能怎麽辦,在裏面快五年,我天天被這件事敲打,出來後我以為會好一些,可是并沒有。我甚至都想過,要是被你打死你能讓這件事翻篇,我就讓你打......”
趙浩宇把戚衡的話聽在耳朵裏,酒精作用下又提起他哥,讓他變得敏感又脆弱。他說:“我倒是真想打死你,但我又不能,我把你打死了,那我爸怎麽辦呢。他只有我了。”
趙浩宇說到這竟然哭了。
捂着半面臉嗚嗚咽咽的。
季岑看這情況是真的不能再繼續喝了,不然說不定真要出什麽問題。
可他的制止根本沒有用。
接下來就是趙浩宇喝嗨了,戚衡喝飄了。
倆人你一句他一句的說。
戚衡在忏悔他的罪孽,趙浩宇在思念他哥。
大黑驢插不上話就往季岑那使勁兒,一杯一杯酒下來,季岑也就也不太行了。
隔壁休息間裏等着的幾個人聽着包廂裏特別吵嚷,時而夾雜着高歌和歡笑,時而又混合了大罵。
基本判定是全員喝高了。
領頭的那個跟趙得久彙報時說一切正常。
再過了半個多小時後,屋裏動靜越來越小。
他們就進屋去帶人走了。
季岑再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趙浩宇和大黑驢都不在了,他身邊的戚衡趴在桌子上神志不清的。
桌面和地上到處都是酒瓶子。
已經十一點多了,包廂外的服務員有素質到竟然沒有進來叫醒他們。
季岑喝高的時候思路是不會混亂的,但他的動作會。
單單是起身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嘗試了兩三次才到位。
他去抓戚衡胳膊:“戚衡,走了。”
戚衡跟死過去了一樣,季岑叫了好幾遍,才發出了點兒輕哼聲。
他迷迷糊糊地擡頭,跟不具備完整語言功能一樣不知在哼唧些什麽。
季岑試圖将他從椅子上拽起來,失敗了。他自己都站不太穩。
“自己起來,”他将手撐在桌面說,“快,起來走。”
戚衡費勁巴拉的起身,碰掉了個酒瓶。
他站起來後季岑就搭上他肩膀,倆人一起往門口走。
“先生,”門外服務員笑着說,“樓下結賬。”
季岑點頭:“好。”
也許是為了讓他們移動的快一點,那服務員攙扶住了戚衡的胳膊。
順利進了電梯後,戚衡就吐了。
季岑被那嘔吐的聲音弄得胃裏也陣陣翻湧。他不敢低頭看地上的嘔吐物,只要看一眼,他肯定得吐了。
服務員很有禮貌地說:“沒事的,我們先結賬。”
戚衡的酒後穩定發揮,讓他們的消費裏多了項地毯清潔費。
付完錢花了點時間才挪到地下停車庫。
季岑伸手去戚衡兜裏摸車鑰匙,挺簡單個意圖,卻讓他特別尴尬。
失了準頭的手讓他摸到了不該摸到的部位。
摸到就算了,他遲鈍了的大腦還在沒反應過來是什麽的時候特別該死地輕輕捏了兩下。
好在戚衡半個死人一樣,沒有察覺。
他換了個姿勢繼續摸鑰匙。
拿到車鑰匙後解開車鎖把戚衡扔進了後座。
開不了車了。
季岑連開車門都費勁。
知道的他是喝了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喝了軟骨散了。
就今天這個局,豁牙子來估計也得喝到站不穩。
他坐到副駕駛後拿出手機給鐘正浩打電話,想讓鐘正浩來接一下。
他的手機卻沒電了。
頭實在是太暈了。季岑調整了座椅角度後仰着舒展身體。
車廂裏現在都是酒味,他感覺他跟戚衡都被酒浸透了。
他聲音不大的說:“戚衡?”
後座的戚衡沒動靜,季岑怕是給喝壞了,弄成酒精中毒啥的。
他一點點擰着脖子往後看。
戚衡在毫無生氣地閉着眼睛。
不會真喝死了吧?
季岑轉過身子,極其吃力地伸出胳膊去斜栽在後座的人鼻子底下試探。
他哆哆嗦嗦的手指剛送到戚衡嘴邊,那兩片薄唇就動了。
“我沒事。”
季岑松了口氣:“用下你手機,我的沒電了,得給肖明軍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們,不然我們回不去了。”
“自己來拿,”戚衡保持姿勢不變地閉着眼睛說,“這回別再亂摸了啊。”
季岑頭皮都麻了下,他摸跑偏了就跑偏了,戚衡知道了就知道了,憋着不好麽,非得說一嘴幹啥。
搞得他跟個死變/态一樣。
他突然就不想動了。一攤泥似的躺回到座椅裏。
“你遞給我吧,快點。”
等了好半天,戚衡也沒回話。
季岑再回頭的時候,後座有輕輕地呼嚕聲響了起來。
操蛋了,看來今晚上得他媽在車裏過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