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路振風就是個萬能的存在。
當我覺得我們這算偷渡的時候——畢竟我們這一大幫子的人壓根沒有身份證明——路振風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把我們弄上了飛機。
我們從阿庫雷裏登岸,這個在北極圈最邊緣靠海灣而建立城市簡直是一處奇景。
可惜教官不準我們在這裏停留,登岸後馬上搭飛機前往首都雷克雅未克。
聽說冰島是地球的最頂部,這裏的夏季全天都是白晝,全境75%的地域都是高原,八分之一的地域仍被萬年冰川所覆蓋,但因為北大西洋的暖流影響,冰島冬天并不算嚴寒,夏天不會酷熱,只是晝夜溫差極大。
下了飛機後我們從REK步行至酒店,路振風把我們像貨物一樣一股腦塞進房間就不管我們了,以嚴厲的聲音命令我不準亂跑,不準惹事,然後和有棠帶着瑟瑟發抖的雪悄一臉嚴肅地走出了酒店。
我在房間裏抓狂地大喊:“為什麽只警告我!難道只有我不能出去嗎?他什麽意思!”
“我們大概只是在停駐一下吧,等他們回來就好咯。”彌賽亞撲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打滾。
這裏是個異常奢華的套間,四間卧室,一個大客廳一個偏客廳,還有精致的小廚房。
“這裏人講什麽語言?”我走到窗邊往下眺望,感覺冰島的房子都跟兒童畫似的,好可愛。
游息懶懶地蜷縮在沙發裏打呵欠,“冰島語屬于印歐語系——日耳曼語族北支,很古老的,據說到現在都保持着古挪威西部的方言特點,但是85%的人還是通用英語的吧。”
我走過去摸摸游息的額頭,他此刻就像一只乖順的小動物,溫潤地閉上眼睛享受我的撫摸。我說:“你要不要去睡一覺?你從之前在飛機上就在打瞌睡了。”
“懷孕的人都比較嗜睡嘛。”彌賽亞說完連忙躲到單人沙發後面,防止游息一巴掌拍過去。
游息閉着眼睛喃喃着:“肚子餓了,睡不着。”
十分鐘後我捧着內線電話烈火燎原地用英語和對面總臺吵架:“你們這什麽破酒店啊!還國際咧!怎麽連個紅燒排骨都沒有!肉丸子也沒有!什麽破玩意啊,最次來碗米飯吧!什麽都沒有你們開什麽酒店啊——我老婆懷着孕呢!誰要吃你們這半生不熟的西餐!”
我怒氣沖沖地把電話摔了,回頭一看,彌賽亞正和閃光張大嘴巴風中淩亂地看着我,游息已經窩在沙發上睡着了。
“你好強悍。”彌賽亞不由自主對我翹起了大拇指。
我把游息抱到最裏面的卧室,放在潔白的大床上讓他睡。我這才發現游息的身子真的好軟,懷孕很累吧,這樣都沒醒。我彎腰在他臉頰蹭了片刻,給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彌賽亞,你出去買些食材回來啦,我自己來做飯!”我皺着眉打斷彌賽亞和閃光的嬉鬧。
彌賽亞朝我一伸手:“給我錢,這裏要用克朗的吧。”
我瞪眼道:“我哪來的錢!”
“我也沒錢啊!你讓我去搶啊!”彌賽亞氣鼓鼓道。
“那……”我思量片刻,“你就去搶試試吧,以你的速度,應該不會被警察抓到的。”
“你心好黑啊!”彌賽亞一邊小聲尖叫一邊跑到角落去翻有棠随意扔下的挎包,嘟囔着:“怎麽都是亂七八糟的文件……”
我說:“你在有棠的包裏還想翻到啥,女性雜志?”
彌賽亞果斷放棄了有棠的包,轉去翻雪悄的,結果翻出一堆花花綠綠面值上千的鈔票,我對冰島克朗沒什麽概念,但是上面這麽多的零難免有些傻眼。
“原來小雪才是財政大臣啊。”彌賽亞嘀咕着,一張不留全把鈔票揣進了自己兜兜裏。
“喂喂,不問自取視為偷哦。”我在邊上說,
“我就是在偷呀。”彌賽亞眨眨金色的眼睛,“走啊小鬼,帶你出去玩咯。”他歡呼一聲,牽着閃光就要跑。
“哎!記得買食材回來!”我在後面喊他,路振風不許我出門,只能老實地呆在這裏。
“知~道~啦~”
冰島的基因技術出類拔萃,不知道路振風是不是因為這個才在冰島停留,加上雪悄那一堆花花綠綠的冰島克朗,明顯是有備而來的吧。
游息總是睡睡醒醒,我開始抓狂地挂在網上尋找一切減緩孕吐的法子,不是國內的網路,總覺的冰島人的某些辦法有些恐怖,不就是個孕吐嘛!居然還能想到要喝生血,如果是我的話我寧願吐死也不喝這玩意。
“游息,你想吃什麽?”我在偏客廳朝外面喊,十分鐘前游息睡醒一覺跑到外面來看電視。
“肉丸子。”游息淡淡道。
這裏沒有肉丸子吧……不過時間允許的話我可以自己動手做,希望彌賽亞買鮮肉回來吧。
我們應該會在冰島停留幾天,住得這麽奢侈,明顯是小住的節奏啊。說起來,醫療隊和執行部專員都不知道哪去了。
中午的時候彌賽亞一手牽着閃光,一手抓着相機回來了。
“我叫你買的食材呢?”我驚愕的看着他。
“在後面啦。”彌賽亞指指後面。
可憐的雪悄身上挂着大包小包往房間移動,“彌賽亞……我一定要挑斷你的手筋腳筋……”
我連忙過去把雪悄身上的東西卸下來,亂七八糟的,冰島的一些特産,新鮮食材還有一些零食小孩子的玩具、圖書之類的。
“你不是跟教官走了嗎?怎麽跟彌賽亞一起回來了?教官和有棠呢?”我把東西分好搬到小廚房去。
雪悄一臉苦逼相:“他們去冰島基因中心了,和當地的亞特人分支碰了面,沒我什麽事,我就回來了,正好碰上彌賽亞。”
“哦,你要碰上我,我也拿你當苦力使。”我低頭檢查彌賽亞買回來的食材,很遺憾,沒有鮮肉,冰島食物匮乏傳統都食用羊肉和魚類,不過羊肉膻味重,不知道游息能不能吃得下。他還買了銀鳕魚和三文魚,我一邊處理食材一邊說:“這裏沒有旗魚嗎?”
“我也想吃的來着,但是沒看到,就買了三文魚,一樣啦一樣。”彌賽亞漫不經心地回答我,他正和閃光在拆甜食的包裝盒。
冰島人的牛奶和甜食消費都很靠前,還好,游息也挺喜歡吃甜食。
“你為什麽不打電話讓酒店送餐上來?”雪悄到廚房來幫我的忙。
我說:“吃不慣西餐啦。”我把一些處理好的魚肉按到砧板上讓雪悄幫忙切片,“按照文理切哦,不然會破壞魚肉味道。三文魚的片不要切得太薄。”
“哦。”雪悄像個笨拙的大熊。
“游息,你要不要到房間裏去?等下做飯會有味道,你又要吐。”我撚了一片三文魚走過去喂到游息嘴裏。
游息在和彌賽亞搶甜食,口齒不清道:“反正我在房間裏也聞得到。喂,你快點松手,這個巧克力是我的!”
“不要臉!明明我買回來的!”彌賽亞大叫,死也不撒手。
一個眨眼的功夫,偌大的客廳就被兩人整得亂七八糟,抱枕到處都是,閃光頭上落了一堆的羽毛在旁邊偷吃。
“你們好煩啊!跟小孩子一樣!”我忍無可忍地大吼一聲,把閃光抱起來,撥掉他頭上的羽毛,懶得理這兩個人。
“游息每次跟彌賽亞相處久了就一定會打起來。”雪悄說。
我把到廚房把閃光放下來,幹笑一聲:“他跟誰都能打起來,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在和游息打架。”
雪悄點點頭道:“是啊,游息的性子太不讨人喜歡了,不過今年他變化很多,至少以前絕對不會跟彌賽亞這樣争來争去。”
“是哦。”我含糊應聲。
閃光的小手忽然伸過來,拖走我手邊的一小塊羊肉,我連忙搶過來,“這個不能吃!這還是生的……哦,這羊肉好鮮啊。”
“粑粑就吃生的。”閃光說。
我抹掉他嘴角的蛋糕渣,“有些是可以生吃的,這個不行,不過這羊肉也太鮮了吧。”
雪悄說:“特級的羊羔肉,算是冰島人的傳統食材了,這裏的羊都吃新鮮嫩草的。”
“你不是人魚嘛,怎麽懂這麽多?”我嘀咕道:“還懂外語,你還懂料理,深海戰鬥種族真不容易啊。”
雪悄爽朗笑了幾聲,道:“只有我們幾個A級的經過特訓而已,B級和C級的亞特人只懂殺戮就行了。”
食材下鍋激起一陣有些嗆的味道,我把閃光趕出廚房,忽然聽到游息在外面嘔吐的聲音,想起之前在網上想的法子,便道:“雪悄你幫我看着一下啊,我去榨點果汁。”
“好。”
五分鐘後我端着一杯蘋果檸檬汁遞給游息:“喝下去,據說可以緩解一下孕吐。”
游息的眼角有淡淡的緋紅,如果他有眼淚的話,現在肯定都吐得飙淚了。
“很辛苦哦?”我跪坐在地毯上,看着游息喝果汁,伸手去輕輕拍他的後背。
“你說呢?”游息白我一眼,乖乖把一杯果汁全喝了下去。因為檸檬太酸了,我怕他喝不下去就調了點蘋果汁進去,希望有效吧。
“再過段時間就好了吧,不想孕吐的話,回去泡海水裏就行了。”彌賽亞被游息搶了巧克力很不開心地在旁邊戳盒子,“人魚的身體結構和純人類的身體結構還是有差別的。”
“是哦,我們什麽時候回去?”我忽然一點也不想呆在雷克雅未克了。
“那也要等小李辦完事的吧,關于鄭幼倫的近況,你就不想知道?”
我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忽然覺得事情好複雜。原本教官是打算在這場真人CS結束後給我重新測一下數據,再考慮要不要讓我上岸,現在中間被打了岔子,游息又懷孕了。我要不要等游息把胚胎取出來後再出去呢?還得看教官的意思,啊……好糾結。
事實上原本預測我會在前幾個月就應該完全覺醒的血統不知為什麽停滞不前了,卡在了80%那裏,不進不退,就算路振風打斷我再多的骨頭也沒有用。雖然我現在已經具有獵殺初代種的能力了,但是按照教官說的,這種力量要和斯科特對決完全不夠。
這讓我很沮喪,卻又無可奈何,在教官沒有找到辦法之前,他的保留建議是,不支持我現在上岸——但是也不反對。
他這是讓給我自己糾結。
我這一糾結就糾結了老半天,游息枕在我腿上睡着了,我摸着他的頭發,忽然安心不少。我和游息能相處的時間已經很少了,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反正鄭幼倫的命,早晚要取的。
“偷懶也不帶你這樣的啊!”雪悄憤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轉過頭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游息睡着了。”
雪悄無奈的挑着眉,“把他弄醒吧,吃飯了。你真是……要我扛食材回來,還得我自己動手做飯。”
“這是給你表現的機會嘛。”彌賽亞笑哈哈地跑到吧臺邊坐好,手裏攥着餐具等着雪悄上菜。
我輕輕撫摸游息白皙的側臉,低頭在他耳邊厮磨道:“老婆,起來吃飯啦,你不餓了嗎?”
游息嚅嗫一聲,翻了個身,将臉埋在我在腹部。
之前他也是漸漸變得嗜睡,我還沒怎麽在意,老是強迫他打起精神來跟我說話,現在他忽然變得這麽疲憊,給我一種很脆弱的感覺。
“你們先吃吧,我送他到裏面去睡。”我把游息抱起來,放到卧室的床上。
在我起身時他忽然摟着的脖子把我拖到床上,抱着我。
“你沒睡着?”我躺在床上習慣性地去揉他的頭發。
“被你弄醒了。”游息用慵懶的聲音回答我。
我說:“還要睡嗎?你不餓了?”
游息稍微收緊了手臂,閉着眼睛說:“很困,你不陪着我,很快就會醒的。”
“你怎麽變得跟女孩子一樣。”我好笑道,卻是費力把鞋子蹬掉,縮到被子下,讓游息抱着睡覺。
……
“我愛你哦,游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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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有木有游息很病嬌的趕腳,小光如此人氣,你可以再病嬌一點
第六十五幕
來到冰島第三天,我們幾個廢物在房間裏大吃特吃,路振風和有棠終于回來了——說實話之前我都在懷疑他倆是不是遭到伏擊,光榮犧牲了,畢竟一點音信都沒有。
游息和雪悄卻是淡定地搖了搖,他們表示寧願相信彗星撞地球也不會相信路振風會死于暗殺,至于彌賽亞,他則一點都沒對這個話題表現出應有的擔心。
好像有棠就是個路人甲。
這兩天有點疾風驟雨,回深藍的時候路振風特意找我談過話,咱們這次出行的人中還有間諜這是毋庸置疑的,深藍內部也不能排除存在隐患的可能。畢竟無從查起,都是五年前舊部。而且鄭幼倫很有可能早在我被游息救回深藍時就已經知道我沒死了。
在深藍他想要殺我這有點難度,畢竟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和路振風或者游息在一起。
出了這檔子事,我覺得有棠也做不到繼續靜觀其變了吧。
我不知道在冰島停留三天的原因是什麽,總之回到深藍後有棠就閉門不見人了,就連彌賽亞都經常跑到我們這裏來抱怨,說有棠不知道在實驗室幹什麽,一連十多天沒見到了。
“你不是知道實驗室的密碼麽?”游息盤腿靠在沙發上打游戲。
“他說過不準進去,我知道又能怎麽樣。”|彌賽亞受了委屈般蹲在一邊,看着電視屏幕裏游息操控的角色死了一遍又一遍,終于忍不住把無線手柄搶走,一口氣通了關。
我不爽道:“我也說過你不準不敲門就進我們房間,你聽過嗎?”
“那不一樣,随便進小棠搞化學的地方,他會發脾氣的。”彌賽亞說。
我說:“哦,所以你是孤單寂寞冷了?”
彌賽亞瞪我一眼,用手指摳着地毯上的羊毛,“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閃光趴在一邊捏着蠟筆畫畫,指着一個彩色人物說:“這個是粑粑……”說着又用灰色蠟筆在腹部描了一點陰影,爬起來去摸游息的肚子,垂着睫毛問:“粑粑的肚子裏有什麽?”
“小怪獸。”游息面無表情地把他揪到懷裏,“等生出來了給你玩。”
要是以前彌賽亞一定會鬧騰一陣子,但是現在他看起來很不開心,我摘下氧氣罩到他身邊蹲下來,抓了抓他一頭濃密的金發,說:“你是不是跟有棠吵架了。”
彌賽亞搖搖頭,“不是這方面的事……我就是覺得小棠在做的事讓我很不舒服。”
“他做了什麽?自打回來,你們不是一直都沒見面麽?”
“小棠自己在研制一種可以破壞亞特人血紅蛋白的藥劑……”
我連忙打斷他:“別用那些化學名稱好麽,我聽不懂。”
“破壞血紅蛋白……他想幹什麽?為什麽針對亞特人?”游息忽然冷聲道,見我一副迷惑的模樣,他解釋說:“簡單來講,這是針對亞特人基因的毒素,可以剝奪亞特人在水中呼吸的能力。”
我緩緩睜大眼睛,驚愕道:“有棠為什麽要針對亞特人?”
彌賽亞煩惱的扯着頭發,“我有問過小李,他對小棠這個行為不存在任何異議,而且基因毒素已經研制出來了,我是擔心小棠拿自己做試驗啊!”
“那還愣着幹什麽!”我慌張站起來,“他把自己關起來都多少天了!說不定都死在裏面了!我去找他!”
“我跟你一起!”彌賽亞追上來,回頭喊道:“游息你在家看孩子吧。”
有棠是深藍的首領,他應該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吧。可是他研制這種東西幹什麽……他不是所有亞特人的BOSS麽!他是想對自己的部下做什麽!
我們沒有經過有棠的同意就闖進了實驗室,沒有迎來意料中他陰陽怪氣的斥責。
他在一片白光中背對着我們,低頭在寫什麽,還好,沒有死。
但是實驗室的一切都糟透了,滿地都是寫滿亂七八糟化學方式的紙頁,外間的試劑有的已經傾倒,裏面的東西灑在桌子上不知多久了,已經出現幹涸的跡象。
“有棠,你還好吧?”我試探性問了一下,走進一片狼藉的裏間。
這種感覺真不好,難怪彌賽亞不敢自己一個人來,拍恐怖片似的,好像面前那個穿着白大褂的人一轉頭就是一具喪屍。
“滾出去,不要打擾我。”有棠冷冷的聲音壓得很低,甚至有些力不從心。
我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我過去一把抓住有棠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來。
“別打擾我!”有棠猛地撐着桌子站起來,轉椅被他的膝彎頂出去好遠。
我看到有絲鮮紅滴落在地板上,瞳孔猛然盡收,“彌賽亞,去叫醫師來!”
有棠的胸前是一大片被鮮血染紅的衣物,他整個人的狀态糟透了,臉上根本就沒有一絲血色,唇角還在不斷往外溢血。
“不用你多管閑事。”有棠推開我,他甚至虛弱得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踉跄着差點摔下去。
“你搞什麽玩意啊!”我大喊着把他拽回來。
有棠那一雙從來都冰冷而充滿殺機的碧藍眸子沒有任何神采,他踉跄着想要推開我,撲在書桌上要去拿筆,“還差一點……還有一點就可以完成了,鄭寒光你滾開!”
“不用了,你放開他吧。”彌賽亞垂着金色的睫毛,轉身走出了實驗室,細細的聲音最後說道:“他已經給自己注射過了,叫醫師來也沒用。”
我無言地看着有棠着魔般的模樣,拉過轉椅把他摁上去。
“為什麽研制這種東西?”我站在旁邊問。
有棠一邊咳血一邊認真地在紙上寫一些我根本看不懂的東西,旁邊的電子板上不斷複制他寫出的公式顯示出來。
“你在想什麽?我本來以為你是理智的,你現在在做什麽?”
有棠冷漠道:“你們會第一時間在我這裏拿到抗體疫苗,沒有必要擔心自己的處境。”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玩自殘麽?你看沒看到彌賽亞有多擔心你!”
有棠的筆尖頓了一下,又繼續寫動起來,“我自己有分寸。”
我嘲諷道:“你的分寸就是沒有任何交代,躲在這裏折騰自己?還有,你研制這種破壞亞特人基因的東西到底想幹什麽?”
“斯科特的從屬官全都是亞特人,這一點,你是不是忘記了?”有棠說。
我怔住,似乎真的忘記這一點了……只有深海,才是有棠的領地,陸路上具有人魚血統的亞特人,是敵方。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試驗啊!”我喊道,“你把你自己的命玩沒了咋辦!”
“那麽你是想讓我拿誰來試驗藥性?游息?彌賽亞?還是你的兒子?”有棠冷哼了一聲,“鄭寒光,你的身份太尴尬了,我不希望你以喬薇尼生子的身份幹涉我任何事。我們的目标是不一樣的,對你來說,只是要殺了斯科特報仇。可在我身上的,是所有深海亞特人的尊嚴和存活的環境。”
“你這是要挑起宗族戰争麽?”游息漠然的聲音溜進來,他牽着閃光的手走進實驗室,挑着眉到處看。
“任何政治都不是從正義的角度出發的。戰争早就開始了,斯科特一定要為他玩弄亞特人而付出代價。”有棠的眼中,有着很強烈的憤恨。我不知道在過去我不了解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能清晰地感到有棠那種淩駕理智之上的仇恨。
“我從來都不幹涉你的任何決定。”游息掃了兩眼電子板說,“但是,你這樣做,教官知道嗎?他也同意?”
我心說彌賽亞不是已經告訴了路振風麽?
“這不關他的事。”有棠說。
“看來他不知道。”游息淡然地挑起一根眉毛,“有棠,你有點病變了。”
“呵,如果當初鄭寒光死在深海,我覺得你現在應該會支持我。”有棠虛弱地笑起來。
游息點點頭,“所以我不打算幹涉你,教官那裏,也與我無關。小光,我們走吧。”游息過來拉着我的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帶着我離開實驗室。
“什麽啊,什麽啊,我有些話還沒問完!”我踉跄着跟上游息的腳步,出了實驗室他才松開我。
游息漠然道:“你想問什麽?他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
“為啥?你倆眼神對上的一瞬間發生心電感應了?怎麽有種你什麽都知道的感覺?”我握着他的手嘀咕道。
閃光好奇地仰着頭看着我們。
“那些複雜的基因式你看不懂,但是我看得懂。”游息意指那些亂七八糟紙頁上的東西,“有棠已經不具有在水下行動的能力了,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将毒素制為核彈,大概是想等時機成熟在陸地投放吧,被攻擊的亞特人會當場失去戰鬥力,沒有抗體疫苗的話,就會變成有棠剛才的樣子。”
我說:“聽着像恐怖分子幹的事啊,不過不是說只是剝奪在水下的呼吸能力麽?為什麽會咳血?我覺得有棠這樣下去會死掉的。”
游息說:“你不用擔心有棠的性命,他手中有疫苗,必要的時候會救自己的,他心中的仇恨,可不比你少,不會讓自己輕易死的。他在拿自己當實驗體不斷進行改良,不過看那種排列方式,我總覺得不像是針對亞特人。”
我停住腳步,腦中有個恐怖的猜測,“那東西,會不會對人類有危害?你剛才也說了,有棠現在只是普通人吧,他還在繼續試驗,以人類的身體試驗?”
“不排除這個可能,在有棠的觀念裏,的确有些必要的犧牲。”游息淡然道。
“開什麽玩笑啊!”我在廊道裏大吼起來,“他是瘋了嗎!簡直喪心病狂!我找他去。”
說着要掉頭,游息一把将我拉回來,認真道:“這只是猜測,你別沖動,一切等有棠結束他的研制在說。”
“我不是沖動。”我說,“游息,這種事一點玩笑都開不得,有棠想和鄭幼倫争什麽我管不着,但是絕對不能做出傷害陸地居民的事。他都拿自己當實驗體了,也應該懂所謂的‘必要犧牲’根本就是瞎扯淡吧!”
“小光,別做天真的事,有棠以自己當實驗體不是因為他不忍心拿別人試藥,是因為他必須親嘗藥性。如果他真的要這麽做,你就算去找他也沒用的,真想阻止,只能殺掉他,你下得了手?”
我沉默地搖搖頭。
游息說:“等結束再說吧,現在先別妄下定論。”
怎麽這樣……
這個猜想對于我來說不亞于一枚核彈的爆炸。
我轉頭看了看實驗室的方向,咬咬牙跟上游息的腳步。
只能等了啊,有棠也不一定會做這種事的吧,他并不恨人類啊,沒有理由做那種事的……吧。
也許我應該提前把這種事跟路振風說一下,他統轄深藍最重要的裝備部和執行部,如果倒時候有棠真的這麽喪心病狂的話,路振風多多少少能起到阻攔的作用吧。聽剛才有棠和游息的談話,有棠對路振風也是有所忌憚的。
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能讓有棠以種族鬥争的名義,去傷害人類。
——
我們原本說好的,在游息腹中的胚胎完全成型——大概在七個月左右——就把胚胎取出來放入人工子宮環境的血殖瓶中培養,但是在孕期五個多月的時候游息的腹部開始漸漸有明顯的隆起。他不樂意了,沒跟我商量一聲就偷偷跑去找醫師把胚胎取出來了。
為了這事我還跟他鬧了一陣子,所幸胚胎發育很好,很健康,在血殖瓶中一點點成長。
借着不透光的血色玻璃我看不真切,只能隐約看到半米高的血殖瓶中透出一個小小的蜷縮着的嬰孩影子。
應該是個很漂亮的男嬰吧,最好遺傳我,咱長得雖然不是驚天地泣鬼神的英俊潇灑,但至少也能混個中上等不是,總不能随游息那張撲克臉吧。
“長大了要給我玩玩啊,閃光現在都不好玩了。”彌賽在趴在我旁邊往裏瞅。
“滾你的蛋!這是我兒子!你自己生個來玩吧!”我對着他暴力一會,把他拖走。
醫師不怎麽讓我們進血殖室,因為除了我兒子,還有其他胚胎在這裏培養。
我兒子是個例外,他和其他胚胎用一面複合型玻璃隔開了,因為他具有不确定的危險性,是不是純血的異類,還要等他真正蘇醒的那一天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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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我寫完忘記貼上來了TT我有罪_(:3」∠)_
大概能在25W左右完結吧,我盡量不會拖到30W的,馬上就要大結局啦啦啦啦好開森~
第六十六幕
半年後
“我回……诶?”我打開門,沒見到游息的影子,沖趴在地毯上畫畫的閃光問:“閃光,你爸呢?”
“爸爸和彌賽亞姐姐走了。”随着這段時間的成長,閃光已經沒有咬字不清的習慣了,所以他現在可以很清晰地叫我媽媽,搞得我很別扭。
“你在畫什麽啊?”我走過去把他抱起來放在膝上。
閃光給我看畫:“是彌賽亞姐姐。”
“是哥哥。”我糾正他。畫上是一條很可愛的金色人魚,可不就是彌賽亞麽。
“不像。”閃光鼓着包子臉說,“一定是女孩子。”
我咧嘴笑道:“你應該這樣想,彌賽亞這麽可愛,一定是男孩子。”
“可愛的都是男孩子嗎?”
“對啊,所以閃光就是男孩子。”我說。
閃光若有所思地看着畫,他一定在糾結彌賽亞的性別。
“所以弟弟才是弟弟。”他忽然說。
“啥?”
“弟弟不可愛嗎?”
“嗯,這個……”我挑起眉毛,“看不清楚,還有四個多月才能結束孕期呢。”
越是逼近那個時間我就越緊張,到底從血殖瓶中培養出來的,是亞特人還是純血的異類,關系到我兒子的存亡。
游息明顯對這個問題表現的不甚關心,自從他把胚胎從腹中取出來就沒去看過,倒是彌賽亞比他熱心多了。我估計彌賽亞要是說‘把你兒子送給我玩吧’他都能同意。
“閃光,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哦。”我拿掉閃光手裏的水彩筆,牽着六歲的孩童,去那個我一直都不怎麽敢踏足的房間。
路上,閃光問我:“去看弟弟嗎?”
“不是,去看媽媽。”我說。
閃光語氣裏有些不高興,恹恹道:“你就是我媽媽。”
我覺得閃光心裏其實是明白的,他現在的智商大概在十歲孩童那裏,甚至要更高。他應該清楚我是不可能生下他的,但是他一直都在抗拒,拒絕承認這個事實。
“是。”我笑着摸摸他的頭,“帶你去見我的媽媽。”
從一年前見過後我就再也沒到這裏來見喬薇尼,以前也想過,不過到了這裏總是沒有勇氣去輸入密碼。
喬薇尼不管是在我的腦海裏,還是在标本瓶裏,那模樣始終都沒有變過。
“看,她漂亮吧。”我牽着閃光走近喬薇尼的身邊,“是彌賽亞的女神哦。”
“這是媽媽的媽媽嗎?”閃光看着喬薇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他的眼神裏甚至有些戒備。
“對,她是我的媽媽。”我本來是想讓閃光認清自己的身份的,不過見他這個樣子,還是算了吧,畢竟喬薇尼已經不可能活過來了。
“媽媽我們走吧,我不想呆在這裏。”閃光抿着嘴,開始把我往外拽。
“為什麽?”我拉住他,蹲下來捧着他的臉說:“心裏難受嗎?”
閃光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喬薇尼,皺着眉說:“我不想看到她,我讨厭她。”
“不能這麽說話。”我眉間抽搐了一下,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點,“她可是很偉大的人,至少,她生下了我,知道嘛,沒有她就沒有我了。沒有我,你就沒有媽媽,沒有爸爸,也沒有弟弟。”
原諒我吧喬薇尼,我知道不該在你面前說這些。
“好吧。”閃光嘴上這麽說,卻是任性地攀上我的脖頸,要我抱着他。
“等你長大就明白了。”我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微微仰着臉去看标本瓶中懸浮不動的喬薇尼。
閃光負氣道:“我已經長大了!爸爸昨天還讓我幫他測數據。”
“那是他自己懶!”我無奈道:“下次他再讓你做什麽,你就告訴路振風去,他最怕路振風了。”
“爸爸不是最怕媽媽嘛?”
“我很可怕嗎?”我吐了吐火舌。
“有時很可怕,比如現在。”閃光摟緊了我的脖子。
我輕輕笑了起來,走到标本瓶前,用中指骨節輕輕敲了敲瓶身,“喬薇尼,等景小光出生的時候,我再來看你。”
我沒想到閃光居然會對喬薇尼有所抵觸,這不能夠啊!
一陣風咻地從我眼前刮過。
我淩亂地站在門口,剛剛跑過去的游息回頭沖我喊:“小光,幫我攔住他!”說完一個眨眼間就消失在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