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被捕了
四個亞缇璃人全都朝我的方向走來,端着沖‖鋒‖槍的黑發青年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他的身後不遠處依次是金發美人、紅發青年和另外一個黑色頭發的人,現在我才看清楚他的眼睛是藍色的。或許這四個人中只有他才是純正亞缇璃血統的人。
他們四個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紅頭發青年身上挂彩的地方最多,在他身旁的金發美人肩膀上被開了一個洞,流出來的血染紅色半條袖子。另外兩個黑頭發的人受傷比較少,尤其是此時站在離我最近地方的有貓科動物一樣眼睛的人,他的身上幾乎沒有傷口。但是比起他們,我們的損失實在是太慘重了。我的三個同伴都死了,我自己也難逃這樣的命運。我低頭看了看膝蓋上的兩個血洞,它們已經不再往外滲血了,空洞‖洞地張着嘴像是缺氧的魚。那裏發出的血腥味令我感覺身體裏翻‖攪成一團。
“再見,第十三個人造人,你是我難得說再見的人造人之一。”金色的眼睛倒映着點點的月光,那一定也是只有迦陵頻迦人才能有的色澤鮮豔的眼睛。一個來自琉慕拉,兩個迦陵頻迦和亞缇璃的混血,還有一個是亞缇璃本地人——真是個不錯的行動小組——
一聲巨響打斷了我接下來的思路。磚塊掉落的聲音中我隐約聽到了一聲“黑桃”,似乎是聽過的金發美人的聲音,但是太模糊了我來不及分辨。手腳都不能動,我只能向旁邊仆倒以盡量保證上半身不被掉下來的硬‖物砸到。事實上我做到了,我的腰以下被碎石完全埋沒了,上身和手臂卻得以保全。再擡眼看四周時,我看到薇麗耶娜的房子一半塌了下來,石塊正好落在剛才端着沖‖鋒‖槍的金瞳青年站立的位置,把他拉出來的是金發美人。看來我剛才沒有聽錯,那麽黑桃是金瞳青年的名字嗎?還是行動時用的代號?
接下來安靜了幾分鐘,我沒能繼續思考,因為很快一道刺眼的亮光從庭院門口‖射‖進了我的眼睛。我的視線轉向那邊,看到一輛軍車駛來,車門上有畫着站立的獅子的盾形徽章。刺眼的燈光是車大燈打出來的,有人從車上下來,因為是逆光所以我看不太清楚那人的臉。不過在他側身關車門的時候我看到燈光中一閃而過的橡葉王冠領花。
科研總署的。我連忙看向他的肩章,銀色的肩章外側用銀線纏繞出兩根冬青枝,中間是兩顆銀質星徽,是中校。精致的銀線花紋在燈光中熠熠閃光,的确和我制‖服上樸實無華的銀色肩章相去甚遠。安傑麗卡說得對,研究總署的衛兵怎麽可能分不清我和洛倫佐。
那個科研總署的軍官朝這邊走來,脫離了強光的範圍後我看清了他的臉。沒什麽好看的,和我一樣。我趴在地上,低下頭去臉朝着地面,不去看他而光憑聲音來推測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一邊聽我一邊想,洛倫佐大概是所有人造人中軍銜最高的一個了吧?
在洛倫佐走過來的同時,我聽見四周響起了一連串腳步聲,包圍了整個庭院。而站在離我不遠處的那四個亞缇璃行動小組的人則沒了聲音。那一連串腳步聲停下的時候,洛倫佐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這棟宅邸已經被琉慕拉遠征軍科研總署接管,請你們現在立即離開。”口氣并不刻薄,但隐約有種揶揄的調子。
我想接下來該是行動小組的人開口了。果然,接下來響起一個我不熟悉的聲音:“我們離開?看不出來我們在做什麽嗎?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隔着窗戶紙說話有什麽意思。”和洛倫佐的口氣如出一轍,兩個人都裝作對局勢漠不關心,實際上在暗自試探對方和揣測己方實力與對方對比。到底還是隔着窗戶紙在說話。
洛倫佐沒有接話,反倒是四周出現了整齊的一陣衣服摩擦聲。我猜想是士兵們在舉槍。“我數到三,如果你們想和這院子以及屋裏的女人同歸于盡盡管呆在這兒。一。”洛倫佐又說話了,口氣冰冷而不耐。
一片黑暗中我開始猜測那幾個人的表情。他們沒有發出聲音,因此沒有給我提供任何線索,我的所有猜測都是臆測。
“二。”
仍然沒有動靜。洛倫佐的手臂估計已經擡了起來,等他數到三的時候他會放下手臂,就像砍斷空氣一樣,然後‖庭院外面的士兵會用鞋口‖徑迫擊炮一類的小型火炮——根據剛才的爆炸和車到達這裏之間的間隔時間我推測是這一類的武器——瞄準薇麗耶娜的卧室開火。只要一下那棟房子就會被炸開花,噴濺出來的石塊和火焰會把我和那四個人整個埋沒燒焦。如果真的如此他們會死在這,而我暫時還不會報廢,接下來的生命最後十幾分鐘将是我的噩夢。那樣的死亡是一種煎熬。
手表還在走,我聽着它微弱的響聲,我猜別人看來現在的我一定像一具屍體。
洛倫佐的“三”說了一半,被接連兩聲硬‖物和草皮的撞擊聲打斷了。洛倫佐似乎也無意繼續,好像他早知道會這樣一般。“我們走。”與洛倫佐相反的方向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清冷的聲音用若無其事的語氣維護着自己和同伴的尊嚴,但我能聽出話語背後浸泡着森森寒意的不甘和屈辱。剛才扔到草地上的應該是兩把手‖槍吧,銀色的槍管,比普通手‖槍稍微長一些,射擊時會爆出藍色的火光。我能想象出它那有着玫瑰金色長發的主人在說這話時漂亮的臉上冷若冰霜的神情。
又幾聲硬‖物撞擊草皮的聲響。接着腳步聲傳來,聽方向是在遠離我所在的位置。數着他們的腳步,我猜測着接下來會不會突然傳出幾聲槍響然後是人倒地的聲音。然而在他們的腳步聲消失到微不可聞的時候也沒有,直至那幾個人的腳步聲完全消失。
接下來該洛倫佐表演了。他指揮一隊士兵進入垮塌了一半的薇麗耶娜的房子——幸好她卧室所在的那一半沒有塌——他們将她帶出來。同時叫另外幾個士兵清理掉我身上的磚塊,把我拖出去。我感到壓在身上的重量一點點減輕,然後被幾個人抓‖住了手臂,朝前拖出去。膝蓋關節處的傷口朝下,被這樣拖出去的時候那兩處傷口用力摩擦着地面,恐怕已經毀壞了相當一部分仿真皮膚,也許我的兩條鞋腿都是血淋淋的了。然而那幾個士兵知道我人造人的身份,完全不介意這些感官觸動。那就好,我也不介意。我渾渾噩噩地這麽想着,被他們拖上一輛軍車。
把我扔上軍車以後他們就“砰”地摔上了門離開了。我像個破破爛爛的麻布袋一樣堆在車裏,連動彈沒有受傷的手臂都做不到了。傷勢太過嚴重的時候行動中樞會自動陷入休眠以保護機體,我此時就處在這樣的狀态,完全動不了,只能維持着一點微弱的意識。
應該不會就此報廢掉,既然洛倫佐還把我帶回去,說明我還有被修理的機會。不過洛倫佐也是軍官,是誰能把他派來做這事呢?我腦海裏洛倫佐肩章上的銀線變成了金色,橡葉王冠的領花,研究總署的将官……安傑麗卡嗎?大概也只有她了吧,洛倫佐好像還她的副官……
想完這件事以後,連這一點思維能力都失去了。我的視線中還是能看到各種各樣的物體清晰的輪廓,然而腦內的處理器無法對他們做出任何反應。我看見另一個人也被扔進了軍車裏,士兵坐進駕駛室,發動了汽車,汽車行駛時道路兩旁的景物一一滑過我的眼前。
車行出了加蘭,走到研究總署臨時總部所在的南部小鎮,小鎮的街道遠不如加蘭的明亮。車停在了臨時總部門前,那裏一個個房間在夜間仍然亮着燈。洛倫佐下車去,衛兵朝他敬禮,他還禮然後指揮士兵将我和另外一個人擡出去。幾個士兵打開車門,先把那個人擡了出去,擡進了那棟樓;然後就在他們準備将我以同樣的方式運送出去的時候對面忽然射過來一道黃色的燈光。一輛車從相反方向朝這裏駛來,在這輛車不遠處停住了,車門上也畫着雪獅‖子‖旗。
一個女人從駕駛室裏出來,她的領花不是研究總署的橡葉王冠,而是警衛總署的荊棘刺刀。制‖服顏色也和洛倫佐或者安傑麗卡的黑色不同,是深藍色。她出示了一張證件,又出示了一張別的什麽東西,然後指揮從後邊的運兵車上下來的一隊士兵打開了我所在的軍車的車門,将我擡了出去,擡到了她那輛車上。
整個被搬運來搬運去的過程我都無法行駛思考能力,因此只能看着并試圖記憶這一切。事實上這種努力并非完全沒有用,事後我被修理好之後回憶起來,憑借這些記憶将整件事情串連在了一起。來的人是琉慕拉遠征軍‖警衛總署的最高長官索西麗娅斯安布羅修,那一天她出示的第二份東西是我的拘捕令。我被以“洩露軍事機密”為由帶回已經被遠征軍占領用作臨時監獄的加蘭警‖察局羁‖押,關押在那裏的大多是抓獲的有利用價值的敵方人物,或者己方的還有剩餘價值的間諜。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了。被抓的那天晚上,我剛被投到臨時監獄機體就到了極限,進入了待機狀态,以致于之後發生了什麽我完全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字數少,一會兒再來一章=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