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秋闱漸近見族兄
在城裏買房子可不是筆小的銷用,王家人雖說靠着做小生意掙了些錢可要在城裏頭買套體面些的房子還是極艱難的,畢竟是自個兒住的明珠也不願買得太寒碜,如此也只能多多攢錢，好在酸糖送去糖品齋之後又多了一筆大的進項，如今山楂糕和幹粑是一點兒不做了,涼糕涼蝦和酸糖卻是正好銜接上，又因着消暑不占胃倒是比之前兩樣更受歡迎些,尤其是這酸糖在小孩兒之中尤為行銷，好幾回都買斷了貨，明珠這邊還沒說要增大産量呢糖品齋那邊直接就提了價,以前按盒賣,如今卻是數着個數賣了,那價格瞧得明珠都牙疼。
好在不是他家孩子買，就讓別家燒錢去吧。
明珠将這兩樣吃食的做法教給了蔣大娘同李三娘兩個，她們又分別要那新雇來的三個幫手負責其中一個環節進行流水線作業，自個兒卻是掌握着最關鍵的熬成和定型步驟，是以短時間內也不擔心人家偷師之後撇開他們單幹，至于明年後年人家還會不會這般踏實認勞作便留給将來愁去吧，明珠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幫王名川料理地裏的活，好要他多空些時間出來溫書準備秋闱，眼見着盛夏逐漸過去暑氣逐漸收攏起來，明珠心裏也是着急的，只平日裏對王名川也不催促，一心替他打點好生活瑣事便罷。
“明珠哥，這個這個，我瞧着個比酸糖還要酸些的東西，走走走，我帶你瞧去。”
明珠正在地裏頭同王名川一道做農活兒呢，王小湖飛叉叉地跑了過來拉着明珠就要走，王名川伸手拍掉王小湖的爪子冷着臉道：
“同你嫂子好好說話！”
某人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嫂子這兩個字咬得尤其重。
明珠嘆氣，伸手掐了王名川一把，也不同他說話，而是越過他直接上前蹲□子沖王小湖道：
“你這般毛躁的性子怎就不能改改，像你二哥那樣穩重厚實多好，長大了招姑娘家喜歡懂不懂？”
明珠原本只是同小孩子開個玩笑，哪曾想後者卻抱着手臂極嚴肅地找死道：
“我才不喜歡小姑娘，我也要跟大哥那樣取個嫂子回來！”
明珠：……
王名川下手揍小孩兒，明珠在一旁看着也不拉架，直等着王小湖切身體會到了兄長威嚴神聖不可侵犯之後才拎着小孩兒去瞧他所謂的比酸糖還要酸的東西。
因着明珠總會用各種野果子做吃食，是以王家小孩兒最願意做的一件事便是漫山遍野地找能下鍋的東西，每回出去都要弄一堆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野果子回來，要明珠瞧得直樂呵。雖說總找不着什麽有用的東西，可明珠從不阻止他們，反倒是要幾個孩子将穿山凼周圍的山坡狠狠地搜刮了一遍，別的用處沒有，體力卻是越跑越好了。
“就在前頭呢，長得跟瘦橙子似的，青疙瘩，我想着掰開來嘗嘗呢差點兒酸掉我的牙。”
王小湖指着自個兒缺了一顆的門牙帶着幾分控訴地道，明珠瞧他那說話都漏風的造型着實生不出什麽同情來，只得揉一把他的圓腦袋扯開話題。
“啥叫長得跟橙子似的，這會兒橙子也挂枝子了興許就是沒熟的橙子呢，你又禍害哪家果林去了？”
話雖這樣說明珠卻是半點責怪的語氣也沒有的，小孩兒好奇愛動是常理，村子裏頭家家戶戶的果樹都種得多，因着相較于別的樹矮些是以小孩兒最愛爬上頭去禍禍，各家各戶瞧見了頂多吼一句罵一陣，真要往心裏記恨上卻是不至于，畢竟誰都是從這個年齡階段過來的也知曉這會兒不弄出些事兒來心裏難受，是以也便放任自流了。
蜀地農村長大的孩子無論男女有哪個沒折騰過果樹的？明珠自個兒小時候就壓斷了不少枝桠，當初被狠削了幾頓，如今想來卻是個不錯的回憶。小孩兒不瘋玩兒那就不是小孩兒了，是以王小湖幾個這般胡天海地地玩鬧明珠從來不制止，只教他們謹守該守的底線就行。
“沒有，明珠哥你自個兒瞧瞧就知道了，不一樣呢！”
王小湖說話漏風吐字不清楚，可明珠同王名川兩個卻是能毫不費力地聽懂，旁的技巧也沒有，不過是熟悉罷了。
三人就這般在林子裏頭蹿來蹿去，小湖個子小哪兒都能鑽，王名川同明珠兩個卻是走得極吃力，就在明珠想提議回去之時王小湖歡喜地叫了一聲：
“明珠哥，快看，就是那個！”
明珠定眼瞧去，事實上他并不期待能瞧見什麽好東西，可這回卻着實要他狠狠地吃了一驚。
“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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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現檸檬之後明珠就開始坐不住了，是呢，他怎就忘了，上輩子他們那個市離着不遠有個檸檬之鄉專種檸檬和柚子，這輩子的穿山凼氣候條件同自個兒家鄉差不多，這也就意味着家鄉隔壁的檸檬之鄉說不定也能在這處找到類似的地方。
“我想把那片山坡買下來，往後就直接在山上種檸檬弄檸檬制品。”
此前弄的所有吃食全是天生天養誰都能夠折騰出來，是以眼下這些東西雖說來錢快卻終究是一次性的沒個長遠，明珠正瞌睡呢便有人給遞枕頭，這不，野生檸檬跑出來了。
“這片山荒了好些時候呢，當初應是趙舉人家的，只趙舉人考取了功名進城裏頭落腳之後便不怎麽管束了，也不曉得有沒有賣與下家，趕明兒我登門問問，只這銀錢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如今買房子的錢都不夠呢哪還能勻出來買荒坡，明珠聞此也不洩氣，只尋摸着今年先将房子對付過去再說，反正如今的人不知道檸檬的吃法也不會同他搶，等往後手頭寬裕了再來買也不遲。
檸檬這事兒在明珠心裏頭打了個記號之後便抛開一邊了，眼見着天兒越發涼快這秋闱的日子也越發近了，王名川溫書極為用功，等到後期已經到了明珠不逼着他休息絕不罷休的地步，瞧這模樣倒像是看書看得走火入魔了，明珠瞧得心裏着急一直尋摸着找方法給王名川減壓，畢竟這次的秋闱他并未想着要王名川非得考上，能中自然好，可為着這個把好端端一個人給搭進去卻是不值了。
“名川。”
夜間洗漱睡下之後明珠卻是極難得地主動從身後擁住了王名川，後者安撫性地拍了拍明珠的手背，因着害怕明珠瞧見他一臉的倦容再添憂心遂仍舊背對着明珠道：
“你無需為我心憂，秋闱之事我自有分寸，不過是熬過這一陣兒便好，成與不成皆看天意，我如今只需盡人事便好。”
聞言明珠松了口氣，他就是害怕王名川過于看重考試結果，到頭來辛苦一陣弄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哪裏能受得了，如今瞧他這模樣卻是個想得開的。
“這幾日你也找機會去外頭走走——對了，上回從王清泉那兒拿來的外衫洗幹淨了一直未還呢，你便趁着這個機會拿去還他罷，興許能從他那兒問出什麽不一樣的想法來呢。”
王名川缺少讀書人之間的交游，平日裏做學問都是托了書本，自學成才也不是說不好，可到底得比有先生教導的多走許多彎路，是以明珠一直想要王名川多與別的讀書人交流，只苦于一直無機會罷。
“是呢，前一陣兒事多倒是把這茬忘了，改明兒我去富足村走一趟。”
王清泉雖說同薛明宇一道拜入了王舉人門下，可卻不似薛明宇那般住在老師家裏等閑不着窩的，是以要找他直接去富足村逮人便行。
次日清晨吃完早飯之後王名川便作書生打扮要去富足村登門拜訪，明珠同他帶了些果餅點心算作上門禮，具都拿油紙包分開一一包好了拿走送人，瞧着也像是從外頭買回來的一般極是體面。
“家裏的事兒你先應照着，我左右耽擱不了多長時間，有事兒便要大河幫忙罷，再過幾月他也該滿十周了，往後倒是能多擔當些活計。”
明珠沒當面反駁，雖然他心裏一直以為王大河應該少幹些活多出去跟孩子們玩兒會兒，不過這不用擺在明面兒上同王名川說，他身為一家之主安排這些東西還是有發言權的，至于落實……好吧，明珠盡量靈活處理就是，按照以前的經驗來看給小孩兒放風的成功率還是挺高。
王名川整理了下鞋襪之後便拎着東西要走，還未出院子呢卻是被明珠叫住了，他駐足在那兒等着自個兒娘子疾步沖他走來——想是忘下什麽東西了罷，雖說他從來就覺着明珠是個絕對妥當的人，可明珠自個兒卻總愛想着這裏做得不好那裏應該改進，到頭來卻将自己弄得團團轉，他說了幾次不聽也便丢開了，事實上他心裏也還是喜歡這樣看着明珠一心一意為着他和家人忙碌操持的，被人在乎被人牽挂才算是有一個真正的家呢。
“東西已經帶夠了，你便放心罷，我去去就回。”
王名川溫和地笑着，雖說生來就是農家兒郎，可他身上倒是有股子書香門第的清隽溫潤氣息，穿山凼的山水給了他喪親之痛，卻也給了他這般靈秀堅韌的人才品貌，是福是禍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倒還忘了個重要的東西呢。”
明珠湊到他身前，卻是沒拿東西出來，只墊起腳尖在王名川的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如此便是妥當了，可記着早些回來。”
明珠對着王名川笑笑，那張陰陽臉如今卻成了王名川眼中最為出塵的美顏，他不由伸手要去撫摸明珠的臉頰，沒曾想卻被他轉身躲開随後眼睜睜瞧着他進了屋。
“可記着早些回來呢，我晚上要弄雞湯！”
中午那邊定是要留飯的，從穿山凼去富足村光腳程就得一個時辰，兩人見面再說些話可不得到飯點兒了麽。王清泉這人不一定是個好的，可王名川往後要走仕途這樣形形□□的人定要接觸不少，與其往後毫無經驗地去外頭碰見那些個官場老油條被啃得渣都不剩，不如趁着如今多與一個階層的人接觸接觸長些見識。
如今的讀書人，未來的官老爺，除開那些個武将勳貴人家，這便是定死了的規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