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商量買房遭抵觸

第二天天沒亮明珠便同王名川兩個縮到灣田裏頭收杆兒去了,這收獲還不錯,五根杆兒下去釣着了三條肥黃鳝一條小泥鳅,明珠做早餐的時候将掏幹淨內髒的黃鳝泥鳅一氣兒扔竈孔灰裏直接蓋了夾上幾塊兒燒得通紅的草木碳放上頭,等到早飯上桌再用火鉗把東西夾出來,拍掉上頭的灰切成幾段兒放盤子裏端上桌。農家小孩兒自小便這般吃黃鳝,是以王小湖幾個也不用教,直接一人拿了一截兒扒開沾着灰的皮開啃,稻田裏土生土長的黃鳝烤好後不用放任何東西聞着極香吃着也香,卻是比館子裏頭經過各種處理加了各種調料的都好吃許多。

這三條明顯的不夠六個人吃,不過是要大家嘗嘗鮮罷了,啃完最後一段兒黃鳝一家人便各自舔舔手指頭然後就着嘴裏的那個味兒刨稀飯吃,間或夾點酸菜果餅小涼菜什麽的,嗯嗯嗯,其實早餐也不錯。

飯畢明珠制止了王大河去洗碗,王名川也沒有同往常一樣出門幹活兒,而是坐在明珠旁邊鄭重其事地對幾個小的道:

“你們幾個也到了懂事兒的年紀,家裏有大事還是得說與你們商量的。”

王名川拿出做長兄的氣勢來,弟弟妹妹具都老老實實地坐着等教訓,就連王小潭都把手規規矩矩地背在身後了。明珠偷偷瞧了一眼王名川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十五歲少年已經漸漸有了一家之主的威嚴,怎麽說呢,瞧着倒是個可靠的人。

昨晚他同王名川說了進城買宅子的打算,兩人也統一了意見,今兒個便是想看看孩子們的看法,畢竟這也是大事一件,往後要去城裏過冬或者住更長的時間可不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兒,王大河他們也是要跟着一起的,是以對于未來的走向孩子們有發言權。

将事情簡單提過一遍後王名川加上一句道:

“城裏的條件雖說比這村兒裏頭好些可畢竟是陌生的環境,你們可願意去瞧瞧每年都住上幾個月?”

六人的年齡差距雖大可到底都是平輩人,王名川自個兒也才十五歲,是以決定家中大事之時總習慣先同家裏人說說讨論讨論,便是不要家裏人做決定呢,一定會事先通知要全家或者明珠一個知曉的。

“大哥,那咱這宅子留着麽?”

大河猶豫了幾下最終還是将自個兒心中的顧慮問了出來,這宅子是爹娘在的時候蓋的,他舍不得呢,總要住着才安心的。

“定是留着的,只冬天來了去城裏住些時候罷,開春兒總要下地的,哪裏能一直住城裏。”

王大河聞此松了口氣,遂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等着家裏的會議結束後收拾碗筷去刷洗。

“大哥,小黃帶走麽?”

小潭怯生生地問了句,得到肯定答複之後便放下心來睜大眼睛瞧旁邊的小溪,小溪倒沒說什麽,只拿一雙眼睛瞄王小湖,明珠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卻發現王小湖紅着眼睛極是生氣地抱着雙臂道:

“我不要,我爹娘在這兒呢,哪兒都不去!”

說完小孩兒便拔腿兒跑了,明珠被這小子唬了一跳,忙要起身去追,可人還沒站起來呢卻被王名川止住了。

“要他自個兒先想想罷,我先下地去了。”

明珠無法也只得任王小湖這般鬧情緒,他知曉要長時間離開這王家宅子會遭到孩子們的反對,可沒成想反對竟然是來自于平日裏最沒心沒肺的王小湖,兄弟姐妹幾個裏頭屬他最皮實最外向,沒想到卻是個最念舊的主。

“你先去地裏罷,今兒個早些回來,還是跟孩子好生說說,實在不行我們加固一下院牆,也沒非得去城裏。”

明珠是因着偶然得知村子裏頭可能會有狼才動了去城裏的念頭,事實上他自己也更喜歡鄉下,畢竟在這兒呆了半年了同鄉親鄰裏之間的關系也熟稔了,陡然換到一個陌生環境裏頭總會不适應,更別說那幾個小的。

可是有狼啊……

明珠着實擔心他們這個村子會被狼襲擊,早先不知曉還好,如今卻是實實在在瞧見了狼犬,再如以前那般潇灑度日總覺着心有不安。

**

午飯還未到呢王名川便扛着鋤頭往家走,走到半路突然瞧見一條黑色的小狗在他們家門前徘徊,村子裏頭不要了的奶狗總會放背簍裏頭裝起來背遠了扔的,不過是防止扔近了母狗出門兒又給叼回來,是以散落于各地的流浪狗極多,如今王名川瞧着這麽條小狗也不稀奇,他沒在意,扛着鋤頭直接進了院子将門拴好免得狗進來。

“小潭,莫要去折騰小黃!”

王名川進門兒之後便瞧見王小潭拽着小黃的兩條前腿兒不撒手,而小黃卻是死命掙紮着要往別處跑躲開王小潭的胖爪。

“大哥,我喂小黃東西吶!”

說完還強調性地将手裏頭的肉幹兒揚了揚,小孩兒這個時候長得極快總是容易肚子餓,是以老免不了加餐,明珠嫌麻煩便一次性做了許多肉幹兒要大的小的全貼身帶着,出去玩兒餓了便摸出來吃兩根。

“你好生喂,莫要随便弄它,仔細小黃撓着你。”

王名川同小潭交代了一句便要走,可小黃卻是掙紮得越發厲害,任小姑娘怎麽用肉幹兒哄都沒用,王名川瞧着也稀奇,遂從身上摸了點兒肉幹兒出來逗小黃,小奶狗很乖順地吃了,王小潭眼饞也要拿自個兒的喂,可是都戳到小黃嘴邊了它就是不吃。

“這可稀奇,丫頭,你做了啥事兒要它記恨上了?”

王名川摸了一把小黃的頭,又摸了一把王小潭的頭,兩者的反應都是抖了抖腦袋。

“她抱過狼犬,小黃不喜歡她身上那味兒呢。”

這時王小溪卻是從屋子裏走出來端了給小黃的狗盆兒喚着狗過來吃,王小潭見着了只得嘟着嘴生氣地跑開,王名川瞧見了也不過是笑這狗的鼻子忒靈,旁的未多想,直接将鋤頭靠在門邊兒找王小湖聊天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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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宅子外頭一條小黑狗在那兒流連徘徊,旁邊過路的人見着了總要嫌惡地揮手趕一趕的,流浪狗身上髒得流油,這條狗雖說瞧着要好些可那周身的黑色也是不讨喜的,是以即便沒有擋着人家過路仍舊要被驅趕,小狗嗷嗷叫着跑開幾步沖着行人龇牙,待到人過去後又跑回來在大門外頭守着,不時哼唧兩句舔舔自個兒的爪子,瞧着模樣甚是可憐。

突然,小狗挺直了脖子往門的方向望去。

“咳噠。”

門栓被人頂開,伴随着吱呀一聲門開後,一顆烏溜溜的小腦袋瓜伸了出來,左瞧瞧又瞧瞧,待到鎖定了小黑狗後便咧開嘴“嘿嘿”一笑,随即那小孩兒蹿了出來捂着鼓囊囊的肉幹兒口袋叮叮咚咚跑去朝小黑狗去,一人一狗縮在角落跟做賊一般吃肉幹兒,間或嬉鬧一陣,玩兒得不亦樂乎。

**

王名川是在柴垛子後頭找到王小湖的,小孩兒一邊悶頭生氣一邊紮柴把,這一上午想來是沒少幹,高高的柴垛子下頭已經堆了不少的柴把子,這幾天的量怕是都不用愁了。

這小子生氣起來倒是比平日裏勤快些。

王名川上去擰了王小湖嫩臉上的肉,随後蹲在他面前一道紮柴把。

“你不願離開這屋子便不離開罷,我們将院牆修高些,冬天狼下山覓食總還是跳不過咱家圍牆的。”

小孩兒不搭理王名川,仍舊麻利兒地綁柴把,拿了杉樹的枯枝子折斷然後抓成一束,又極熟練地拿稻草捆了扔一邊堆起來。

紮好,堆起來。

這個動作重複了好久,一直到王小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才作罷。

小孩兒紅着臉捂着肚子倔強道:

“剛才不是我肚子叫!”

王名川敲了他腦袋一下罵道:

“不是你叫的難道是我叫的!”

小孩兒犯了渾,擰頭不看王名川:

“小黃叫的!”

遠在院子中心舔狗盆兒的小黃:汪?

王小湖臊得臉發燙,覺着自個兒不該同大哥大嫂嗆聲,又覺着自個兒這般服軟着實不甘心,猶豫半天最後也還是支支吾吾地說到:

“去城裏頭罷,我……我把爹娘的牌位帶着。”

聞言王名川心裏一時也有些發酸,也不說別的,只抱了抱自個兒的親弟便起身找明珠去了,留下小孩兒一個人吸了吸鼻子拿髒手摸了摸眼睛,仍舊是翹着嘴巴紮柴把。

“才不是我叫的。”

“就是小黃。”

**

酸糖冷卻了一晚上早就凝固成型了,明珠一早便要王名川用竹篾子将篩子隔成一小格一小格,如今正好派上用場。他将模子裏頭的酸糖一粒粒拍出來擺進小方格裏頭,糖珠子黑紅透亮,竹篾子黃中帶綠,這般整整齊齊地碼了一整片瞧着甚是喜人。弄完一篩子明珠又将篩子拿油紙蒙好了放到竹簍的最底層,再拿木敦子架在上頭擺第二層,如此往複,一個背簍裏頭足足要他放了五層,又照着這模樣裝滿了另一個背簍。

“明珠哥。”

王大河抱着柴把子進來,明珠正好順手抓了一把酸糖放油紙包裏頭給他道:

“剛做出來的糖,你先嘗嘗,可不準給小湖吃了。”

大河到底也是個九歲的娃娃,雖說懂事可對于糖這種東西也還是喜歡的,是以捧着油紙包歡歡喜喜地拿了兩顆丢嘴裏去,登時酸得一張臉都皺成了小老頭兒,可酸過之後嘴裏又泛出陣陣甜來,吃着倒是比一般的糖要招人許多。

“怎紮了這麽多,上次弄的柴把子還沒燒完呢。”

“哪是我弄的,一多半兒都是小湖紮的,那小子一生氣就紮柴把子,哪回家裏頭的柴把子不夠了惹他發怒準沒錯。”

明珠倒是不曉得王小湖還有這習慣,越發覺得這小孩兒太逗,擡眼一瞧,嘿,那小子正縮在門後頭賊溜溜地往這邊兒瞧呢。

“王小湖你給我過來!”

小孩兒別扭了一陣終究是縮着腦袋跑明珠跟前兒去了,扭捏半天才從牙縫裏頭擠出幾個字。

“明珠哥,我錯了。”

然後跟放下什麽包袱一般長松了口氣叮叮咚咚跑廚房的牆壁那邊申出兩只爪子比剪刀手抵牆,十分自覺地認罰。明珠瞧着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做作,只上去扇了小孩兒的腦勺一下塞了顆糖進他嘴裏道:

“只準吃這一顆,多了不給吃。”

小孩兒酸得直樂,又恢複往常嬉皮笑臉的模樣纏着明珠要糖,家裏頭經過這麽一鬧卻是又恢複了往日的和樂,王大河一旁瞧着也高興,最後明珠一人給了一油紙包要他們拿去散給自個兒的小夥伴,只再三叮囑要王大河看着王小湖不準他再多吃一顆,倆小孩兒應下後抓起油紙包便往院子外頭跑,小黃瞧着了也跟在後頭攆,驚得一地雞鴨到處亂飛。

“汪汪汪!”

“嘎嘎嘎!”

“咯咯咯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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