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程野的糾纏并未持續很長時間,截止于夏予在軍訓時中暑暈倒,他體質又差又弱,頂着烈日曬了十來分鐘,眼冒金星地往旁邊倒。
霍岩跟夏予中間隔了一排人,又離得遠,鬼知道他是怎麽一眼瞧見夏予即将暈倒的。
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前,霍岩一個箭步沖到搖搖晃晃的夏予面前,利落而準确地接住倒地的夏予。
教官轉過身,猛地見兩個抱在一起的男生,臉色一變,“站軍姿呢,你們幹什麽?誰讓你們亂動的?”
霍岩打橫抱起懷裏的夏予,說:“他暈倒,需要去醫務室。”
教官反應過來,神色也開始緊張:“是中暑麽,你趕緊送他過去。”
遠處程野瞧見霍岩抱住夏予跑遠,也擔心地看過去,沒看兩秒,眼前倏然一暗。
他們方隊的教官冷冷看他,道:“站軍姿你在東看西看什麽?”
程野回頭,“朋友暈倒,擔心。”
教官神情嚴肅,“你出列,繞操場跑十圈。”
程野尤不服氣,冷着臉回視,教官不為所動,甚至愈發嚴厲,圈數驟增到了十五圈。
最終程野沒再跟他對峙,依照教官懲罰去操場跑步。
他想趁機遛去醫務室看夏予。
也不知道夏予怎樣了。
霍岩抱着昏迷的夏予直沖醫務室,把正在午休的醫生吓了一跳,他忙坐直身戴眼鏡。
醫生緊張道:“怎麽了,小朋友,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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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岩表情嚴肅,一臉兇相:“醫生,他中暑昏迷,情況不好。”
醫生聞言忙讓霍岩把他放在病床,立刻做基礎檢查,稍有不對,需要馬上轉送去三甲醫院。
霍岩看醫生忙活,石頭一樣立在旁邊寸步不離,眼珠子更是一刻也舍不得從夏予身上挪開。
醫生把他撥開,“別礙事。”
霍岩稍微站遠一些,眼睛始終盯着夏予,看他面色蒼白,秀眉緊緊蹙起,額發被一層薄汗浸濕,濕漉漉地貼在額頭,可憐得像一只被暴雨摧殘的流浪小貓。
霍岩忽地感到心髒悶疼,像什麽東西壓在上面,讓他久久喘不過氣,又像被尖刺穿透。
他不由擡手,掌心捂在心髒位置,感受心髒的跳動。
有一種很難受的鈍痛。
好奇怪。
未等霍岩理清頭緒,醫生指揮他道:“小朋友,你過來搭把手,把他迷彩服領口扯開。”
霍岩思緒回籠,反應兩秒,耳根子通紅:“扯……扯領口?”
醫生滿臉奇怪地看他,“他中暑,需要涼快,你快過來弄,我去拿濕毛巾給他降溫,要是人再不醒,得馬上轉去市區醫院。”
霍岩聽他說的嚴重,不敢再耽誤,上前笨手笨腳地幫夏予扯領口,他力氣實在太大,輕輕一拽……
“嘩啦”一道清晰的撕裂聲響,領口連胸膛那塊布料直接被撕成兩半,雪白胸·口袒露在空氣中。
霍岩:“……”
醫生:“……”
醫生有些生氣,“你,你這小朋友力氣怎麽那麽大,讓你拽拽,你怎麽直接撕壞人家衣服。”
霍岩既愧疚又赧然地低頭,臉黑紅黑紅的,“……對不起。”
醫生擺手,“你跟我說也沒用,你撕壞的是別人的衣服。……算了,等會兒他醒了給他換件我的衣服。”
醫生說完這話,轉身去準備一些幫助降溫的東西。
等他端着金屬托盤折返,這位高個子的黑皮男生已經打着赤膊,而那瘦白男生換上了寬松的迷彩服。
醫生:“……”
小小年紀,怎麽還嫌棄人。
夏予眼皮動了動,睜開,視野裏是一片刺目的雪白牆壁,晃得他眼睛微微眯了下。
轉動眼珠,對上旁邊一道關切憂慮的目光。
是霍岩。
夏予記憶短暫斷片,“我……怎麽在這裏?”
“你中暑暈倒了。”
霍岩将他扶起,小心翼翼靠住枕頭,他動作輕柔,仿佛對待什麽珍貴易碎的瓷器。
在他眼裏,夏予确實是少爺羔子,驕矜,漂亮,像高檔商店的玻璃櫥窗裏精致的洋娃娃。
讓人挪不開眼,也不敢染指。
仿佛多看他一眼便是亵渎,污染,會弄髒他。
夏予:“……”
好丢臉。
夏予在體魄上一向自卑,現在當着所有新生的面,就他一個人中暑暈倒,簡直丢臉到家了。
夏予生無可戀地倒回病床,暫時不想起來。
霍岩緊張問:“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麽?頭疼?”
夏予腦袋悶在被窩裏,甕聲甕氣說:“阿炭,我想喝水。”
霍岩一愣。
阿炭是誰?
夏予察覺自己喊錯,冒出腦袋說:“霍岩,我想喝水。”
霍岩“嗯”了聲,替夏予端來一杯醫生備好的口服補液鹽,夏予笑着說了句“謝謝”,自己端着喝。
霍岩垂眸凝視夏予,目光靜靜落向少年,臉頰依舊有些蒼白,濃密纖長的眼睫增添了一分脆弱,少年唇色卻是豔麗的。
霍岩腦子裏再度跳出兩個字。
阿炭。
阿炭是誰?
那個想和夏予說話的男生,還是其他什麽人?
霍岩在心裏想着。
他思緒回籠,一轉眸跟夏予倏然目光交彙,夏予疑惑看他。
霍岩反應過來夏予在叫自己。
夏予把空杯遞給他,自己躺下休息,他動作太娴熟,竟莫名有種別樣的親昵和熟稔。
霍岩太遲鈍,并未發現這一點微妙變化。
夏予沒察覺自己的舉動不對,他上輩子跟霍岩相處幾年,被他照顧慣了,有些習慣偶爾會冒出來。
連“阿炭”這個稱呼,也是上輩子他叫霍岩的。
最開始他給霍岩取綽號,是想達到羞辱他的目的,嘲諷他皮膚粗糙黝黑,到後來叫着叫着,“阿炭”兩個字,反而成為少時的回憶。
霍岩這傻子,還以為是朋友間取的昵稱。
霍岩得繼續軍訓,盡管他不放心夏予單獨在醫務室,但抵不住教官不斷催促和施壓。
這次軍訓是嚴格按照部·隊模式,一比一還原,必須遵守紀律,霍岩又是一個相當遵守規則的老實人。
霍岩走前,往夏予掌心塞了兩顆,又是大白兔奶糖。
夏予:“……”
完蛋,霍岩這是當哥當上瘾了。
霍岩一走,夏予又躺回病床,想趁機偷個懶,軍訓提前,現在是在三十度高溫下進行,非常熱。
夏予往嘴裏塞了顆糖,躺平。
唰——
旁邊白色隔簾陡然被拉開。
夏予吓了一大跳,差點被糖給噎住,嗆咳好幾聲,又端着水喝了些,人慢慢緩過來。
他不高興地盯着旁邊,想看是誰突然拉隔簾吓到自己。
“你怎麽在這兒?”
梁宥面色冷淡:“中暑。”
夏予:“……”
夏予完全不信,但也沒追着問。
梁宥目光投向他手裏的大白兔奶糖,夏予往背後一藏,霍岩就給了兩顆,剛才囫囵吞棗式吃了一顆,只剩一顆了,不給。
梁宥扶了下眼鏡,轉開臉。
夏予不太想跟他說話,伸手去夠隔簾一角,想隔絕兩人。
剛拉動了一點,忽地隔簾滾輪停住,夏予擡頭,對上梁宥那張斯文冷峻的臉。
梁宥說:“你很讨厭我?”
夏予搖頭,“那倒也不是。”
主要一想到上輩子梁宥告白,夏予就渾身尴尬,被男生喜歡,也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何況從小到大,偷偷跟他告白的男生還不少。
既然現在重生回來,他對未來有預知能力,對梁宥能避則避,這種喜歡他又回應不了。
梁宥目光停在少年微皺的眉心,他容貌好看,無論做什麽表情,也不會顯得難看,更襯得他靈動可愛。
腦海跳出的詞彙,讓梁宥為之一愣,他為什麽覺得一個男生可愛。
再看一眼少年,唇紅齒白,溜圓的杏仁眼睜大,瘦瘦弱弱的,像一只睜着無辜大眼睛的小貓。
讓人忍不住去逗弄他。
梁宥看人時直勾勾的,不懂得避諱,夏予被他看得渾身直發毛。
夏予不再停頓,唰地一下拉上隔簾,匆匆丢去一句“我要睡覺了,別打擾我”,不再回應梁宥。
梁宥目光停在厚重隔簾。
半晌,又挪開。
夏予軍訓中暑的消息,不知道怎麽傳到夏父夏母那裏,他們慣來寶貝夏予這兒子,聞訊而來。
兩人關心後,夏予宿舍立刻在校領導們的幫助下,升了個等級。
他和霍岩單獨住一個宿舍。
校長對外稱夏予身體不适,霍岩是他哥哥,同住方便照顧。
夏予中暑昏迷那天,在場所有新生親眼目睹,沒人對此産生異議,除了某個被迫跑十五圈的傻怨種。
程野聞訊氣得臉色鐵青,大鬧軍訓基地,被程家大哥收拾一通,沒兩天改送他去國外上學。
上飛機前,程野想趁保镖不備逃跑,最後被對方一拳撂倒,醒來已經在國外某棟別墅,自由被限制。
與此同時。
夏予和霍岩度過了半個多月的軍訓,快要結束這次訓練,夏予多少有點舍不得。
因為一旦開始上學,意味着他平靜生活即将結束。
夏予望着夜空,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心想,該來的總會來。
無論是霍家那群吸血蟲,還是設計陷害夏家的虛僞小人,這輩子,他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轉眼新生軍訓結束。
大家坐校車陸續離開軍訓基地,位置稍有變動,江曉川坐到夏予鄰座,他又樂呵呵給夏予遞糖。
夏予伸手朝霍岩兜裏摸,霍岩沒料到他這舉動,吓得渾身僵硬,整個人面紅耳赤,“夏、夏予。”
夏予:“怎麽了?”
霍岩俊臉漲紅,遲遲不吭聲。
夏予注視他的表情,輕輕地眨了下眼睛,突然福至心靈,好像明白什麽,默默撤回手。
霍岩暗自松了一口氣。
夏予湊近他耳邊,低聲說:“前面有服務區,你可以去洗手間上廁所,憋太久對身體不好。”
霍岩:“……”
霍岩……霍岩臉更紅了。
作者有話說:
魚仔:憋太久對身體不好楠漨
黑炭:……(臉紅得滴血. jpg)
很久後
魚仔:驚!原來你不是想撒尿,是想……(恍然大悟. 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