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夏予不是那麽堅強的人。
他在夏家父母庇佑和溺愛下長大, 沒吃過苦頭,更沒經歷過挫折, 大山一般的壓力塌下時, 他根本扛也扛不起來。
失眠,痛苦,悔恨, 接踵而至。
輕生念頭,也是在那時冒了出來,他承受不住龐大債務與親人離世的巨大壓力,極端地想到了死。
站在梁氏企業的大廈高空,他撥出最後一個的電話號碼, 是撥給霍岩的, 他欠霍岩一個道歉。
然而不等他開口,霍岩冷越沉穩的嗓音隔着電流直擊他的耳鼓。
“你在哪裏?”
夏予神色恍惚了一陣,不由擡眸望了望天, 沒有立刻回答。
霍岩腔調平穩地再問了一次。
這次夏予回答了他, 說他在梁氏企業所在大廈的頂樓。
夏予是後來才知道霍岩挂斷通話,幾乎是用命狂奔而來, 他怕自己如果晚一步, 世界上就沒有夏予。
最後夏予也沒跳成功, 霍岩趕來前, 他被這棟大廈的清潔員工發現, 連忙報警, 消防員把他救了回來。
他正坐在天臺緩神,耳邊是警察、消防員、圍觀群衆嘈雜的聲音, 卻被他的聽覺隔絕。
哐當——
天臺大門被人猛地推開。
氣質悍利的青年面色沉沉站在那裏, 目光銳利地在人群逡巡, 鎖定某個目标後,他大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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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人群,他将癱坐在地上的夏予拉了起來。
夏予回過神,怔愣地望着他,“你怎麽會……”來。
霍岩轉頭跟消防員和警察說:“我是他哥哥,他精神狀态不好,今天給大家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
大家七嘴八舌的跟他說着話。
霍岩一一回複,非常禮貌又溫和,大家也都将這當做一場鬧劇。
霍岩将他從天臺帶下樓,路上夏予幾次掙脫他的禁锢,都沒能成功,霍岩拽住他胳膊的手很用力,隐隐有一絲不被察覺的顫抖。
不等夏予察覺,他又恢複如初。
兩人從後門走到大廈外面,正值下班時間,繁華都市人來車往,川流不息,那一刻,夏予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座城裏的蝼蟻,在最底層艱難掙紮,喘不過氣。
忽然,胳膊一緊。
隔着單薄手套的金屬義肢握緊,他感受到力度轉頭,迎上霍岩沉靜如水的目光。
霍岩對他說:“跟我回家。”
那天,霍岩将他從死門關拽回來,将他打醒,重燃對未來的希望。
霍岩把自己的一生跟他捆綁,他如果不好好活下去,會連累霍岩,害他一輩子受苦還債。
他看着霍岩一步一步跟上輩子重疊,內心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澀。
霍岩總是站在他的前面,不計較過去他對他的欺負,在他最難最痛的時候替他撐着天。
霍岩對他越好,他內心越愧疚,也越覺得自己曾經對霍岩的欺負,是一件極其惡劣無法被原諒的事。
他欠霍岩的,加上這輩子或許也無法還清。
……
夏予注視着霍岩的側臉,思緒漸漸從過去回籠,手忍不住觸碰霍延那條機械胳膊。
霍岩一愣,回頭:“?”
夏予笑了笑,“沒事,想看你手套磨損得嚴重不。”
霍岩如實說:“不嚴重。”
夏予點頭,眼睫漸漸垂下來,視線落在那條胳膊。
他張了張嘴,想問霍岩以前截肢時疼不疼,但想了想,又覺得這簡直是廢話,怎麽可能不疼。
霍岩敏銳發覺夏予情緒不是很高,似乎遇見什麽不開心的事。
他想了一瞬,摸出一顆大白兔奶糖放在夏予掌心:“甜的。”
夏予知道這是他獨特的安慰方式,你知道霍岩發現他不高興,接過奶糖撕開糖紙,扔嘴裏含着。
保镖很快将車開到派出所,先前回家時那輛車已經安排專業人士清理,他們開出來的是另外一輛車。
到派出所,警察向他們詢問經過,霍老二他們表現得非常激動,尤其是霍老二,張口閉口說夏予詐騙。
老太太也吵鬧個不停。
警官耐心地問:“這位先生,你說這個同學對你進行了詐騙,請問他騙了你什麽?”
霍老二張口就說:“他騙我做投資,還騙我玩股票,害得我傾家蕩産。現在欠了一屁股債,媽的,小兔崽子,你看我回頭弄不死你。”
聞言,警察臉色一變。
霍老二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忙改口說:“警察同志,我這是氣急了說的氣話,你可別當真。”
警察也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分得清氣話還是威脅,他比筆帽在記錄本點了點,“你先坐下。”
霍老二陪笑兩聲,老老實實坐回去,還拉着旁邊老太太也坐好。
老太太對着夏予翻了個白眼,鄰座的霍二嬸喊了聲“媽”,似乎是想讓她別那麽明目張膽。
夏予和霍岩倒對他們之間的小動作,毫無反應,霍岩見得多,知道這家人不是省油的燈,小心思很多。
夏予也清楚霍家是什麽貨色,上輩子他可被這家人坑得不輕,都是些沒有心的人,只惦記他兜裏的錢,沒錢時根本不搭理他。
他讓霍老二去做投資和玩股票,純粹是以牙還牙。
警察又繼續走程序,問完霍老二一家三人,又來問夏予。
夏予還沒開口,一貫沉默寡言的霍岩反倒先說道:“我們正常行駛,他們突然沖出來潑油漆,我弟弟受到驚吓,我報警。”
一句話言簡意赅。
警察不由誇道:“小夥子,你思路還挺清晰的。”
霍岩“嗯”了聲,不像以往一樣,被人誇兩句,就滿臉羞澀與赧然,他坦然迎上警察贊許的目光。
警察問了一圈下來,對事情經過有了大致了解,将這件事定性為糾紛,先進行調解。
夏予知道像霍老二這樣的潑皮無賴,如果不一次性打的他翻不了身,後患無窮,會威脅他們安全。
梁世濤那件事已經讓夏予長教訓,他不會再私自行動。
夏予讓警察稍等,他出去給夏父打了一個電話,夏父說交給他處理,很快夏予将電話給警察。
片刻過後,警察知道夏予和霍岩是未成年,就沒再讓兩人參與後續,說有問題再來找他們。
夏予和霍岩被司機送回家。
他們快到期末考試,時間比較緊張,作業也比較多,兩人回家用過晚餐,就忙着寫第二天的作業。
一直順利的度過期末考試。
夏母憂心安全問題,直接讓兩人搬回來住,夏予喜歡吃林阿姨做的飯,完全沒有反駁,打包行李就回家。
寒假期間,霍岩比夏予想象中還要忙碌,每天跟着夏父早出晚歸,卻絲毫不覺得疲倦。
生活漸漸趨于平穩。
梁家徹底破産,聽說梁世濤卷款逃去國外,想必也不會再出現報複。
霍老二自家被夏父請來的頂級律師以故意傷害起訴,如今霍老二獲刑,過幾年才會出來。
解決上輩子兩個大患,夏予總算能喘口氣,開始過着正常高中生的日常,如果沒有被費誠騷擾,他的日子會過得更加舒心。
好在有霍岩,費誠哪怕想來打擾,也有霍岩替他擋着。
當然,費誠對此十分不爽。
“霍岩,你怎麽老妨礙我?”費誠冷臉對着霍岩,手指在桌面叩了叩,“你煩不煩,你是夏予什麽人?”
霍岩張嘴,還沒反駁他,夏予搶先一步說:“他是我哥。”
費誠斜睨瞥他,“哥什麽哥,你們有血緣關系嗎?”
夏予不緊不慢說道:“我跟他是同一個爸媽,你說我們有沒有血緣關系,他是不是我哥。”
費誠不信,“你倆都不是一個姓,你騙誰呢,當我傻呀。”
夏予心說你還不笨。
他嘴上說:“很簡單我跟爸爸姓,他跟媽媽姓,你還有問題麽。”
費誠頓時啞口無言。
他還想反駁夏予說的話,又不知該從哪裏開始辯駁,最後把一堆疑問憋回肚子,不爽地踹了腳前排座椅,氣鼓鼓地回自己座位。
夏予沖霍岩眨了下眼睛。
霍岩一愣,随即臉紅地低下頭,他一個學期沒曬過太陽,皮膚沒有之前黝黑,現在是非常健康的小麥色。
也因為這樣,他臉紅起來比以前更加明顯。
夏予腹诽,看來霍岩害羞這個習慣還沒有完全改變。
這會兒班主任進門,開始講新學期的任務,以及下學期分科的事,耗時半小時她才絮絮叨叨講完。
緊接着開始上課。
不用憂心學習以外的事,夏予一門心思攻克學業,上課時他特別認真,俨然是一個刻苦學習的好孩子。
他也确實想做一個刻苦學習的人,上輩子沒能如願去想去的學校,霍岩也沒能去他想去的學校。
夏予知道霍岩想去D大,上輩子因為經濟原因,霍岩放棄了這個夢想,把上學的機會給了夏予。
這輩子夏予不會再耽誤霍岩,霍岩保護他,他也要一直保護霍岩,霍岩想去的學校對他而言有難度。
只有從現在開始努力,他們以後才能去同一所大學。
他們在一起太多年,夏予早已把他當做最親的親人,霍岩去哪座城市,他也去哪座城市。
霍岩為人老實,容易被騙,如果有他在的話,會好一些。
他希望霍岩這輩子能有一個更好的未來,就像這本書裏所說,他會有好的事業發展,遇到适合他的真愛,一輩子幸幸福福。
這也是他重生回來的目的。
作者有話說:
魚仔:親人,親兄弟
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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