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三十六

話語方落,謝華年一柄鏽劍出鞘,竟是冷森森一道黑影直向賀青石刺去,賀青石快刀掃出,呼的一聲躍起,向他頭頂劈來,刀劍铿锵交擊,兩人殺得眼紅,轉瞬間竟已是百來招過去,謝華年招招攻其命門,為求自保,賀青石出招亦是猛烈,一刀落空,石擂竟現裂痕!

看著兩人拼鬥,溫良玉心下不安,忙回頭去尋慕容玦,卻見少年站得極遠,還向他點了點頭,他又回眸,齊斐也看向他,眼中神情複雜,一手卻按著朝飲罷,見他如此動作,溫良玉不免低聲道:「大哥可是想幫賀盟主?」

「不,賀盟主行差踏錯,那人尋仇而來并無不是,只是天門為惡多端,再加上你璟二哥之仇,我豈能容他在我眼前殺人離去?」齊斐閉上雙眼,聲音竟是極其痛苦。「再說,我曾蒙賀盟主指點一二,與他之間實是亦師亦友,又怎忍見他……」

兩人正說著,卻聽身旁衆人驚呼有毒,齊斐連忙回頭,卻僅來得及見賀青石倒在那人鏽劍之下,雙腿早已被生生砍斷!

「我要你嚐嚐與謝華飛一樣的滋味。」謝華年右肩亦中一刀,且傷口甚深,仍在不斷淌血,他卻笑著自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就在此時,齊斐躍上擂臺,溫良玉見狀也跟著飛身而上。

「住手!」

「齊大俠、溫玉公子,不知你二人有何見教?」

「閣下用毒已是勝之不武,然如今賀盟主既輸,但求給他一個痛快吧。」

「我又不是你們正道中人,齊大俠這句話實是迂腐了。」

謝華年一笑,手中瓷瓶猝不及防抛出,當中液體灑在賀青石身上竟是觸風就燃,轉眼間賀青石已在擂臺上燒成一團火球,又因雙腿被砍,只能在原地掙紮并嘶吼尖叫,苦痛難當,謝華年看著卻低低地笑了起來。齊斐怒上心頭,朝飲罷迅即出手,謝華年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量自鏽劍那端震向手掌,他慌忙向後一退,齊斐卻不罷休,便與他在另一白擂上打鬥起來,溫良玉又望了慕容玦一眼,終是咬牙提劍而上。

換皮之前他雖習有武功,卻不如溫良玉精深,換皮之後,謝華年為他擒來正道數人,以天門秘法吸取內力予他,并悉心指導他溫良玉之雙鹄引及各式劍法,他曾答應謝華年以溫玉公子之姿回歸江湖,藉正道身份之便除去夏承熙、賀青石等四人,可……哪怕是為了慕容玦,他又怎能一生受制天門?

眼前便是最後一人,謝華年一死,天下便無人能揭穿他身份!

齊斐、溫良玉兩人合力,朝飲罷破空淩風、未央流水行雲,合作無間,乍看之下竟是毫無破綻,謝華年本已負傷,對上二人更是左支右绌,袖風再起,幾道毒煙随風而散,溫良玉早知他有此一著,忙以玄迷步法不著痕跡地避至上風處,齊斐卻吸入毒煙,然手中朝飲罷仍不甘休,一招一式迅捷無倫,謝華年鏽劍探出,齊斐身形微晃、面泛黑氣,竟已然毒發,溫良玉見狀連忙提劍搶上,未央淩空而來,雙劍交錯之際,溫良玉憑藉步法快一步邁出,乍見謝華年便在眼前,他左掌分明凝氣,卻怎麽也下不了手!

兩人錯身之際,謝華年已知他心中想法,他大仇得報卻身負重傷,何不索性以此身作為溫良玉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最後一階?

謝華年一掌擊出,溫良玉不料他竟還能出手,當即反掌於胸擋下殺招,右手未央輕靈一轉便已橫上他蒼白頸項,出手之際僅聞一聲低語:「涼玉,你要為我殺了崔凡山。」

未央劃開謝華年頸項,鮮血噴灑而出,染紅溫良玉一身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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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頹然倒下,溫良玉手中未央墜地,一聲铿锵,他不自覺看向一旁跪地齊斐,後者眼中滿是贊賞,擂臺下亦是叫好聲不斷,他卻只能看著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将謝華年屍首擡回轎中,并如同來時般靜默離去。

溫良玉仍呆立原地,不能自已地想起銅鏡前謝華年一次一次教導他走路的模樣……牙尖将下唇咬出鮮血,他隐下千頭萬緒,回身奔向齊斐。「大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

眼見齊斐嘔出一口黑血,杜春燈忙上前為他把脈,又掏出一顆丸藥予他,齊斐二話不說便張嘴吞下,漸感神智清明,見他無恙,杜春燈便轉身向衆人說話:「今日天門闖入秋島,致使賀盟主身亡,杜春燈難辭其咎,方才在下已飛鴿傳書送至各門各派,全力确保諸位親友平安無事,若諸位意欲趕回,十艘樓船已於港口等候,至於賀盟主之屍身,在下将親自扶棺護送,并一力操辦所有喪儀。」

少林慧空大師上前低聲說道:「阿彌陀佛,今日之事實乃天理循環,春燈公子亦不必過於自責。」

此言一出,衆人好似又想起三十年前滅門血案以及那一紙碧落機密圖,一時之間,竟又是鴉雀無聲,人人心中各有思量。

「武林盟主之位又當如何?」

不知是誰說出這樣一句,而有了開頭便難以結尾,溫良玉仍扶著齊斐,面上依舊沒有表情,謝華年之死對他打擊過大,偏又無法言說,就像是所有一切都在心頭不斷旋轉重演,最終成為一個又一個的漩渦,并反将一切吞噬殆盡……他還能說什麽,說眼前一切如此荒誕不經,但最荒謬的便是他自己!

好幾個人名就這麽低低地竄了出來,然後順著衆人形勢彙集成幾個共同聲浪,并終於一點一點凝聚成兩個名字。

「溫玉公子當之無愧。」

「齊斐乃衆望所歸。」

淩虛道長與慧空大師互望一眼,終是開口:「諸位,當下實非商議武林盟主的好時機。」

「我長老死於非命,縱是當年有過,難道天門不需付出代價?」

「天門為禍武林,中原亟需盟主帶領!」

「還得擒住崔凡山,逼他交出半張機密圖。」

紛紛議論掩去了淩虛道長及慧空大師的反駁之意;杜春燈看著賀青石焦黑屍身,并不幫腔。齊斐看向溫良玉,心中卻是已有思量,随即推開溫良玉自己走上前,朗聲道:「諸位錯愛,齊斐只怕将要辜負,在下閒雲野鶴慣了,難當重任,但能讓我心服者,卻只有溫玉!」

「我……」

見他似也要推辭,慧空大師輕聲一嘆,又唱佛號。「其實賀盟主最屬意者确實是兩位。」

淩虛道長亦點頭附和,見狀,臺下衆人聲勢更勤,溫良玉知道自己只要點頭就夠了,謝華年的囑咐都寄托在這裏了……再者,雖說謝華年為他換皮之事在天門中亦是機密,然就怕天門中人有所疑惑,他這溫玉的身份尚不夠穩固,當今之計唯有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并以複仇為由迅即率衆滅去天門,方能教他高枕無憂!

他上前一步,身上斑斑血跡一經陽光照射反更顯他白衣如雪。「溫玉年紀尚輕,見識亦淺,只怕還是大哥更為适合。」

人群後,慕容玦不免低頭微笑,他心知溫良玉這話不過是以退為進,連他都聽出來了,這些江湖人不可能不知道。知他将登大位,慕容玦也為他高興,方才之事太過突然,他遠遠看著溫良玉,竟覺對方渾身透著股說不出的哀凄徬徨,連手都是緊緊握著的,他雖不知緣由,卻只想著沖上前去将那人擁入懷中溫聲安慰,可又怕誤了大事,只得立在此處,而今見大事底定,慕容玦便只盼著快快結束,好讓他與溫良玉說上幾句話。

「溫玉,你也知大哥性子難成大事,你屢次擊敗天門,為武林立有大功,這盟主之位非你莫屬。」齊斐又向衆人道:「溫玉若真成盟主,齊斐不才,必率殊龍寨鼎力相助!」

「大哥!」

淩虛道長見二人争執不下,只上前淡然道:「溫玉公子不必相讓,而今群雄既屬意於你,你不妨說說心底話。」

溫良玉雙眼掃過衆人,又看向遠處的慕容玦,少年僅朝他點點頭,他收回目光,斂眸垂首,只覺自己像是回到那片落地銅鏡前,如豆燭光中曾有一人對鏡扮演溫玉公子,想像他将如何在中原群雄面前說話,他擡起頭仿著那模樣凜聲道:「既蒙諸位錯愛,溫玉卻之不恭。天門視我中原豪傑如無物,區區不才,卻也願率諸位殺上天門,一馬當先、雖死猶榮!」

剎時間,喝采之聲響遍秋島,莫說慧空大師及淩虛道長,便是齊斐、杜春燈亦是微微一笑,便在此時,卻有一股細微女聲傳入:「他不能當武林盟主、他不是溫良玉!」

在場衆人內力皆深,這聲音來得突然,又與諸人背道而馳,不由得特別留意,溫良玉猛然擡頭,卻看見遠處一道紅影,陡然間竟是心口一滞,後背冷汗流淌!

「你是何人?因何有此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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