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2)

當我說完這句話之後,這個時間一瞬間恢複了正常。

宮洺那張臉迅速地覆蓋上了一層北極的冰蓋,冷飕飕地轉身對kitty說:“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你告訴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他的辦公室。三秒後,他拉開門,皺着眉頭痛苦地對kitty說:“再沖一杯胃藥給我。”

而十分鐘後,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盯着前面的剪刀發呆。我現在面臨着兩個選擇:一個是替宮洺打進顧裏那個小團隊的內部,做一個反間諜;而另一個,就是 拿這把見到插進喉嚨裏。

下班後,《M.E》的人陸續走了,我坐在桌子面前,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絕望地想到底應該如何了斷。吃安眠藥太不靠譜,萬一被救回來,還要折騰第二次。跳樓死得太不美形,支離破碎的,我活得這麽失敗,死至少要全屍!割脈不行,我看見血要嘔,死在一堆嘔吐物裏更不美形,而且還臭。開煤氣很容易把顧裏和neil以及唐宛如一起弄死,我不想去了下面,還要被幾條黃鼠狼強bao。

想到最後,我仍然很絕望,我想只能回去救助唐宛如了,看她能不能手起刀落,再我的脖子大動脈上一記強有力的手刀劈下來,我直接兩腿一蹬。

在我把手機丢進包包裏、拉開椅子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看見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連身長風衣外套的崇光走進了辦公室,他消瘦的臉上,像是籠罩着一層黑壓壓的烏雲。

我非常驚訝怎麽會在這裏看見他,說實話,之前每個月,我們都恨不得掘地三尺,可以把他挖出來,而今天守株居然待了兔,實在讓我難以接受

不過,在經歷了白天的癫狂世界之後,我已經看破了紅塵,覺得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奇怪.就算是崇光現在走過來給我一張喜帖,說他就快要和唐宛如結婚了,我也不會驚訝.

但是,我顯然過分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崇光黑着一張臉,走到我的面前,問:"宮銘呢"

我擡起手,指了指宮銘的辦公室.

崇光抓起我桌子上厚厚的一疊書和打印稿樣,然後朝宮銘的辦公室走去,他越走越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擡起腳一腳踹開了大門,在我吓得尖叫起來的同時,他用力把手上的一大疊打印紙張和書本,朝宮銘身上重重地砸去. "你他媽就不是人! 操!"

漫天飛舞的嘩啦啦的紙.

眼前的辦公室,像慢鏡頭下一個飄滿了紙錢的白色葬禮.

Kitty站在一邊,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小心翼翼地挪了兩步,想要拉住崇光,結果崇光轉過身,扯則她的衣領把她扔出了門,"滾!"

我看着面前驚恐得快要崩潰的Kitty,整個大腦在這個瞬間停頓了.

辦公室裏的崇光轉過身,一腳把門踹得重重地關起來.

我和Kitty被隔絕在宮銘的辦公室之外,我們都吓得手足無措,牆的對面安靜得想一座墳墓,但是,我們都知道,随時都會有一聲震天的爆炸,讓所有人血肉橫飛.

我抓着Kitty的手,忍不住全身開始發抖起來.

顧裏把車停在弄堂口之後,走近來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南湘的家.

說實話,自從一年半以前南湘搬家到這裏之後,她就沒有來過.因為幾乎每天都在學校見面,所以從來沒有機會去南湘家.

但這樣說也不準确. 其實從心裏來說,顧裏和林蕭比較親. 對南湘,她一直都是抱着一種欣賞和憐惜的心情, 為她巨大的才華而感嘆, 但同時也為她傷痕累累的生活而嘆息.

在那場混亂不堪的生日會之後,南湘就消失不見了.顧裏等了很久,終于決定在今天來她家找她.

顧裏推了推南湘家的門,發現開着.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于走了進去.

光線暗得不得了,她轉身在牆壁上找了好久,最後找到了一跟拉線,她拉亮了燈. 燈光照亮了一大半屋子. 牆角的那張床,一半還是沉浸在陰影裏. 顧裏等眼睛适應了光線之後,才發現床上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 她試圖叫醒她,"南湘 南湘"

叫了兩三聲之後,那個人還是沒動.顧裏心裏升起一陣冰涼的麻痹感,她想要走過去,但是腳下卻怎麽也邁不動. 當顧裏顫抖着走到床前時,她突然尖叫起來,往後倒退的身體撞翻了桌子,上面的茶碗翻倒下來. 顧裏坐在地上, 然後翻身朝邊上開始嘔吐.

床上的陰影裏,那個人一動不動地睜着眼睛,盯着自己.

我哆嗦地捧着一杯熱水,滿臉發白,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就像一個鬼一樣.因為很簡單,我對面的Kitty,活生生地就像一面鏡子,只需要看她有多糟糕,就知道自己有多糟糕,哦不,是比她更糟糕.

我和Kitty待在公司的茶水間裏,蜷縮在小沙發上,彼此對望,不敢出去. 誰都不知道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很可能我們走出門, 外面到處都是隕石坑.

聽Kitty給我講完宮銘的企劃之後,我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在宮銘的計劃裏,崇光的癌症是一個寶藏,而針對這個寶藏,他進行了一系列的挖掘計劃. 從召開新聞發布會開始,接着在<M.E>上連載死亡倒計時的日記,和癌症慈善基金組織聯合舉行慈善拍賣,最後講<死亡日記>出版成書,這将是崇光最後的著作.

我一邊聽着Kitty口裏的這些計劃,一邊心裏急速

地往下墜落,像是北極的地面突然裂出一條深不見底的縫隙,朝着最深的寒冷黑暗直線下墜. 盡管我知道,作為一個商人,宮銘的計劃非常具有價值和品牌意義,但是在內心裏,某種失落和悲傷卻緊緊地抓住了我,這種情緒最後變成了冰冷刺骨的恐懼,像冰渣一樣塞滿了我的心髒. 我像是失去了知覺一樣,連自己滾落了兩顆眼淚也不知道,直到Kitty擡起手幫我擦掉.

我閉上眼睛,完全感受不到離我只有十幾米外的宮銘.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也許他從來沒有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過.他沒有後情感,沒有弱點,沒有朋友,而崇光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的家人.我感覺不到他,他像一個巨大而寒冷的黑洞.

但是我可以感受到離我十幾米外的崇光,他像不遠處黑暗中一團微弱的火,可憐地燃燒着,快要熄滅了. 火苗忽高忽低,看上去像是他悲痛的呼吸一樣.

龐大而緩慢的黑暗宇宙裏,呼呼的風聲,全都是他悲哀的哭泣.

直到顧裏停止嘔吐,摸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報警的時候,床上的人才突然說話了.

顧裏一直被恐懼抓緊的心髒突然放了開來,忍不住想要罵人.她走過去,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是南湘的媽媽.

"你找南湘啊," 她媽死氣沉沉地,臉上沒有表情,陰森森地對顧裏說,"她不在."

顧裏轉身走了.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被叫住了.

南湘的媽媽從床上緩慢而艱難地坐起來,她瘦得像骷髅一樣的臉在陰影裏看起來一絲血色都沒有.她問顧裏:"你有錢麽 我兩天沒有吃飯了....."

顧裏打開自己的錢包,抽了一疊一百塊放在桌子上,轉身走了.

她踩着高跟鞋飛快地走出了昏暗的弄堂.

走到車子邊上的時候,她從車裏拿出一瓶依雲礦泉水,含了一大口,漱了很久之後,吐到路邊上.

顧裏也不清楚,胸腔和口腔裏這麽濃烈的血腥味是來自哪裏.

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拉開車門坐進去,走了.

我背着包走出公司寫字樓的時候,看見了坐在路邊黑色雕花鐵椅上的崇光.他把外套上的帽子翻起來,蓋住自己的頭,否則周圍路過認出他找他簽名的人,很快就可以把樓下變成一個小型書迷見面會.

我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

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徹底消失了,留了一抹凄涼的紅色掙紮在天際線上,

我張開手,抱着他的頭,把他拉向我的懷抱. 當我想靠近他的時候,我才聽見了他喉嚨裏低低的,緩慢而又持續的哭泣聲.

他漆黑的頭發遮住了年輕偶像的面容,也遮住了他對這個世界巨大的失望。

在離我們三個路燈距離遠的街角,簡溪提着幫我買的我愛吃的蘋果.他站在路燈下,看着我和崇光.

過了一會兒,他把手上的那袋蘋果丢進了身邊的垃圾箱裏.

他慢慢的轉身走了.

路燈跳了幾下,像是快要熄滅的樣子,但是幾秒種之後,又恢複了正常.

一整條大街燈火通明, 繁華得讓人覺得很幸福.

你知道嗎,我們的生活,就是這樣的,一場又一場,永遠無休無止的鬧劇.

有一天,我們總會在最後的爆炸聲裏,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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