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時間是淩晨。
地點是在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摩登大樓最頂層。這裏曾經是觀景臺,後來因為出現過命案被封了,一直到現在。
一路乘坐着升降電梯的張語誠,順通無阻的從最底層的一樓,直升頂層。途中她可以很好的看到交織如網的街燈在眼中一點一點變小,變密,直到最後的模糊。
記得以前的觀景臺還沒被封時,她也很少來,身邊朋友對她軟硬兼施誘惑她來她都不來。因為她有嚴重的恐高症,特別嚴重的那種。
電梯忽然“叮”的一聲,把她游離的思緒喚了回來。門開了,四周一片靜谧,沒有人影。
張語誠便看了看樓層的顯示,第九十八層,應該還有三層才對。
拉了拉挎在肩膀的包帶,由于沒人,她便又繼續往上。然而這次只升了一個樓層,電梯又自己停住了,接着再是門自動分別從左右拉開,依然沒人。
張語誠只身孤影的僵硬在電梯裏,不是錯覺,也不是害怕,後腦勺突然襲來的寒氣讓她不舒服的打了個冷顫。她擡手摸了摸後脖頸,也試着回過頭看身後是不是有早就偷偷溜進來的人在惡作劇。但是,她什麽都沒看到。
自這之後,往上的每一個樓層都是如此,都是電梯自己停住,門自動拉開,電梯的樓層一直“叮叮叮”的響個不停,長廊裏詭異的靜。
張語誠心裏這才微微發了毛,想往下卻已經來不及。電梯“叮”的一聲就開了。她硬着變得發麻的頭皮走出電梯,身後,電梯的那扇門悄然無息的合上。
她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往前走,幹啞的嗓子發出極小心的聲音。是一個的名字。這個名字,叫文婧。
文婧是她閨蜜,一個短信約她來這也不知道是什麽事,看了短信之後打電話過去,接是接通了,可從那邊傳來的只有一些隐約的談話。她聽不清楚談話的內容,只知道裏面說話人的情緒從安靜到激烈,她擔心會出事,當時也沒多想就來了。
現在心裏的一陣後怕,是被電梯的走走停停給鬧心的,其次,在是這個頂層的陰森詭異。
她盡量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些有的沒的。她也試着給自己壯膽,聲音加大了些喊,“文婧,文婧。”
可能是嗓音提高的緣故,這次空間裏還有回音回過來。整個空間的靜谧和一層朦胧的光感讓她越來越不确定。她變得不敢開手機,不敢去看清某些東西,最後聲音都變了調。
她說,“文婧,不要開玩笑了,快出來吧。”
在一個櫃臺那裏,她腿不知道是絆倒了一個什麽東西,“哐當”一聲響,特別突兀。
借着朦胧的一層光亮,語誠低頭看了看,發現是一個桶狀物,裏面有液體淌了出來,像是血。不,不只是血,還有,還有……
她腦子頓時一懵,被自己接下來的這個想法吓得倒抽了口冷氣。
身後好像有什麽在發生,在一步一步發生。
她收攏了五指,攥得很緊,然後,突然回頭。接着随之而來的是她瞳孔的急驟緊縮,和伴随着劃破長夜的一聲驚叫,張語誠渾身濕透的從噩夢中驚醒,額頭上,脖頸間,到處都是濕黏黏的冷汗。
她抓緊了蓋在身上的被單,手指的骨節泛青,唇色和臉色都在發白,那種幾近和死一樣的白。胸口的劇烈起伏到漸漸平息,她的情緒緩了一段好長的時間,眼中才漸漸有了是活着的光采,才恍然明白這不過只是一個夢。
她将雙手往臉上狠狠搓了搓,一是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二是,算擦汗吧。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做這樣荒唐的一個夢。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的震響,屏幕閃爍,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雖然沒接,但同樣也沒有按掉。
等到心情平靜的差不多的時候,她才下床把窗簾拉開,一股灼烈刺眼的陽光透過落地窗臺的玻璃直射進來,她眯了眼,懶懶的曬了會太陽。只覺得舒服。
看上去好像快中午的樣子。
今天是她休假日。她有權不接一切電話。
伸了個懶腰,狠狠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上的惬意讓她微彎起了嘴角,可肚子卻又咕咕的叫了起來,又不想自己做。思量再三,她走到床邊拿起手機,打算叫個外賣什麽的。
屏幕上的鎖一解,七個未接來電和三條未讀信息的消息框讓她懵了。忙翻開的簡訊,簡訊只有四個字,回我電話。來電人也都是同一個名字。
她工作上的搭檔,李石岩。
或許是工作上有什麽重要的事才打這麽多遍電話,她知道自己粗心大意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所以當時她很快就把電話回了過去。
李石岩在路邊把車停了下來,然後“砰”的把車門關上,一邊接了她的電話說,“姑奶奶啊,你那邊要是再不給我回電話,你信不信我就要殺到警察局去報警了。”
張語誠在落地窗前,一手拿電話,一手遮在眼前擋住陽光的直射說,“我今天不是休息嗎?你打那麽多通電話給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她壓抑住內心猜測是自己工作失誤的緊張,盡量使自己顯得平靜。
李石岩在這邊彎起嘴角說,“沒有事就不能打給你了。有句話不是說,一如不見,如隔三秋嗎?我現在害了你給我的相思病,病入膏肓了,你得負起責任起來為我解毒才行。”
聽出電話裏調侃的口吻,張語誠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臉也一下子拉了下來說,“沒事的話我就挂了。”
“等等。你沒事吧,聲音聽上去怎麽這麽力氣。”
“我沒事。你要是也沒事,就給我省點力氣吧。”
說完一刻都不帶猶豫的摁掉。
電話傳來“嘟嘟嘟”的盲音,讓李石岩苦笑了一下,他明知道張語誠這個刺猬是個開不起玩笑的主,他卻偏偏喜歡開她的玩笑。雖然這對于他來說并不算玩笑,他也就只不過是以開玩笑的形式說出來而已。
他喜歡她這件事可是如假包換啊。
微微嘆了口氣,李石岩恨鐵不成鋼的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那張臉,他以拿着手機的那只手的拇指輕輕觸了觸,然後放回了兜裏。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打完電話後,窩在屋子裏只等外賣送來的張語誠,只做了簡單的洗漱就趴在窗臺上聽音樂,畫素描。本來今天她是打算要去商場逛一圈的,可惜早上睡過頭,現在只有換晚上了。因為晚上會涼快很多。
之前有想過叫上文婧一起,但是轉念想想,文婧她最近交了男朋友正在熱戀中,每次和她通電話的時候,都能聽見文婧在抱怨時間不夠用。
反正嘛,熱戀中的女人就恨不得每天都有四十八個小時,八個小時工作,四十個小時兩人黏在一起,話題從雞毛蒜皮到人生“大事”……
更別說,這次文婧還是玩真的。以前在通電話的時候,語誠就聽她說過,如果這次不出意外,她想結婚。看上去似乎是對男方特別滿意的樣子。語誠便不由得有些些微好奇,她突然很想見見那個能讓挑剔女王如此滿意的男人到底什麽樣。
會是這樣嗎?她把簡約畫下的一個男人的身形輪廓放大在眼前。雖然沒有五官,但語誠覺得他應該是深邃而立體的,頭發應該是屬于中長,頸間發尾修剪整齊,然後,額前的劉海是撥上去的。
這樣的男人,應該優秀出衆,看上去會讓人感覺有距離感,會讓人會覺得自卑,但是,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如果真是這樣,能入得了挑剔女王文婧的法眼,也就不奇怪了。
她微微舒了口氣,怠惰的。因為這突然的提及……
提及到讓人感覺有距離感,會讓人覺得自卑這一點,她想起了一個遺忘很久的人。
那個人,有一個很沉穩的名字,叫唐立方。
她心口上的永遠空洞,關于他,永遠都無法填補。不管忘記與否,他曾經在她生活存在過的痕跡,就像是潛伏在關節骨髓裏風濕,每到季風變換,就會隐隐作痛。
攥在手中的紙張最後微微起了褶皺,屋外的門鈴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她恍過神,擱下手裏的那張只畫了一個大約輪廓的畫紙跑去開門。
門縫的玄關拉開,一張是她在公司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面孔映入了她的眼簾。
李石岩一手撐在門上,一手提着吃的東西朝她打招呼,“哈喽。”
語誠隔着門口些微拉開的玄關看他,“你怎麽來了。”
她是有些驚愕的。雖然李石岩已經不止是一次來過這了。
“不打算開門讓我進去?”桀骜撐在門口的李石岩看了一下裏面示意。
語誠自己也看了一下裏面,覺得沒什麽忌諱的,所以就放行了。
從在門口換鞋,再到把吃的騰在碗勺裏,李石岩随意的就跟在自己家一樣。語誠杵在一旁看他來來往往,沒說什麽,也沒上去幫忙。
以前每次參加公司同事的party聚會,喝醉了酒,都是由他負責送回來的,所以……
李石岩對于她來說,有那麽一點,恩情。
“坐啊,別傻站着了。”李石岩示意一眼他對面的位置。語誠也的确按照他的話走了過去,坐下。然後,她才微加提醒說,“這好像是我家吧。”
李石岩果斷沒在聽她話的樣子遞給她調羹說,“吃吧,專門為你買的。”
張語誠打量着桌上的清粥和水煮雞蛋上說,“不敢。我怕等會艾琳知道了,她絕對會把我生吃了。另外你要是有事直接說吧。我知道你有事。”
雖然平時的李石岩在她眼裏看來是纨绔了些,但她知道,他不是那種沒事找事的人。她指的是那七個電話。
李石岩當時看了看她,目光變得之前不同。他說,“你說的,那我就直接說了?”
張語誠攪動清粥的動作停止,眉眼略擡,回看着他。
他當時靜了靜,才開的口說,“做我一天女朋友怎麽樣?”
張語誠的手指離開了調羹的末端。李石岩注意到她的這個細微動作,于是他很快補充說,“就七月七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