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可能是由于這個支撐離開的太突然,李石岩的身體當下就跪倒在了地上,腰腹上的傷口裂開,本來凝固的傷口又不停地有鮮血滲出。語誠一邊看着那個方向,卻又不得不往返扶李石岩起來,然後等她在看向那個方向時,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就好像她剛剛看到的那個人影,只是她的錯覺。

李石岩當遙控師大模大樣的遙控她走出這片霧瘴時,外面的天色昏暗,随時都還會有大雨的樣子,卻并不像他們之前所在的那個荒道那樣陰氣沉沉。

荒道的路口,擺放着一塊明黃色,卻顯然已經破爛不堪的牌子。上面寫着:禁止通行。

語誠吸了口氣,她盡力使自己忽略那塊牌子周邊的不明物,也盡力克制自己的猜想,猜想那是個人頭,在之前絆到她腳,現在是在瞪着她的人頭。

她一路都走得渾渾噩噩,不敢回頭,不敢多看一眼其他的任何地方。

而所有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李石岩,全身都在發着燙,他現在整個人就像一爐火一樣緊貼着包裹她。

都燒糊塗了,一直在說胡話。

在最近的一家私人診所給他做傷口消炎的時候,一個上了年紀的醫生和她說,“小姐你面色發青,印堂中黑,身邊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啊。”

語誠當時只蒼白的笑了笑說,“上次我算命,那個老先生還說有我大富大貴之命,可我沒有大富大貴,反而落魄潦倒。”

“那是因為被災星沖散了。”

李石岩靠在躺椅上瞥着那個醫生,手上還挂着點滴,語氣是有些別扭的說,“大爺你這是幾十年代的搭話方式啊,你忘記了你的本職是醫生嗎?你忘記我才是你這裏的病人嗎?”

櫃臺內,某醫生因為他的這句話嚴重的被還未喝下去水嗆到。

語誠向他投去目光說,“閉嘴,傷口不疼了?”

李石岩臉上泛着一層淡淡的淺色緋紅,估計是因為燒還沒退的原因。有種故意的架勢,有一點點暧昧,“不疼。”

語誠當下就白他一眼。

“別不信啊。你看,我叫李石岩,名字拆又拆,不是木頭就是石頭,又怎麽會知道疼。”

語誠拿他沒辦法說,“都這樣子了你還開玩笑,你真當自己刀槍不入啊。”

李石岩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她,認真地,卻又含着壞壞淺笑,“你心疼了?”

是想要确認的口吻,以玩笑的方式說出。

語誠決定不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站起了身說,“想吃什麽,我給你去買。”

她把剛才那個是她靠的靠枕墊到李石岩的背後,動作很輕微小心。

李石岩說,“不想吃什麽,你別離開我身邊就行。”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往懷裏帶,她一時沒站穩,以至最後整個身體的前傾全壓在了他身上。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包紮好的傷口又一次撕裂,估計這次很痛,因為她聽到李石岩“慘叫”的聲音了。而她竟然還能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說,“這是代價。”

李石岩覺得這不能白痛了,所以他一點都沒有打算放開她的樣子,反之握的更緊。像是有意的傳達。

他說,“等這次回去之後,就真的嫁給我吧。”

語誠看着他,眼波平靜,她竟然沒有吃驚,一點都沒有。

他接着補充說,“這可能也是一種可以緩解你和你朋友之間誤會的方式。有句話不是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嗎?只要你嫁給我,你朋友對你的誤會,遲早有一天她就會明白。”

語誠垂了垂眼睫,沒給回答就試圖離開他身上。他沒讓。語誠後來也不掙紮了,趴在他身上就趴在他身上,看誰捱得過誰。

旁邊,某醫生在藥櫃裏拿抹布在擦藥櫃上的水跡,偶爾的間隙,他會偷偷瞄一眼躺椅上的兩人。

敞開的門口有一把黑色的雨傘滴着水滴被收起來時,他下意識的就朝門口望了一眼。

前來的人是唐立方。身上褪去的白色襯衫換成了濃墨色的寬松t恤,領口是寬領,露出了鎖骨和一少部分肩膀。被雨霧打濕的頭發垂落下來,微長。

語誠記得,這是他私底下的樣子。不成熟的樣子,随意的樣子。

“你們在幹什麽?”他看着躺椅上的語誠和李石岩,語氣是很平和的。

李石岩回視着他,沒說話。

語誠說,“別亂動。你看針都跑出來了。”

站在櫃臺內的醫生見狀就忙跑了出來給他重新紮上一針,點滴四瓶,掉了兩瓶人才清醒,這是第三瓶,還只是掉到一半就被他一個撐身的動作給弄走針了。

唐立方在一旁坐下。

對于眼前這手忙腳亂的一幕,他只是靜默地看着,并不發言。之所以會來這裏的目的,是因為語誠打電話給他,讓他過來結賬。

透過醫生和語誠遮擋住的視線縫隙裏,李石岩的眉宇變得有些深凝的看向如今的這個唐立方說,“我好像記得,是在哪裏見過他了。”

他的嗓音極低,所以除了他自己,再沒有第二個人聽到這句話。唐立方注意到他的視線,但是他并沒有過多的停留。

屋檐外的雷雨聲一陣高過一陣,整座麗江城的輪廓都被模糊在這場昏天地暗的大雨中。路上行人寥寥無幾,有些營業的門店也都紛紛拉上了閘門,暫停營業。

而他們所在的這家診所內,除了雨聲,一切都很靜。唐立方在進來的時候,随手擱在門口的那把黑色雨傘上的剔透水珠,緩慢地,順着傘尖靠地面的方向,滲落。

時間在二十四後。

唐立方敲響了語誠的房門,說,“我準備去警察局報案,你們一起吧。”

前來開門的是李石岩,他腰腹上纏着繃帶,沒穿上衣。

語誠自那回來後的狀态一直不好,臉色特別難看。她總有種錯覺,錯覺那個頭一直在跟着她,看着她,瞪着她。就像在來麗江之前的那個夢一樣,只是“砰”的一聲,一個桶狀物的倒下,裏面有個圓圓的,黑乎乎的落了出來。是一個頭,人的頭,頭發遮住了臉,毀去的那半張臉,沒有身體。

她想起了之前在那條霧瘴籠罩的荒道,她在經過一灘倒有垃圾的地方時,腳底所絆到的東西。也是圓圓的,黑乎乎,沾着黏稠的東西,像是血。

前去警察局的途中,李石岩一直握着她手,将她輕攬在身邊,一步都沒有離開過。

在唐立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警察說明的時候,李石岩和語誠坐在靠牆的排椅上。他們來這,是被唐立方叫來的,來到這裏之後,又是唐立方一個人在應付。

用李石岩的話說,就是他們不來也沒多大關系。語誠認為,這可能是唐立方想讓他們表個态吧。而且她也沒有理由拒絕不來。

筆錄做到最後,那個警察突然擡頭看了一眼語誠說,“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唐立方坐在警察的對面,冷峻的神情是看不出任何的一絲破綻的平靜說,“普通男女朋友關系。”

警察一邊記上,一邊問,“可有人指出你和她的關系不同尋常。”

唐立方不是很明顯的揚了下嘴角,“她有證據嗎?”

拿握在警察手中的筆尖停頓。彼此都看了彼此一眼,卻是沒在說什麽。

靠牆的排椅上,李石岩拿一次性杯子盛了杯水遞給語誠。艾琳也在。一開始持的冷眼旁觀的态度,到最後的眼眶慢慢濕潤,她腦海裏浮現的全部都是李石岩在那次受傷後回來看她的眼神和話語。

她只要一想到李石岩說,要是張語誠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就不會放過她的這句話,嘴角總是會不自覺的揚起。縱使眼睛裏含着眼淚。

語誠放下一次性水杯,朝往廁所方向走的時候,艾琳注意到,原本是在給警方做筆錄的唐立方不知道去哪了。

外面還下着很大的雨,可雨傘并沒有拿走。想到這裏,艾琳的背部微微離開了牆面。

轉頭想和李石岩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李石岩也不在了。她正覺得奇怪,天花板上的燈光便突然閃爍,一下明,一下暗,大約持續了三十秒,接着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語誠在廊道裏停住腳,不敢往前,也不敢退後,心裏直寒氣。

她手哆嗦着在褲子的口袋裏拿手機,四肢的力氣像是被全部抽離,旁邊有一雙冰涼的手拉過她就往牆上按的時候,從口袋裏掏出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脫口而出的驚叫,還未喊出,繼而嗚咽在了喉嚨口。

冰涼的溫度,狂烈的索取,從嘴唇,下巴,頸項一直延伸到鎖骨的位置。那雙手的主人才放下對她的桎梏,喘着粗氣,将頭靠在她的頸間。

聲音是低低的,像是一個人,在喃喃的自述說,“我一直以為我不能讓你生活在一個沒有我的世界,可是現在我才發覺,是我不能生活在一個沒有你的世界。”

語誠腦子裏“嗡嗡嗡”的直響,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心髒口的跳動,仿若快要窒息。

耳邊,依舊陸續傳來的話語,略帶着疲憊。他說,“別在刺激我了,好嗎?”

整條廊道的靜寂,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在沉沉地發出。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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