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江清歡的話夾棍帶槍, 滿是諷刺。

閻鐵珊聽了,不怒反笑。只見他站了起來,一只手還拿着酒杯,慢悠悠地走到江清歡跟前, 慢吞吞的話語,可一字一句卻格外清晰。

“曾經聽說雲南冥岳之主聶小鳳,長得美豔, 可惜一副蛇蠍心腸。三十年前, 一代名醫羅玄在少林寺中不忍她被群雄殺害,故而以自己的名譽及性命保她一命。可惜妖女便是妖女, 聶小鳳長大後, 以其美色勾引師父, 還與之生下了一雙孿生女兒, 後來她的師父識破她的毒辣心腸, 鎖了她的琵琶骨, 将她囚禁起來。”

陸小鳳和花滿樓聽到閻鐵珊的話, 愣了一下。三十多年前, 他們尚未出生, 陸小鳳還在市井作天作地的時候, 聶小鳳正在苦戀羅玄,師徒之間當了一夜夫妻生下女兒, 本就是禁忌, 羅玄自然也不會大張旗鼓昭告天下,陳天相為了師父的名譽, 将玄霜認作是自己的女兒撫養長大都不曾透露半點風聲,閻鐵珊所說的事情,陸小鳳和花滿樓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如今一聽說,即便是見多識廣如陸小鳳和花滿樓,也難掩驚訝。

可江清歡卻像是聽着與自己不相幹之人的故事一樣,俏臉上笑容不改,食指還彈了彈放置在她前方的小酒杯。

閻鐵珊續道:“可名醫羅玄也沒想到,即便是他将聶小鳳囚禁起來,依然是防不勝防。聶小鳳用自己的美色,勾引自己的師兄,事後又勾引羅玄的好友,利用兩人暗算自己的師父。自那之後,羅玄便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閻鐵珊那白淨的臉上帶着幾分冷冷的笑容,尖細的嗓子帶着幾分刻薄惡毒,“四姑娘,你也本不是什麽正當出身之人,何必端着高風亮節的姿态,與陸小鳳一同前來?”

江清歡一直嘴角微揚,低頭看着前方的小酒杯。此刻終于掀了掀眼皮,看向閻鐵珊。

少女臉上不見怒氣,臉上笑容嬌俏,她擡手,食指點了點紅唇,那悅耳的聲音揉着幾分笑意:“閻閣主這麽說話,可就有些過分了。我師父再怎樣,也從未隐姓埋名,雲南冥岳在中原,雖不如珠光寶氣閣這般赫赫有名,可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我師父與羅玄之間恩怨如何,那是他們的事情。閻閣主所言之事,有多少是親眼目睹,又有多少是道聽途說,自己心裏沒點數麽?”

閻鐵珊臉上依然是冷冷的笑容。

江清歡:“再說了,并不是我非要來的,而是閻閣主親自派人送了帖子邀請我來的啊。方才的時候,霍總管還跟我說,我能到水閣來,是珠光寶氣閣的榮幸。我以為,霍總管的話便是閻閣主的意思呢。怎麽?難道方才我耳背,聽錯了?”

想拿師父的過去來攻擊她?

門兒都沒有!

江清歡說着,站了起來。只見那紅衣少女低頭整了整自己的衣裙,随即擡頭,雙眸顧盼生輝。她雖不如閻鐵珊安排的這些美女那般風情萬種,可十五六歲的少女,含苞待放,本就是一個女子一生中最動人的時候。

衆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時之間竟有些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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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歡迎着衆人的目光,灑落一串笑聲,少女的笑聲透着說不出來的愉快,只聽見她氣死人不償命地說道:“我師父這些年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比起那些奪了主子的財富隐姓埋名幾十年的鼠輩,可是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陸小鳳聞言,忍不住揉了揉額頭:清歡小表妹一定要這樣惹惱閻鐵珊嗎?

花滿樓卻微微一笑,江清歡在花滿樓心中,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今晚她卻颠覆了他的認知,可花滿樓卻并不覺得失望。

在花滿樓的心中,每個努力活下去的人,都值得尊重。許多事情,道聽途說未必便是事實,至少花滿樓覺得清歡妹妹是個即便不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但也是個聰明可愛的小姑娘。

閻鐵珊冷哼了一聲,退後幾步,随即剛才站起來的高手已經将他護在身後。

衆人二話不說,便已取出兵器,圍攻三人。

一旁的霍天青見狀,眉頭微蹙着,卻并未出手。江清歡此刻被幾人圍攻,白虎見狀,一聲怒吼便撲了上去,在外面的白雕聽到白虎怒吼,一聲長鳴也飛進了水閣。白雕不僅是自己來,它還帶來了一群蝙蝠。

白雕在水閣中嚣張地盤旋一圈,将水閣中的燈盡數打翻。而多不勝數的蝙蝠在閣內橫沖直撞,有的甚至将那些一流高手的眼睛都弄瞎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這樣打架的還是頭一次遇見,都有些懵逼。

此刻花滿樓的中指和食指還在夾着一人的劍鋒,他微微側首聽着閣內的動靜,還分神問眼前的劍客,“峨眉劍法,你是峨眉派的人?”

“在下峨眉蘇少英,在此領教花公子的武功。”

花滿樓:“你既然是峨眉派的人,為何會在珠光寶氣閣出現?”

蘇少英:“與你何幹?”

花滿樓嘆息:“本來與我無關,可我既然到了這水閣,還與你動手了,那便是與我有關了。”說着,他手腕一番,便将那劍從蘇少英的手中奪了過來。

蘇少英見狀,頓時面如死灰。

閣內高手,都被一群蝙蝠和白雕擾得亂了陣腳,花滿樓卻好像并未受到影響一般,他将手中的劍遞給蘇少英,溫聲說道:“峨眉七傑,三英四秀。我比你年長幾年,武功比你好些也十分正常,你無須介懷。若是我年輕十年,或許便是你的手下敗仗。”

蘇少傑嘴巴微微一動,擡眼看向花滿樓。眼前的白衣男子即便是在一片混亂之中,依然淡定溫潤,不動如風。更令他驚訝的是,花滿樓并不如江湖中人那般擊敗了對手之後便自滿得意,他居然在安慰自己的敵人,甚至為自己的敵人找臺階下。

蘇少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他垂下雙目,自己技不如人,甚至連胸襟也不如別人。

“是我敗了。”語畢,他接過花滿樓還給他的劍,便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花滿樓面對着蘇少傑離去的方向,他雖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卻能想象到那青年離開的落寞背影。但人生的路便是這樣,有順利也有挫敗,路過風路過雨,才會迎來晴空萬裏。

花滿樓笑了笑,忽然一個身影跳到他的身旁,還踉跄了一下。他伸出手去,扶了對方一把,還溫聲叮囑:“清歡,小心。”

江清歡轉身,手中七巧梭飛了出去,剛才暗算她的那名劍客便被七巧梭擊中,退後兩步,而白虎一聲怒吼從後面撲上,一口咬在他的喉嚨上。那劍客身體抽搐了兩下,便不再有動靜。

七巧梭飛回來,江清歡将七巧梭接住,同時也沒忘了要關心一下花滿樓:“花七哥哥,你沒事吧?”

花滿樓搖頭,“沒事。”

江清歡笑了笑,“沒事就好。”

這時,圍攻陸小鳳的幾名高手也被制服,閣內的蝙蝠盡數離開,白雕落在江清歡的肩膀上。

在水閣的一片哀嚎聲中,陸小鳳嘆息着說道:“朋友一場,你我何必非要兵刃相見?”

而霍天青已經迅速地讓人進來掌燈,原本昏暗的水閣,此刻亮得如同白晝一般。閻鐵珊前方,是那些他花了銀子請來的高手,那些高手已經不能像一開始那樣将他護在身後,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身上皆是血跡,狼狽不堪。

閻鐵珊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看着眼前的形勢,好像瞬間蒼老了一般。只見他目光微微一動,那尖細的聲音好像瞬間失了精神氣一般,有氣無力地問道:“你還當我是朋友?”

陸小鳳:“我記得當日與我一同在泰山觀看日出的朋友。”

這時,花滿樓和江清歡已經走到了陸小鳳身旁。

花滿樓:“陸小鳳本就不是願意傷害朋友的人,閻閣主初始相邀我們前來,本意想必也并非是要取我們性命。”

閻鐵珊擡眼,“我這輩子的朋友并不多,取你們性命并非我所願,只怪你們知道的太多。如今成者王敗者寇,你們到底想要如何?”

江清歡聞言,彎着那雙像是裝着滿天星光般的鳳眸,語氣輕快,“那就要看看閻閣主為何要發請帖給我們了,若是我們聽了覺得滿意,自然就饒你性命。你花費了那麽多銀子将這些高手的性命買下,想必是覺得自己的命是無價之寶,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死的。既然是這樣,你還是坦白從寬吧。不然,我擔心我的白虎餓了,我攔不住它要吃人呢。”

白虎聽到小姐姐的話,一躍向前,猛虎落地式落在江清歡身旁,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為小姐姐助威。

陸小鳳:“……”

花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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