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鼎華的前兩個月,宋思陽苦不堪言。

他曾還算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這裏毫無用武之地,大量的新鮮的東西在短時間內湧入他的世界,讓他無所适從。

除此之外,他還要面對各式各樣的目光和閑言碎語。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褚家資助的孩子,雖不至于排擠他,但幾乎無人與他來往,而褚越也有自己的社交圈。

起先他嘗試着融入,大家當着褚越的面對他客客氣氣,甚至笑臉相迎,這讓宋思陽感到幾分欣慰,以為自己得到他們的認可,也能和他們成為朋友,直到某次在樓梯轉角處聽見略帶惡意的談話聲。

“他怎麽一天到晚纏着褚越,甩都甩不掉。”

“不會真把自己當褚家人了吧,要不是看在褚越的面子上,我真懶得搭理他。”

“你聽他說過英語沒,那個口音.....”

衆人心照不宣地笑開來。

而躲在轉角處的宋思陽将他們談話的內容聽了個一清二楚,臉色煞白得像是灑了一層糖霜。

少年毫不掩飾的優越感和嫌棄讓宋思陽無地自容,每一個字化作一個個耳光往他臉上甩,打得他頭昏腦脹,眼花耳鳴。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能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只有他犯傻捧着一顆真心上去給人踐踏。

之後宋思陽就很識相地不再讨嫌往他們的小集體裏湊了。

哪怕是不得不組團的小組作業,他也是安安靜靜聽着不再發表任何一點兒看法。

他垂眼發着呆,聽見有人假惺惺地問他一嘴,“思陽,你覺得可以嗎?”

小組的課業需要每個人輪流上去全英彙報成果,宋思陽的英語口語不好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問與不問都沒什麽差別,不過是想看宋思陽的窘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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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陽咬了下唇,“可以。”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過不了口語那關呢,如果有什麽不會的,盡管來問我。”

聽起來就像是樂于助人的好朋友。

可宋思陽明明知道那天在樓道裏說的話也有對方一份。

別人敢說,他卻不敢信了,只勉強笑着說謝謝。

褚越把宋思陽的反應看在眼裏,果真如同初見時給他的第一眼印象,被欺負了也只會忍氣吞聲,連伸出爪子撓人都不會。

同組員還想說點什麽,無外乎是暗諷宋思陽的話,褚越先出聲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褚越是圈子的中心,一來他的家世放眼望去處于金字塔頂端,二來他自身無論是長相還是能力也都是最拔尖的,大家都愛以他為首,既然他都發話了,別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沒一會兒就做鳥獸散。

宋思陽沉默地收拾資料,心裏很是不好受,也就沒有注意到褚越若有所思的目光。

晚上回去宋思陽吃得不多,但面對陳姨的關心他也不會訴說自己的委屈,只是笑着說在學校有同學跟他分享了零食,一時之間吃不下了。

他說這話時心虛地看了褚越一眼,褚越沒有拆穿他。

正是周末,慣例要給周院長打個電話,開着免提,施源和茵茵也在一旁聽。

宋思陽這兩個月來意志消沉,可在談話時還是用歡快的語氣和他們說着近來發生的事情。

“學校學的東西可多了,跟我以前學的完全不一樣。”

“還有鋼琴室、畫室和體育館,都可漂亮了。”

“同學?”他頓了頓,“同學們都對我很好啊,我不懂的他們都會教我,我交了很多新朋友呢。”

“褚越.....褚越也挺好相處的。”

“你們放心,我一切都很好,不用擔心我,說說你們吧,施源你的月考成績出來了沒有......”

說到最後,宋思陽聲音微哽,“我也很想你們。”

他意識到自己快要哭出來了,連忙找了要寫作業的借口匆匆結束了通話。

宋思陽本來不想哭的,面對繁重的課業、隐晦的惡意,他都可以忍下來,可是當聽到周院長和施源的聲音,那些堆積在體內的委屈就像找到一個突破口,任憑他如何想要堵住,都不可抑制地嘩啦啦流了出來。

他用力地擦了擦臉,化悲憤為力量,爬起來打開筆記本一遍遍地聽英語聽力,又小聲地模仿聽力裏的發音,試圖将自己被人嘲笑的口語改過來。

念了不到五分鐘,陳姨喚他出去吃水果。

宋思陽摸了摸自己的臉,确認幹巴了才敢下去。

陳姨正在擦拭着竈臺,讓他把一盤切好的水果帶上去給褚越,他應了聲,端着盤子上樓。

門敲過三聲後,褚越開門見到了宋思陽。

宋思陽把盤子遞給褚越,聲音悶悶的,“水果。”

褚越的目光順着宋思陽的手慢慢游移到對方的臉頰,最終落在那雙紅通通的圓眼上。

哭過。

他的目光微微一頓。

宋思陽沒等到褚越的回應,嘟囔道:“吃一點吧。”

不然陳姨又該多心了。

褚越這才伸手接過。

宋思陽心裏藏着事,送完水果就要走,反倒是褚越叫住了他,“宋思陽。”

他用眼神詢問褚越有什麽事嗎。

褚越淡淡問:“小組作業準備得怎麽樣了?”

兩人其實已經合作過好幾次課堂小組作業,但除了在學校讨論外,褚越從不多問。

宋思陽想到今天組員看似好心實為暗諷的言語,突然有點委屈,擡起紅紅的眼看着褚越說:“我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褚越直視着他,他被這樣深沉的眼神看着,先受不住地挪開了目光,嘟囔着說自己要去吃水果了,趿着拖鞋噠噠噠地小跑回自己的房門口。

回頭一看,褚越已經進屋了。

宋思陽輕拍自己的胸口,褚越剛才那樣看他,不會是生氣了吧?

他咬了咬唇回到桌面,心裏被滿滿地挫敗感填滿,不怪褚越和組員看不起他,誰想自己的搭檔連小組彙報都說不清楚呢?

宋思陽趴在桌面上,把腦袋埋進臂彎裏,低聲罵自己,“笨蛋。”

翌日,宋思陽在客廳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褚明誠一大早到別墅,他沒有半分心理準備就見到了自己的資助人。

陳姨見了他,招呼道:“思陽起床了,快來見過先生。”

宋思陽緊張地來到褚明誠面前,男人輪廓硬朗,高眉深目,一看就是極其強勢的性格,他乖巧地站直了,禮貌地喚道:“褚先生您好,我是宋思陽。”

褚明誠打量着眼前秀氣的少年,周院長安排的人倒頗符合他的要求,他随口說;“在這裏還習慣嗎?”

宋思陽對褚明誠有無限感激,恭敬地點了下腦袋。

褚明誠又問了幾句無關的,才引出正題,“褚越在學校情況如何?”

宋思陽仔細回想在校時的褚越,并沒有什麽異樣,如實回答,“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褚越。”

褚明誠颔首,“相信周院長事先跟你提過,褚越有先心,家裏比較注重他的動向,把你放在他身邊,你要比其他人更關心他的一舉一動。”

“褚越這個孩子打小有主見,不大聽家裏人的話,有什麽事也不愛跟家裏人商量,我工作忙,不常來見他,家裏有陳姨和林叔看着我比較放心,在學校就得靠你了。”

這是褚明誠兩個多月來第一次露面,一來就跟宋思陽挑明他的作用。

“如果褚越在學校發生什麽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跟陳姨說,”褚明誠聲音沉了下來,“聽明白嗎?”

宋思陽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聽明白了。”

正是說着,褚越也下了樓。

宋思陽循聲望去,正好對上褚越的眼神,那一瞬間,他在對方的眼睛裏捕捉到了一絲排斥與厭惡,盡管轉瞬即逝,但宋思陽還是發覺了,他的手握得更緊,不敢看褚越。

褚明誠和褚越的關系看起來并不好,父子倆見了面連句寒暄都沒有。

陳姨似乎司空見慣了,打着圓場道:“褚先生也一起來吃早餐。”

褚明誠說要回公司,離開前看向褚越,語氣嚴厲,“你外婆說想你了,有時間常去看看她。”

褚越充耳不聞,徑直走到餐桌旁坐下,宋思陽因這樣詭異的濃厚氣氛頭皮微微發麻,大氣不敢出一個。

他隐隐約約覺得褚家不似表面那麽風平浪靜。

而褚明誠将他安插在褚越身邊也不僅僅只是一個伴讀那麽簡單,也許對于褚越而言,他還是一雙監視對方的眼睛。

怪不得褚越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宋思陽如鲠在喉,凝視着安靜用餐的褚越,心中被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久難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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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褚:這麽堅強又樂觀但還是會偷偷躲起來哭的笨蛋老婆是誰的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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