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因為張醫生讓褚越這幾天盡量少外出,所以第二天宋思陽是自己一個人去上學的。
沒有了褚越,宋思陽在學校就像沒有了主心骨,一整天都很是心不在焉。
他十分挂心褚越的病,走神走得厲害,以至于老師點了他三次名字回答問題他才有反應。
宋思陽壓根就沒認真聽課,支支吾吾什麽都說不出來,在大家的注視下漲紅了一張臉又坐了下去。
吃飯也變得全然沒有滋味,即使他可以到學校的食堂去吃他喜歡的炸雞翅。
他這一年多的飲食跟褚越同步,素淡寡味,可饞了多日的酥香雞翅現在吃在嘴裏竟然覺得有幾分油膩——他不知是自己當真習慣了清淡的飲食,還是因為褚越不在身邊所以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也許都有。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一到家宋思陽就直往褚越的房間奔,在看到褚越安然無恙的那一瞬間他提了一天的心終于放回遠處。
褚越病中也沒閑着,正在改論文,密密麻麻的标注宋思陽看了就覺得頭疼。
他忍不住勸對方多休息,但褚越應歸應了,眼睛卻沒從筆記本上挪開。
褚越的心絞痛已有所緩解,現在幾乎已經沒感覺了,不過是天氣太冷不宜外出,怕反複才待在家裏,他正給引用的文獻做批注,突然伸出一雙手擋在了屏幕上。
宋思陽是用了很大的勇氣才這樣做的,邊捂着屏幕邊弱聲說:“還是休息吧。”
褚越覺得宋思陽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不僅敢不聽他的話,還想左右他的行為,奇異的是,他并未有絲毫的不悅,甚至在見到宋思陽渴盼的眼神時忍不住逗對方,“我要是非不休息呢?”
宋思陽嘟囔道:“這麽大個人,一點兒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說什麽?”
宋思陽當然不敢再重複一遍,說:“今天你不在學校,我有點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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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想說的是沒有褚越的學校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他想和對方一起上課、一起學習、一起翻譯電影,但歸根結底是他希望褚越快快康複。
褚越終于不再關注論文,反問道:“怎麽不習慣?”
宋思陽說不出個所以然,垂着眼睛很乖巧的樣子,“就是不習慣。”
這話但凡有心人聽見,都會認為宋思陽太過于依賴褚越,仿佛沒了褚越就不能存活。
宋思陽又低喃道:“所以你快點好起來吧。”
褚越這才颔首嗯了聲,“你不把手挪開,我怎麽關機?”
宋思陽喜出望外,連忙收回擋着屏幕的手,親眼見着褚越關了筆記本往床的方向走,很殷勤地跟了上去想要給對方蓋被子。
他的手才碰到被子一角,褚越音色平穩道:“我自己來。”
宋思陽半是尴尬半是失落地站着哦了聲,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覺得這幾天褚越對他若即若離的,有時候放任他親近,有時候又驟生疏離感,不過他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遲鈍,也并不是計較那麽多的人,就只當褚越是性情使然才如此,沒有一點點不滿。
但他心裏還是希冀能和對方關系更親近一些。
至于理由,大概沒有人能拒絕跟褚越成為好朋友吧。
褚越有先心這件事在所謂的上流圈子裏人盡皆知,他一生病不來學校就接二連三有人來找宋思陽打探消息,但宋思陽知道褚越是個很注重隐私的人,別人問了他也沒敢多說,只是道褚越有點不舒服,過兩天就會複學。
他這樣的說辭在別人看來無異于搪塞敷衍,性格惡劣一點的會當面說他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虛擺臭架子。
難聽話宋思陽明裏暗裏都聽過,雖然還是無法完全釋懷,但已經不再為不相幹的人難過,他現在最在乎的只有褚越什麽時候能痊愈,至于其它的暫時都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
宋思陽在學校基本沒什麽人緣可言,他一天到晚都跟在褚越身邊,如今褚越不在,他做什麽都是孤零零一個人。
吃過午飯,宋思陽照例去自習室打發時間。
學校靜悄悄的,他繞過樓道,正想拐彎到走廊,看見靠在欄杆上的幾個男生交頭接耳,他隐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無奈地打算換條路走,可剛轉身就聽見他們在讨論褚越,宋思陽的耳朵頓時像是小狗辨別警報一般豎了起來。
“宋思陽一問三不知,一點兒用都沒有。”
“褚越什麽個情況,這都三天了還不見人。”
“心髒病發呗,還能是什麽?”
“我見過他發病,好像是在林家那次,當時多少歲來着,七歲還是八歲,記不清了,哐當一下人就倒了,臉白得跟什麽似的,還以為挺不過來了。”
有人戲谑道:“他到現在不還沒什麽事嗎,好多先心都是短命鬼,沒多少日子可活,誰知道褚越能活到什麽時候.....”
短命鬼三個字鑽進宋思陽的耳朵裏,就像往裏紮了無數根針,無形的尖銳疼痛讓他喪失所有的理智。
他忘記了自己在學校裏艱難的處境、忘記自己沒有得罪任何人的資本,本能地猛然沖了出去,像只開啓滿分防禦狀态的小獸朝幾個男生喝道:“你們胡說八道什麽?”
幾人被突然出現的宋思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虛,卻不敢承認方才的話。
一個高壯的寸頭男生率先開口,“你小子躲在那裏偷聽,靠,是不是有毛病,我們說什麽了嗎,我們什麽都沒說。”
對方比宋思陽壯了大半個身子,宋思陽卻毫不畏懼,兩只手攥得緊緊的,咬牙,“道歉。”
“你他媽誰啊,我都沒跟你算偷聽的賬,還要我跟你道歉?”
宋思陽呼吸急促,“跟褚越道歉。”
事關褚越,幾個男生也不想鬧大,他們認定宋思陽是個軟柿子,不能拿他們怎麽着,嗤笑道:“神經病,別搭理他,我們走。”
可總是唯唯諾諾的宋思陽這一次卻不依不饒,快步伸手擋了他們的去路,重複道:“跟褚越道歉。”
幾人望着纖瘦的宋思陽都很是不屑,“你有完沒完,別逼我們動手啊,滾開。”
宋思陽寸步不讓,眼睛死死瞪着他們,仿若得不到一句道歉就絕不會退讓。
他們也不耐煩了,一個宋思陽也敢沖他們叫板,就算他們真的說了又怎麽樣,大家只是礙着褚姚兩家的勢力不敢挑明了說,但誰不知道褚越的病無法根治?
寸頭男生滿臉兇神惡煞,“你再不讓開,我真動手了。”
宋思陽像塊堅固的石碑一般杵在原地,怒視着他們,眼裏的兩簇小火苗燒得極旺,他是絕對溫順的性子,從來沒有人讓他迸發出這樣大的火氣。
可他們詛咒褚越是短命鬼,宋思陽一想到這個說法,所有的怯懦都被烈火燒成灰燼,只剩下了維護褚越的決心,他固執地重複第三遍,“跟褚越道歉。”
寸頭男生性格暴躁,罵了句很粗的髒話,狠狠推搡宋思陽一把,“你他媽還來勁了是不是?”
宋思陽目光炯炯地瞪着寸頭,這下徹底将寸頭惹怒。
寸頭先動的手,宋思陽是溫和,但也不可能乖乖站着挨打,他像只橫沖直撞的獸跟比他高壯的寸頭扭打了起來。
“我靠,真動手啊!”
“別打了,別打了,跟他費什麽勁啊?”
“行了,別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宋思陽并不是寸頭的對手,被按着腦袋狠狠地磕碰在堅硬的牆壁上,疼得他眼冒金星,寸頭掐着他的後脖子不讓他反抗,吭哧吭哧說,“還道歉嗎?”
他從牙縫裏擠出字來,“道歉。”
寸頭還想給宋思陽教訓,被其餘幾人拉走,“算了算了,別跟他一般見識,走了。”
宋思陽很想追上去,但腦袋像炸開了一樣,眼前也白花花的一片,等他緩過勁時幾人已經不見蹤影,他站在原地,十指緊握,眼睛通紅——不是因為委屈,而是憤怒自己沒有辦法阻止他們編排褚越。
打架的過程被監控錄下來,沒一會兒相關人等就被年級主任叫去談話。
宋思陽只有一張嘴,他們幾人你一言我一語黑白颠倒,硬生生說是宋思陽先招惹的他們,再加上幾人家境優渥,長輩又是學校的贊助人,而宋思陽只是一個被褚家資助上學的學生,縱然主任心裏有數,天平還是往寸頭一派倒。
“我不管誰對誰錯,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以後再發生類似事件,都記大過。”
宋思陽知道自己讨不回公道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沒什麽公平可言——人人生而平等只是大部分人用來安慰和麻痹自己的口號,實際上,無論在大事或者小事上,弱者很多時候都只能吃悶虧。
宋思陽從未這樣厭惡過鼎華裏明裏暗裏存在的階級差。
但他不想給褚越惹麻煩,所以在回家之前很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萎靡不振。
宋思陽努力讓自己像往常一樣挂上笑容,跟在打掃衛生的陳姨說一聲我回來了,繼而上樓回自己的房間。
在房門口恰好碰上開門的褚越。
宋思陽佯裝自在地打招呼,“要下去嗎?”
褚越還未回答,目光先凝在宋思陽的額頭上,原先清明的眼神一寸寸暗了下去,直至像黎明前的夜晚呈現出最為濃郁的墨色,暗沉中隐含着破曉的銳利。
“誰幹的?”
褚越的聲音雖平淡,卻讓人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心驚。
宋思陽神情錯愕,心髒狠狠躍動了下,而褚越的手已然捏住他的兩頰迫使他擡起頭,也讓宋思陽完全露出自己看不見的額角處那塊駭人的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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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褚(火冒三丈):誰敢動我老婆的漂亮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