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今夜發生的一切宛如場夢。

寧妨那句兒子與女兒都有他護着的豪言振聾發聩,

高聲的宣告如同帶着無盡回音,一行人都離開了侍郎府,寧于墨幾人耳中仿佛還不停回響着。

此時已是半夜, 雪花紛紛揚揚飄落, 使得照亮前路的燭光忽明忽暗, 也讓走在最前方的寧妨身影變得越發模糊。

“大家再堅持會,快到了。”寧妨回身安撫身後衆人。

來時沒有婦孺寧妨一行還可以放開步子狂奔,可這會身後跟了大串陪嫁的丫鬟婆子, 迎着風雪回府的路走得特別艱難。

哭了一場的寧靈芝又昏睡過去, 寧妨脫下大氅将人結結實實裹緊,陣法阻擋了風雪侵入, 使她一直徜徉在溫暖中舒服睡去。

寧紡雖然抱着個人, 卻一直走在最前面, 走在他旁邊的寧于泓背着吳晗樰, 此時已被風雪吹得睜不開眼。

身後寧于墨與寧于泓同樣脫下大氅裹着兩個孩子。

“爹,老二太……太小了。”

灰色大氅下的孩子若不是還有微弱呼吸, 寧于硯甚至感覺不到抱着個孩子。

“回去抱到我屋裏, 我好好瞧瞧。”寧妨也有些擔心。

離開張府時,男子們都是才看到剛出生的老二, 青紫小臉皺皺巴巴的看不出五官,比他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手讓人不自覺就輕了手腳。

這孩子比老大小了兩圈, 看來不僅是出生時吃了不少苦頭,前幾個月在母親肚子裏就被大哥搶了不少母體營養。

看到這孩子, 寧妨再鎮定的心都不由一軟, 路上就已計劃着要好好給他補補。

“當初詩沩出生時比這孩子可健康多了, 雖說嘴不好看, 可至少瞧着好養活啊!”

抱着孩子, 寧于硯不由想到了當初長女剛抱出來時的樣子。

産婆一言難盡的神情,夫人低聲哭泣的羞愧模樣,還有他看到女兒臉下意識撇頭時心底的嫌棄。

可現在想想,那小小的缺陷在面臨生死時根本不值一提。

此時的寧于硯,滿心都泡在愧疚中,只恨不得加快步子早些回府去抱抱從未好好瞧過的長女。

“若是以後詩沩找不到夫婿,那兒子就養她一輩子。”像是下定了決心般,他低聲嘟囔道。

他的嘟囔穿過風雪飄入寧于墨耳中,缺根弦的家夥也終于想起了膝下兩兒一女。

長子寧文睿到八歲,他好似連孩子生辰就沒記全乎,孫氏在他耳邊念叨了許多回,只勉強記下個過年二字。

“父親,文睿的生辰是年初幾來着?”他加快步子追上寧妨問道。

衆人:“……”

無語半晌,寧妨還是開口告知了他:“大年初二正是睿兒的生辰。”

“熙兒的生辰是五月初六。”寧于泓還在旁邊補充了句,說話間輕輕颠了颠背上的吳晗樰,步子因此踉跄了兩下。

“要不還是放我下來吧。”同樣被遮得嚴嚴實實的吳晗樰小聲附到寧于泓耳邊說道。

“無事,你走路的話咱們會走得更慢。”寧于泓淡淡回道。

這語氣冷冰冰的樣,竟将背上之人形容成了包袱。

如此不解風情的“朽木”就連寧妨都想踢他兩腳解恨,何況是本就心思浮動的吳晗樰。

這句話一出,人果然再無動靜,真就安安靜靜地趴在他背上不說話了。

“榆木疙瘩。”跟在最後的寧于岳翻着白眼替寧妨抱怨了出來。

幾父子在前面游刃有餘的模樣其實挺讓身後衆人驚詫。

如此大的雪,幾人又将大氅脫下,為何還能如此平靜地趕路聊天?甚至走得如履平地,完全不見停頓。

大家生怕張嘴就讓體內的熱氣被帶走,恨不得将腦袋都縮到衣襟中。

就算身上有侍衛們脫下的大氅,上了年紀的婆子依舊凍得幾步一摔倒,只能依靠着互相攙扶往前邁步。

而前面的幾人甚至又說起了其他事。

“張家會就此罷休?”絲毫沒意識到說錯話的寧于泓則是滿心擔憂着今夜之事。

兩個外甥一出來,張家老夫人立即呼天搶地不準帶孩子走。

寧妨那句張家再無一子出世的話聽着就像是惡毒詛咒。張家就算不信詛咒,可也不會輕易放眼下能看到的親生血脈離開。

若不是帶了幾十侍衛,他們今夜絕無可能将孩子帶走。

“要的就是他們不會善罷甘休,要不我又如何名正言順出手收拾張家?”寧妨笑。

他在張家說得話可沒一句虛言。

張家老大體虛已久,別說是生兒子,就是連男女之事都力不從心,要不他為何如此重視榮姨娘肚中的孩子。

而只要寧妨還活着一日,張旸光體內的禁制就不會解開,他這一輩子休想再有娶妻生子的命數。

張府從今往後,再不會有新生命降生。

至于榮姨娘……就讓他們慢慢等待驚喜吧。

城西牌坊終于出現,寧妨步子未停,轉身沖後面的人高聲說道:“加快步子,回府用飯!”

***

一行人在風雪中足足走大半個時辰,終于在天亮前看到了南陽侯府的門匾。

整夜無眠的寧城與兩位夫人守在前廳,聽到動靜就趕到了門口。

此時別說是早凍僵的下人們,就連寧于墨幾人都冷得整張臉通紅,頭頂和眉毛不同程度都挂了層白霜。

早起或者未睡的侯府衆人,親眼見證了寧妨抱着大小姐回府的一幕。

這一幕在往後寧江郡權貴的衆多小道消息中,被無數家裏有女兒的人家所稱道。

“嫁人要嫁寧家子”成了好些年裏流傳于郡城中的童謠。

寧妨将寧靈芝安排到了她出嫁前居住的院子。

可由于人依舊昏睡,老二從出生後還沒喝過奶,剛從襁褓中露出小臉,衆人就聽到小貓一樣的哭聲。

強壯些的老大喝了獸奶,就算醒來後也不哭泣,睜着雙眼笑哈哈地露出無齒牙龈。

羅氏稀罕得緊,抱着老大就不松手,一張病恹恹的臉上難得露出真心笑容。

寧城又手慢腳亂地出府去尋找奶娘。

最後老大被羅氏抱回了三房繼續稀罕,老二則暫時由寧妨抱回院中檢查身體。

累了整晚的幾房人都被打發回各自院子休息,至于用飯之事,就等睡醒後再說。

嘎吱——

屏退來服侍的小厮,寧妨匆匆梳洗一番後,才折身來到床邊抱起還在哭泣的老二。

“餓壞了吧。”

抱起襁褓輕輕拍了幾下,孩子浮腫的眼皮在這樣輕聲安撫下終于緩緩睜開,哭聲頓時停下,好奇地望着被寧妨喚出來的靈力舞動。

泉果獸奶中加入幾滴秘境靈泉,香甜的味道促使孩子仰頭狼吞虎咽地吸吮,泛着烏青的嘴唇拼命蠕動,只憑着本能想要活下去。

“看你這麽努力地活下去,小名就叫阿活吧。小阿活——”

喝下靈泉液的小小身體舒展開來,剛得了名字的阿活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在寧妨斷斷續續地呢喃着安穩睡去。

靈液流過的地方很快在阿活皮膚上體現出來,青紫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酣睡于襁褓之中。

靈泉效果明顯,孩子瞧着是健康了些許,就是眼下還太小,藥材之類的還不能用。

寧妨将襁褓放到床裏邊,降下一道靈力稍作保護後坐回書案邊,提筆刷刷寫下封信差人送往莫府。

張旸光雖說簽下了合離書,可張家之事還不算完。

合離之事張钰沒臉告到朝堂之上,張旸光親口承認張家人要害死寧靈芝及其腹中孩子,而且還爆出張府內叔嫂通奸之事,上了朝堂只會成為衆大臣的笑柄。

可南陽侯府帶侍衛強闖朝廷大員府邸這項罪名,張钰不會錯過,加之建隆帝對南陽侯府的針對,上奏彈劾定是一告一個準。

但寧妨昨夜卻沒有絲毫遲疑就帶上了侍衛隊,并不是沒考慮到這點,而是肯定張钰在此之前會先去丞相府告狀。

告到杭之為處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寧妨這個名字的存在感就要靠莫張兩家來幫忙刷。

而此前……

當然要讓張家這上得不臺面的醜事傳開。

輿論攻勢從來都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

張钰果然如寧妨所那般下午就冒着風雪去了丞相府告狀,可惜比他早一步到的莫南早将昨夜之事如實上禀。

兩家兒女之間的內宅私事杭之為本不願插手,加之莫南将張府差點害死寧靈芝的事這麽一說,去告狀的張钰不僅沒能得到撐腰,甚至被警告休要在天災來臨之際将私事鬧到朝堂之上。

灰溜溜離開的張钰縱使心裏再有萬分不甘,此時也只得夾緊尾巴小心行事。

被大雪侵襲的第七天,城內百姓開始出現大面積的斷糧,城內積雪已達到膝蓋上下,城內每日都會出現有人突然倒地的情況。

而就在這一天,朝廷終于派出兵部進城清掃積雪,戶部也大開城中三座糧倉發糧赈災。

同時,一衆皇親貴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都收到了建隆帝親自下發的手谕。

有錢出錢,沒錢也要出點值錢的物件。

要麽交錢給朝廷赈災,要麽就自己購買物資赈災,反正明面上給了你們充分的選擇權。

但明眼人都知,城內百姓缺糧少炭大戶人家同樣好不到哪去。

眼下是有錢都無處買到所需之物的情況,進城的通道都被大雪所阻,現在是城外人進不來,城人出不去。

杭之為擺明了是要借這次機會好好敲詐一筆填充國庫。

手谕發下後情況也正如他所想,大戶人家門口都是拉着銀子前往皇宮交差的馬車。

而其中也有選擇親自赈災的情況。

南陽侯府拉了滿滿十幾馬車物資前往西城門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等候領取稀粥的難民聚集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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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 30 章 ◇

◎葫蘆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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