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衆星捧月
春日夜宴, 不少大人一醉方休,夜宿宮闱。相比前朝,現在的東陵對于後宮管制不太嚴格, 很多大臣晚歸都會在宮中留宿。
你要說會穢亂宮闱, 那也得有女人呀。後宮佳麗三千只剩下三位妃嫔, 宮女什麽都是年紀大的老嬷嬷。
就連太監這一職位,都有大臣上書取締宮刑。
內廷的宮殿一減再減,只占皇宮很少的比例。如今的禦花園被納入外朝, 周邊的寝殿,一些大臣們住的比較多。
都是男人就不講究那麽多了,東陵皇是個勞模,經常留宿大臣夜談國事,夜宿宮闱不是什麽大事。
東陵男女大妨管制最嚴格的是儲女苑。
不過,今日是慶功宴,儲女苑的一品女君們難得不用守門禁,不想回去的,皇後娘娘還會派人在宮中安置下來。
王家是皇後娘娘的娘家, 理所當然王家的王玥和王寶珠今日留宿宮中。王家三姐妹中的王姝在年初就嫁人了,是東陵一封疆大吏家的當家主母,雖然比不上太子妃, 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何況如今的太子, 能不能榮登大寶兩說。
王玥一個晚上都沒有找到機會單獨接觸褚如初,還以為今日會無功而返, 哪想在皇後的寝居冊子上越侍郎赫然在列。
和她一起的還有一起喝酒的幾人, 三人中誰是真醉, 誰是假醉, 誰又知道呢。
寧子謙至從上次醉酒在褚如初那裏謀得福利後, 這次打算故技重施。招數不在老,好用就行。
而越鴻煊是真醉。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欲說還休,難為情呀。
神仙公子對于如何追求他人,完全就不懂。他最多也就是在出征日守候在褚如初的門前。大半夜,夜深露重,寒意侵人都不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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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發現後,他淺淡的表白,佯裝鎮定的輕吻她。
伫立在心上人門前的公子,清雅隽逸,君子端方。臉紅到不能自抑,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如今出征回來了,他不知該如何拉動兩人的感情。能想到的是唯有把自己灌醉,然後和她一起回家。
越君霁冷眼看着兩人把自己灌醉後,連輸幾盤也讓自己微醺倒在桌案上。
對于這種敢撬他牆角的行為,他會一個一個捏死。
醉了幾人後,在皇後娘娘來讓宮人統計需要留宿的官員時,她麻利的把幾人打包給宮人。
正準備自己一個人回府,工部的張大人卻拉着她談論起公事,這一來二去就錯過了出宮的時辰,等下了宮匙不得不留宿宮中。
張大人滿意的離去,心裏想着寧公子大才,這等棘手之事都可以如此輕易解決,要不是禮部不放人,他一定要把人要過來。
而周業翔早就被周珧扒拉了回去,周珧老大人如何能不知道瑞王殿下對于褚如初的心思,如今一年多後,殿下的心思不僅沒有淡去,還随着時間的推移,愈發濃郁。
他見多了越君霁精心的策劃,隐忍的等待。如今他克制冷靜的對待,他看在眼裏,像極了在戰場上的他。
沉穩耐心的等待一擊得手。
周珧心驚的同時,也只能拉開自家的兒子,避免他在這混亂的關系中越陷越深。
宮人送這幾人回到各自的房間,按照官員品級分配,幾人并不住一起。
褚如初在打發了張大人後,回到房間準備休息。
哪想門前站立着一個俊雅的身影,是寧子謙。
他相比一年前更加的沉穩,長身玉立,氣質儒雅。臉頰消瘦不少,垂眸看她的時候,星子般的眸中滿是溫柔。
他從不吝啬自己的溫柔,看着褚如初時,仿若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在他眼中。
“如初。”他聽見聲音笑着回頭喊道。
“子謙,你不是……”不是醉了麽。
褚如初沒有說完就啞然,她确實又入了寧子謙的套子。
對于這類七竅玲珑心,一環接着一環堪比狐貍精的男子,她委實招架不來。她說怎麽張大人那麽急着找她,有什麽不能明天再說,害得她留宿宮中。
“良辰美景賞月時。”寧子謙眼含笑意,“如初,可否賞臉?”
他踱步而來時,衣帶翩飛,一身酒香。
褚如初擡頭望天,十五的月亮,十六的圓,今夜的月确實美。
在這宮牆深處,夜空滿天星辰,拱衛着中間那輪明月。在現代很少能見到這麽美麗的月色。
“不去可否?”其實她想休息了。
寧子謙搖頭,眼眸微閃,唇角一絲笑痕。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他輕輕道。
“……”
“一方素帕寄心知,橫也思來豎也思。”他又道。
“……??”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他娓娓念道,聲音暗啞,滿腹柔情。
褚如初:“停停停!”她恨不得去捂住他那張嘴,文人惹不起。
“如初,一起賞月可否?”
“好。”褚如初無奈。
寧子謙忍不住笑出聲來,朗眉星目,風度翩翩。
褚如初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可以冷着臉的拒絕其他的公子,對于這和她一起從刺桐鎮來的,終歸有些不同。
而且這人的難纏指數高達五顆星。
“去哪?”
“前面有一方觀星臺,就去那吧。”寧子謙說道。
他顯然是早有預謀,現在越鴻煊防他防的緊,去越府是見不到人的。他當然只能另辟蹊徑。
此時,偷摸着從內廷過來的王玥躲在前面不遠處,親眼看着人被截胡,氣得她跺腳,這男人怎麽回事。
她正準備回去,哪想不遠處又走來一個人。
王玥站在小路的暗處,看着那人走近,明顯就是新回宮的瑞王殿下。
瑞王殿下來做什麽?這邊往裏就一間,只住了一個越侍郎。
越君霁在褚如初的房門前敲了敲,半晌沒有人開門。收回敲門的手,轉身準備離去時,擡頭正好看見前面不遠處,剛上觀星臺的兩個黑色身影。
觀星臺很高,看不清面貌和衣飾,但是對于某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認識,是褚如初。
他們在賞月?
越君霁黑眸深沉,俊美的臉上菱唇緊抿,眼眸深處波濤洶湧。
王玥見瑞王殿下就那麽站在越侍郎的門前,他面無表情的斜靠在那,擡頭盯着不遠處。
王玥站着的地方是一條斷頭小路,她早早的就守在了越二公子的門前,就等人回來。
哪想寧公子來了,她躲在裏面。
等人走了,她見今日無望準備回去時,瑞王殿下又來了。
王玥深感今日不宜行事,瑞王殿下在看什麽?
她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觀星臺上的兩個人。
褚如初和寧子謙一前一後走着,春日裏的夜風雖然沒有冬日的泠冽,可是站在高處還是有點冷。
寧子謙脫下自己的衣袍披在她肩頭。
一身暖意襲來,褚如初沒有拒絕,她确實冷。暖意緩和了一下她緊繃的臉。
“子謙,這一年多過的怎麽樣?”坐在觀星臺上的石階上褚如初問,或許是今夜太美,她的聲音很柔和。
賞月是被迫,但重逢總是好的。
“……不好。”寧子謙坐在她旁邊看着她說。
“吃不好,睡不好,還幾次險些死去。”
他的視線中,是她緋色的唇瓣,挺俏的鼻梁,無辜清透的眼。他的如初這一年越來越美了,美到讓他心顫。
寧子謙看着她,其實他有一百種方法可以逼迫褚如初就範,可是他不忍,也不願。
褚如初聽到寧子謙這樣說,她回頭。
“我以為,你會說我過的很好。”褚如初笑了。
“怎麽辦,我想如初心疼我。”寧子謙淺笑,晚風吹過他的墨發,月光下他顯得更加的俊雅。
褚如初心想着,我才不會,她扭過頭去仰望星空。
這時一只拉開衣袖的手臂,伸到她的面前。
褚如初準備推開他。
定睛一看,她看見他的手臂上有一條長長的傷口,蜈蚣一樣猙獰可怖。傷口再深一些,或許整條手臂就要斷了。
”怎麽?”褚如初伸手拉住他要收回的胳膊。
她柔軟溫熱的手,抓住他的胳膊,讓他心扉顫動。
寧子謙因為這簡單的肢體接觸,眸色幽深。
他輕笑道:“我就知道如初最是心軟。”
“其實也就看着吓人,傷得也不是右手,不影響寫字。”他安慰道。
寧子謙沒有說的是,這一道傷口,因為感染,險些讓他再也回不來。若不是越鴻煊用如初做威脅,他或許就真的死在了那個晚上。
越君霁的視線裏,就是褚如初主動湊過去拉寧子謙的手,兩人離得很近。
王玥也覺得這兩個男人的距離太近了。
她蹲久了腿麻,挪動時發出輕微的聲音,在靜谧的夜晚,這麽一點聲音被放大。
王玥吓了一跳,以為自己會被發現。
卻看見瑞王殿下朝着觀星臺大步走去,氣勢洶洶。
這架勢,看着像捉/奸。
她意識到這一點,熄了馬上走的心思,想留下來看戲。
其實王玥并沒有多喜歡越鴻煊或者褚如初,她更多的是與如今的第一美人南榮靜較勁,只要是南榮靜喜歡的,她就喜歡,甚至要更甚一籌。
如今王家被南榮靜擺了一道,她恨之入骨,更加要搶南榮靜喜歡的東西。
要是褚如初知道王玥的心思,一定會暗罵一句變态虛榮小蘿莉。
越君霁确實是去抓/奸的。
他才來到觀星臺腳下,就見那個寧子謙低頭,把褚如初虛攬在懷中,他離得遠,看着就像兩人在擁吻。
越君霁眼中飛雪冰寒一般,冷冷地注視着寧子謙,他大步地踏上去。
等上了觀星臺。
“小初。”越君霁收斂了眼中的冷意,輕喊道。
此時的他妖氣橫生,俊美的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眸中極冷。
其實褚如初只是好奇傷口有多長,才湊頭過去看了一眼。
聽見聲音,兩人一怔,回頭。
“阿霁。你怎麽來了。”褚如初問,莫非又是一個裝醉騙她的人,或許是她話語裏的質問讓越君霁會錯了意。
他眼中劃過一絲受傷,“我不能來?”
他掃過寧子謙攬在她肩頭的手。
“啊。”寧子謙是笑非笑,“原來是瑞王殿下。”
“下官參見瑞王殿下。”他緩緩地拿下手。
“不知瑞王殿下深夜來此,也是來賞月?”寧子謙笑道。
“賞月是嗎?”越君霁忍不住了,緩緩地走近,“小初,賞月怎麽不叫我。”他聲音低沉,手伸過去把褚如初臉頰的碎發撩在耳後。
他的動作自然無比,褚如初看了他一眼,沒動。
越君霁此時已經有些失态了,或許是壓抑久了,或許是他誤會了兩人抱在一起賞月擁吻。
褚如初肩頭的衣衫也讓他怒火中燒,險些喪失理智。
他衣袖中的指骨緊緊拽緊,黑眸深深地凝視寧子謙,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越君霁一把拉下褚如初肩頭的衣衫,他不能忍受她的身上沾染其他男人的味道。
“這是寧公子的吧,還不還給人家。”他冷硬的說。
寧子謙也不惱,他順從的接過,伸手拍了拍褚如初的頭,“好好回去休息吧,受了風寒,我可是會心疼的。”
他說道,語氣柔和,一副善解人意且暧昧的樣子。
褚如初嘆氣,在越君霁要爆炸之前,一把拉走他,“走了,走了。回去。”
阿霁能夠忍住不直接給寧子謙一鞭子,已經是非常長進了。
“回見哈。“
”好,下次見。”寧子謙道。他看了一眼褚如初抓着越君霁的手腕。
她把瑞王殿下明顯當自己人。
兩人離去後不久,有一人踏階而上,正是越鴻煊。
兩人并立而站,一人清雅翩然,一人俊美儒雅。
站在高高的觀星臺上,看着那燦爛的星空。衆星捧月,其中一顆星辰分外閃亮,與月光交相呼應。
越鴻煊酒醒後就來找褚如初了,哪想看了這麽一出好戲。
“鴻煊,看見了嗎?她對他始終是不同的。”寧子謙看向越鴻煊說道。他聲音淺淡帶着些微苦澀。
“嗯。”越鴻煊重新見到越君霁的第一眼,就知道。
此人在如初的心中,地位很深。他說過,他依賴他。
“合作嗎?”寧子謙問。
“不。”
“為何?”
“沒有理由,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越鴻煊淡淡道。
“呵,說不定哪天理由就出現了。”寧子謙笑了,他轉身下了觀星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