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豔蘼

推門聲讓屋內的兩人都心驚, 褚如初擡頭,雨絲随着斜風,吹在她身上。褚如初小退一步。

她纖長的睫毛上挂着點滴水珠, 煞白着小臉, 嘴唇緊抿, 直視着走進來的越鴻煊。

他聽到了。

聞浩舟見到越鴻煊時就準備跑了,本來他就只敢威脅一下褚如初,若是被其他人發現, 焉有他活命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麽他之前找王霖川而不是直接找上門來的緣故。

這越鴻煊他認識。名滿天下的貴公子,他如何能不知曉。

年少而才華橫溢,譽滿天下,文韬武略無一不精。容貌傾世,才情過人。不論是戰場,還是朝堂,都能游刃有餘。

如此能人,如何是好相與的!

若是來的是其他人,他都還會佯裝一番。今日碰到越鴻煊, 他簡直就是心驚肉跳,不亞于威脅褚如初而碰到了越君霁。

危矣!

若今日能有命,他一定會直接入太子府, 去太子府尋求庇佑。

而工部署司的暗角, 一個黑色身影,在越鴻煊出現後, 也悄然遁去。

此人是南榮靜的暗衛, 東陵皇共賜予南榮靜五名暗衛, 他是其中的一個。平日裏守衛在南榮靜的身邊, 這一年來後宮三位女主人鬥得厲害, 他才開始幫南榮靜做一些見不得人的陰私之事。

在王玥後,南榮靜防止有人再挖她牆腳,特地讓暗衛跟着褚如初。

褚如初只會一點拳腳功夫,暗衛跟着她好幾天,她都沒有發現。

慶幸的是,暗衛并不能進入越府,不能在她入睡後進入她的房間,否者早就發現了她的秘密。

他只是每日跟着褚如初記錄她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

暗衛此刻心中驚濤駭浪,本來以為只是一件輕松差事,不想聽到了這樣的隐密。

如今越大公子來了,他再不走,就走不了。

暗衛離開時聲音很輕微,越鴻煊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聞浩舟身上,并沒有注意到他。

換了平日,他哪能如此輕易的離開。

越鴻煊看似鎮定,其實內心并不平靜,他看着面色慘白的她,心中驚痛。

原來不是弟弟。

如初并沒有反駁此人的話,她就是那個救世之女,是唯一額頭沒有印記的女人。

其實相比如初是女人,他更加希望她是男人。

救世之女,就算是他,也未能護住她。

更加不能獨自擁有她,在越鴻煊接受了自己可能要受世人的唾棄和自己名義上的弟弟在一起時,她卻是一個女人。

他抛棄了君子風骨,去喜歡一個名義上是他弟弟的男人,甚至處心積慮的要擁有他。

他無數個夜晚輾轉掙紮,他在父親面前許下必争的話語,他一步步沉淪在這不倫的單戀中,飽受相思之苦。

越鴻煊苦笑,他所有的心理建設,都是妄然。

回想起寧子謙的話,原來這就是他說要合作的緣故,他早就知道如初是女人。

到那時,不倫如初喜歡誰,都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他們。

如初的身份被暴露,越鴻煊可以想象的到,雖然不至于被拉入育嬰堂當女奴。

但,全天下的男人。不止東陵,都會要來分一杯羹。都會想沾染眼前這如玉的人。他只要想想就心中狂怒,驚煌不已。

若那時,他會不會和人合作,只為護住她,給她一片澄淨的天地?

越鴻煊越想心中就越亂。

雨水淋濕了他的衣衫,他冷着一張臉,在看見褚如初瑩白小臉上的驚慌時,才垂眸,收回視線。

眼下,還是先處理了這人吧……

越鴻煊從來就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

今日,他不可能,也不會讓這人,活着走出這裏。

腰間的佩劍緩緩抽出,出劍卻氣勢如虹。一年多的軍旅生活,回來才不到幾天,滿身的殺意都沒收斂幹淨,劍氣森寒,出劍必然見血。

他此刻并不是什麽清雅如玉的貴公子,滿身殺氣的他,橫刺而去的利劍擋住了聞浩舟的生路。

銀白的鋒刃險些割破聞浩舟的脖頸。

聞浩舟直接被吓到癱軟在地,他完全就不是久經沙場,武藝精湛的越鴻煊的對手。

他心中明了,今日或許真的走不出這裏。

一步錯步步錯,若不是聞浩舟骨子裏看不起柔弱的女人,也不會就這樣在以為只有褚如初一人在時就暴露出自己。

他妄想着一親芳澤,先占點便宜。在看見落單時的她,纖細柔弱,風姿綽約,就像一株搖擺着的曼陀羅,誘使他喪失了理智。

其實只要耐心蹲守,步步為營,他們聞家未必沒有出頭之日,偏偏他選擇了一條最愚蠢的路。

臨死聞浩舟才醒悟。

他在越鴻煊的劍下,擡頭看了褚如初一眼,她若是能夠乖乖留在刺桐鎮該多好,若這個世間沒有越君霁,是他撿到了她該多好。

他看着越鴻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譏諷道:“原來我們名滿天下的越大公子,居然也是裙下之臣,不知道你們背地裏做了多少次。”

“哥哥弟弟的戲碼是不是更加刺激?!”

回應他的是越鴻煊反手直入的利刃,越鴻煊皺着眉頭,一劍了結了他,毫不猶豫。

鮮血噴灑濺髒了褚如初的衣擺,她月白的長袍上,鮮血刺目。

褚如初被刺紅了眼。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因為她的身份而死。雖然,越鴻煊不動手的話,她也會動手。

可是,她心中就是難受,說她矯情也罷,虛僞也罷,焦慮惶恐不安一步步侵襲着她。

雨夜中,越鴻煊提着手中染血的劍,一步步走近那個人。

褚如初冷清的看着他,随着他的前進,默默後退,“哥,你……”

她想問,他會不會對外戳穿她的身份,會不會把她上交給東陵皇。

越鴻煊俊美的容顏在雨夜中顯得朦胧而淡雅,他低頭看着手中的劍。在褚如初的視線中,長劍入鞘。

修長的手伸出,在她的輕顫中,攬住她的肩,把她帶入懷中。

“如初,別怕我。”越鴻煊嘆息般的安撫。

褚如初僵直着身體,她渾身冷到可怕,他的胸膛溫暖不了她。

只要一想到馬甲暴露,想到越鴻煊把她交出去,她将要結束這樣逍遙自在的日子,褚如初就驚懼。

她滿腦子都是逃走吧,逃到沒有一個人的地方,就算隐姓埋名一輩子,就算吃糠咽菜被毀容,她也不要被人發現女人的身份,被人争搶玩弄。

感覺到懷中的人在發抖。

越鴻煊拉開她,“如初,看着我。”他強迫地擡起她的頭。

修長的指間掐着她的下巴,他滿眼都是心疼與愛意。

“別怕哥哥,哥哥不會把你交出去,也不會讓你暴露身份。”他輕柔地說道。

懷中的人在安撫中漸漸鎮定下來。

是的,不用怕,他是越鴻煊。

越鴻煊君子風姿,一言九鼎,他不會騙她的,褚如初咬唇,她一遍一遍的說服自己。

……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相信他,越鴻煊太君子了。

越鴻煊不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的阿霁。不是那個放歸她自由,和她約法三章,一手把她扶持到這個位子,圈着她同時給予她安全感的越君霁。

越鴻煊遵紀守禮,恪守君子之道,且忠君愛國,他是真正的世家君子。

這樣的越鴻煊,此刻讓見不得光的褚如初天然地害怕。

她不僅是一個女人,還是寂滅先生預言中的救世之女。

就算越鴻煊現在沒有暴露她的心思,時間久了,會不會為了天下蒼生,為了終結這個世間男多女少詛咒般的出生比例,把她推出去。

要知道她額頭沒有朱砂痣,她和這裏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就算是猜測,她都能猜到,她的孩子必定是基因正常的,不論男女。

若真有那麽一天,國之不國,女人更加少。天下大亂時,他會不會把她交出去?

褚如初不能賭,她也不敢賭。

她知道越鴻煊喜歡她。

“如初,如初你看着我。”耳邊是越鴻煊焦急地呼喚。他的聲音飽含情意,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清冷若仙如他,千軍萬馬前面不改色如他,朝堂争鋒中不讓分毫如他,如今只是因為懷中的人顫抖着低頭不語,着急成這樣。

他就是那墜入情網,掉落凡塵的谪仙。

不過,這樣還不夠。褚如初眼眸輕轉,心中陰暗的情緒滋生。

等他愛她若狂時,他會不會丢掉那份愛重黎明蒼生的心,只為了她,死都會為她保守她是女人的秘密。

為她保駕護航,為她不管世人的死活,為她不理會這可笑的救世之說。

褚如初擡起頭,瑩白如玉的小臉,直面越鴻煊。

她眼眸氤氲,眼角含淚,緊咬的嘴唇有一道深深地齒痕,淺淡的唇瓣上因為這道齒痕,染上豔色。就如那緋紅的桃花般被掐出了折痕一般。

豔蘼旖旎到誘人撕咬。

“哥哥,別放開我。”她輕聲道,此時她的聲音不再是壓抑的男聲,而是清亮軟糯的女聲,因為長久的壓着嗓子講話,帶着微微沙啞。

越鴻煊心神顫動,眼眸深邃,他看着她的視線染上了欲。

褚如初輕仰着頭,纖細的手腕主動攬住他的脖子,一副弱柳扶風之姿,小臉近到他低頭就能擒住那嬌嫩的紅唇。

越鴻煊此時徹底的迷失在她的柔情中,完全忘記了他其實恐女。

他啞着嗓音道:“哥哥永遠都不會放開你。”

“永遠。”

越鴻煊低頭欲吻,褚如初卻完全撲入他的懷中,小臉貼着他的胸膛,聆聽他怦怦亂跳的心跳聲。

褚如初眼角含淚,在心中唾棄自己的無恥,對不起,哥。

她不該這樣的。

她不知道的是,她叫做哥哥的人早已愛她入魔。早在月倚泉時,就被她無意識的純情誘惑俘獲,他已不是那個滿腦子黎明蒼生,朝廷正事的越鴻煊。

雨夜中,俊朗颀長的男子仿若揉碎般,把她納入自己的懷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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