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47、第四十七章

十三歲那年,家裏突然來了兩個FBI,他們穿着深藍色接近黑色的**,帽子拿在手上,與他平時見到的穿着這種衣服的人不同,因為爸爸穿起那件**的時候,背脊總是挺的很直,神情堅毅地好像天塌下來都能扛的住。

兩個FBI他都認識,和爸爸在一樣的地方工作,進門來就把視線往地板上盯的那個是Hobart叔叔,從認識他的那天起,這人臉上就一直帶着爽朗的笑容,愛和爸爸勾肩搭背,即使總被斥責嬉皮笑臉沒個正經樣,依然我行我素,他看得出來爸爸其實一點也不讨厭他,不然也不會帶他來家裏吃飯。

Zachary叔叔和Hobart叔叔完全是兩個極端,他嚴謹到甚至有點強迫症的味道,但是只要一和Hobart叔叔湊在一起,整個人就像點燃了的火藥似的,兩個人不停的鬥嘴,搞得大家雞飛狗跳。

毫無疑問,他非常喜歡這兩個“大孩子”,尤其喜歡看他們吵得臉紅脖子粗互相掐架的樣子,真是再好玩不過了。

但是今天他們兩個都很安靜,一句不和的話都沒說,他一向很懂察言觀色,當即便抱着五歲的妹妹上二樓回房間,陪她在游戲室裏玩洋娃娃過家家。

不是沒有好奇,但他知道媽媽一定會告訴他發生了什麽事,即使是那些……不好的。

他陪着Joanna在游戲室裏玩了将近一個下午,直到晚飯時間,Joanna哭喊着肚子餓了,他牽着她的手慢慢下樓,看見媽媽低着頭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Mum?”他不由地捏緊了Joanna柔軟的手掌,眼眶泛紅,蓄着晶瑩的淚水,“妹妹餓了,”停了停,他抿着嘴唇,稚嫩的身體微微顫抖,聲音裏透出沙啞,“是不是……爸爸出什麽事了?”

媽媽用手臂擦了擦紅腫的眼睛,露出難過的笑容,她走過來蹲在他面前,輕聲沙啞道:“Rino,你還記得Tiger嗎?”

Tiger是他小時候養的一條蘇格蘭牧羊犬,7歲那年,在游樂場走失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那時候他傷心很久,甚至到了吃不下飯的地步,媽媽哄了他好久才肯接受Tiger再也回不來的現實,那個時候他還時常坐在家門口等待,期盼着哪一天會突然看到Tiger的身影。

他驀地明白了什麽,一瞬間好像世界都空白了,他無助而恐慌,只是茫然的問:“我們失去他了嗎?”

那時他尚在年幼,還不太了解是怎麽一回事,但那種悲傷哀穆的氣息卻怎麽也不忘了。

死亡和失去,是同一回事嗎?就再也見不到的意思嗎?

“我不知道……抱歉……”媽媽低聲對他說,嗓音沙啞的不像話,他不懂她為什麽要道歉,很久以後才想明白,也許那個時候,媽媽是在代替爸爸,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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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anna緊緊握着他冰涼的手,什麽話都沒說,直到肚子開始叫起來,她才小心翼翼地看着媽媽,怯聲道:“媽咪……什麽時候吃飯?”

後來,他漸漸開始忘記,記憶中父親的臉孔模糊不清,他哄着哭鬧不停的Joanna,默默擔當起長子的責任,沒有在家人面前流過一滴眼淚。

唯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某個晚上父親捧着故事書在他床頭輕聲念叨的時候,他大概記得那是講個孤獨的騎士,踏上征龍的旅程,解救公主的故事。

有一句話,他至今都沒有忘記。

騎士對國王說,把劍給我,然後,剩下的路就讓我獨自走下去吧!我發誓一定會回來,帶着您最珍愛的寶貝。

沒有眼淚,不代表不傷心;微笑,不代表不難過。

他把家裏和周圍悄無聲息變化的一切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彎下腰拾起父親遺留的劍,決心從那一刻起開始守護。

他對着母親的微笑和公主的眼淚起誓,一定會将迷路的國王帶回家。

再大一些,他翻看着父親留在家裏的文件,尋着那些蛛絲馬跡一點一點的挖掘,滲透,他帶着手裏掌握的資料找到Hobart和Zachary叔叔,向他們詢問事情的**。

他們告訴他,有一個叫做“VIPER”的販毒集團,靠出賣毒品所得的暴利建立了一支訓練有素的毒品武裝走私護運隊,大約2000至3000人。這個販毒集團武器精良,因人員衆多而從未能抓獲。父親和其他幾名成員潛入“Viper”當卧底,花了好幾年的時間,終于掌握到這個組織的命脈,接近了領導層的核心人物――MarcusGaviria。

Marcus控制着全世界的海洛因貿易,被列為世界首富第十一位,他所策劃的武裝恐怖活動令國際**組織頭痛無比,屬于世界警方通緝的頭號犯,他曾被抓過,但是他的入獄和越獄創造了犯罪領域的神話,逮捕他的**不出一天就被人射殺,審判他的法官,妻子被輪/奸,通緝他的洛杉矶總檢察長,被他反過來懸賞1億美金捉拿,最後橫屍街頭。

“VIPER”的痕跡遍布全球,Zachary叔叔說父親在這個組織裏潛伏多年,帶給警方的有關資料多到讓人膽寒。一線為哥倫比亞,緬甸;二線為美國,英國,德國等歐美國家;三線至日本,韓國,中國;四線至東南亞,越南,泰國,柬埔寨;五線至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的邊境歐亞**的交界地區;六線則多位馬仔,出入地區不限。

哥倫比亞和美國方面的警署聯合行動想要一舉逮捕這個販毒組織的核心人物,除了Marcu,還有其他幾個股東會和董事會的毒枭首領,共二十八人。

這次的行動策劃了将近三年,仍沒有十分把握。Hobart叔叔咬牙切齒的痛罵那些人渣垃圾,Marcus狡猾且警惕性極高,父親在他身邊呆了那麽多年,仍然認為此人深不可測。

他野心勃勃,城府極深,行為方式殘忍狠辣到讓人膽寒,更可怕的是,他在表面上做慈善舉動,去孤兒院和老人院探望無家可歸的人們,建立許多公立或私立學校,輕輕巧巧就收攬了當地百姓的人心,簡直讓政府和**束手無策。

他沒有子嗣,沒有妻子,沒有家人,甚至也沒有固定的情人,他的過去被一筆抹消,就連離他最近的父親,他口中的好兄弟,也看不出他的真實底細。

突襲行動并不順利,雙方均死傷慘重,名單上被捕的犯罪首領裏他排在第一位,但是除了他,其他20幾名被都被警方逮捕。

也是那次行動,父親生死不明,而Marcus消無蹤跡。

那天回到家裏,他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個晚上,半年後,他報選了布魯菲爾德大學的金融系,放棄了哈佛的邀請函。

畢業以後,通過Hobart和Zachary叔叔的幫助進了DEA,在匡提科瘋狂實習的那段時間裏,他查閱了“VIPER”的所有資料,那些厚厚的紙張上的文字他可以倒背如流不出差錯,計劃了那麽多年,當初所要達成的心願一直沒有變。

父親的事跡被公開以後,行內人都稱呼他為“TheMyth”――神秘先生。

事實上被這樣稱呼的原因是,這個時常外出辦公總是好幾個月不回家的忙碌丈夫,在大家眼裏很會掙錢的那個好男人,曾經在最危險的地方,在最危險的人身邊,呆了不下十年;他曾經心狠手辣,沾染着鮮血行走在黑與白的那條狹窄過道上,盡管滿身髒污,卻從未迷失。

一年多地獄般的實習課程,他拼死拼活的鍛煉,忙到沒有時間睡覺,沒有時間吃飯,也沒有時間……想她。

只是偶爾的幾個特別的日子裏,他靠在寬闊的陽臺上,望着前方碧色如鐵連綿不斷的山峰,腦海裏會隐隐浮現那個人的面孔,溫柔的,寂寞的,他會慢慢回憶,全身心放松的回憶,她的笑容是這樣的,她是這樣笑的。

他閉上眼睛,想完以後,就徹底忘掉,把有關她的一切都從腦中徹底的抹消。

他在刀口上舔血,必須時刻小心割到舌頭,這裏的人,可都不是簡單的角色。

“Rin,Boss到了。”

一旁Jagurs熄滅了手裏的煙,瞥了他一眼,冷聲說。

他懶洋洋打個哈欠,站直了身體,唇邊勾出一抹無聊到随便的笑意,“Boss從來不看表,你又不是不知道,話說回來,聽說你組裏新進了只重口味的小野貓?叫什麽來着?”

Jagurs笑了聲,冷道:“Deus,愚蠢的家夥,他活不了多久。”

Rin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道:“你把他打發哪去了?”

“‘黑盒子’,”Jagurs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提起他似乎讓他相當不爽,“TK那個炸彈狂人讓我照看他,自己卻在監獄裏混的風生水起,天知道我平生最讨厭**了。”

黑盒子?

Rin默默地注視了他兩秒鐘,眸色深沉裹挾着危險,“是那個‘黑盒子’?”

“嗯哼~”Jagurs心不在焉的應了,斜眼看過去,低道:“怎麽,好奇?”

“有人說那是Boss的藏寶庫,可惜親眼見過的人都下地獄了。”Rin舔了舔嘴角,并不顯得有多好奇,整個人仍是懶洋洋的。

“站直了!”Jagurs皺着眉說,“你再這樣沒心沒肺下去,哪天有人讓我給你收屍我都不會驚奇。”

“那還真是多謝了,記得有空到我墳頭上插兩朵小白花。”Rin擡手撓了撓自己過長的劉海,小心将自己的發亮的眼睛藏黑色發尖後面。

“廢話連篇,”Jagurs不悅地瞪了他一眼,轉變話題,“上個月你從東區軍火商那裏買的――”

話音戛然而止,他身體微微一僵,旁邊的Rin已跟着他的動作半彎下腰去,低沉道:“Boss!”

進來的的那個人逆着光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他身後跟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鐵灰色西裝,身材修長氣質沉穩,給人的感覺就像精英知識分子,不過極少數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個男人殺人不見血,是業裏用毒的高手。

女人則顯得張揚多了,她染得一頭火紅的長發,身上穿着件黑色背心,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臂肌肉結實緊致,腿很長,深色軍褲配着質地極好的黑靴,身上肩上扛着把冷冰冰的狙擊槍,她渾身上下都挂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有那種通體烏黑的長針,短匕,甚至就連手指上的銀白戒指都是武器,氣勢姿态狂妄而傲慢。

Rin直起身來,淡淡掃了眼那兩個人的手,一觸即收。

首位的男人坐在沙發椅上,他只有一條手臂,一只眼睛,坐在那個位置的時候卻像頭獵殺食物的豹子,弓滿弦張,他的危險看不見,卻能讓人時刻感覺到生命的威脅。

就連空氣中,都灌滿了殺氣的味道。

Rin陡然升起一股心悸的感覺,就好像脊柱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撫摸一樣,脖子後面那塊的皮膚毛骨悚然起來,面上雖不動聲色,背後已出了**的冷汗。

沒有勝算――

如果他妄然動手,那就是――死路一條!

“今天叫你們來,只有一件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冷冰冰地開口,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有人走漏了消息,把人找出來,殺掉。”

――MarcusGaviria

――這個男人

他眯了眯眼睛,反而鎮定下來,把心裏的憤怒仇恨嚼碎了揉進骨血裏,像深海裏火山噴發,熔岩如注般地瘋狂湧出,而鐵色的月光灑在浩瀚無際的海平面上,死一般的寂靜。

是的,他的目的,從來就不是他的命。

“那麽,明晚的舞會……”Jagurs開口問了半句,試探性的望了一眼坐上的Marcus。

“照辦。”

丢下這兩個字,Marcus起身離開,男人緊随着他離去,那紅發女人回頭望了Jagurs一眼,上挑的眉眼盡是妖媚邪魅。

Jagurs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對此沒有發表任何言論,他潤了潤蒼白的嘴唇,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到底是誰那麽不知死活……”

事實上,他口裏那個不知死活的人,正沒了骨頭似的靠在柱子上,目中無人的散發出一股頹廢怠惰的氣息。

Jagurs看不過眼的擡腿踢了他一腳,卻被他伶俐閃過。

“喂,找不到也別拿我出氣啊!”Rin敏捷的晃到一邊,語氣裏顯出幾分無奈。

“閉嘴!你這樣也算是Boss的左右手嗎!”Jagurs氣的咬牙切齒。

“……Boss只有一只手。”

“……”

裝模作樣的時間過去,Rin甩了甩僵硬的手腕一路懶散的走回房間,關上門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的氣息忽然沉斂下來,就像靜止于風中的一片翠綠透明的葉子,薄,而鋒利。

Jagurs手裏掌握着“染”組的大部分信息,作為他半路提拔的候選人之一,他也看清了這個組織的大致面貌,但是總有些東西是他不知道的,比如“黑盒子”。

在這個臨時據點的地下三樓,被稱作“黑盒子”的地方,是在“VIPER”改頭換面成“染”之後才出現的。

他跟着Jagurs不過半年,一開始他只是看重他刻意展示的理財能力,畢竟一個有文化有知識的黑幫分子還是很吃香的。後來他跟着他到處奔走火拼,經歷過生死患難,他極有天分,Jagurs有心栽培,而他多年籌劃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現金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

是乖乖呆在這兒,還是去探一探那個所謂的“黑盒子”?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淩晨三點鐘,他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無邊的黑暗裏他也一身凝重的黑色,他身上別了四把匕首,一把握在手裏,一把安置在手臂上,一把別在腰上,還有一把插/在靴子裏。

匕首極輕極薄,連鋒利的彎刃都是黑色的,他翻轉手掌把匕首藏在五指的下方,靜悄悄的走進浴室,手指撐着散氣窗的邊緣,像條滑溜的尾魚飛快地從細窄的窗戶蹿了出去。

豪華別墅外裝了不下百個攝像頭,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凸起的牆緣一路順暢至極的下至地面,不遠處靜卧的兇惡狼狗掀了掀眼皮,不予理會。

地下一層層是儲物間,放着各式各樣的武器和箱裝貨物,一丁點的火苗就可能把這片土地引爆,所處之上灰飛煙滅,屍骨無存。地下二層層是工作室,從孤兒院裏挑選的手腳靈活的孩子在都這幹活,負責稀釋毒品裝袋等工作,有個什麽萬一,也可一塊炸飛了不留絲毫痕跡。

這只是Marcus衆多據點的一個而已,若是錯過了這次,不曉得下次機會是何年何月。

他速度很快,整個人卻靜到悄無聲息,如同黑夜裏的一只蝙蝠,具有回聲定位的能力,短促而頻率高的聲脈沖接近物體,足足有20000赫的超聲波以300多千米一秒的時速傳遞給大腦神經,在沖撞之前便巧妙的躲藏完美,誰都沒有發現在這裏竟然潛伏着一只危險生物。

當然,以上只是誇張而已。

他來到三層地下室的入口,很意外這裏竟然沒有人把手,黑洞洞的走廊,一盞昏黃的吊線電燈泡,忽明忽暗,他極是小心謹慎,不敢妄然行動,然而在試探兩次未果後,他還是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

落地無聲,他伸出手就要擰住門把手,卻突然停頓。

如若不是他眼力好,早了那一步,可能現在就會被塗抹在門把上的劇毒一擊斃命,果然……不簡單吶……

他眸裏折射出冷冷的鋒芒,從腰帶裏抽出一條黑色手帕,掰下門把走了進去。

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空氣中還能傳來蠟燭煙塵的味道,還有令人作嘔的――混合着血腥惡臭的難聞氣味。他的眼睛經過如此長的時間已經适應了黑暗,除卻歪坐在椅子中的那個男人,狹窄封閉的一間房裏設了兩間挨着的小屋,四周密閉,不,不應該稱之為小屋,那種大小和體積,更應該稱其為籠子。

那大概就是所謂的“黑盒子”。

Rin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眼裏騰起一片陰鸷,面容更加冰冷,他打量着這個屋子,并沒有見到任何監視器樣的設備,視線落在歪坐在椅子中的那人身上,他移步走了過去。

“吱呀――”

這是他不曾注意到的,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細小的,沾着血跡的東西。

可能只是一小片碎裂的水杯殘骸,也許是一根釘子,是任何可能拿來折磨人的“刑具”。

垂首在椅子中入睡的人猛地睜開了雙眼,下一秒被重重擊打了後頸,暈倒在原本的位置,竟不曾移動分毫。

Rin,現在,也許該稱之為Rino了。

他很快便摸出了藏在男人衣服裏的一把鑰匙,是的,只有一把,可房間裏卻有兩個籠子。

他沒有猶豫,蹲在籠子前,從第二個開始試起,沒打開,然後是第一個。

“咔噠”一聲響,四方體籠子的一面被打開了。

“咚――”

黑暗深處傳來身體相撞的聲音,他呆愣在那個地方,大腦一片空白,然後那撞在他胸膛的身體軟軟地開始滑落,他壓抑在血液中的情緒猛然被另一種沖擊取代,瘋狂的爆炸開來,熾熱的鮮血燙的連骨頭都開始疼痛。

那是他無數個夜裏曾想念過的面孔,他放心的把她交給了另一個人,心裏念的都是她幸福微笑的模樣……

他猛然用結實有力的雙臂死死把女生鎖在懷裏,雙目赤紅,整個身體像在壓抑什麽似的抖了起來,寒冷的冬夜,他渾身炙熱如火,而他懷中的女生只着一件單薄髒污的裙子,遍體鱗傷,虛弱如死。

他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依依、依依……”他顫抖着嘴唇輕聲叫喚她的名字,嗓音嘶啞如同火柴燃燒下幹癟的樹枝,“依依,你聽得到嗎?張開眼睛看看我……”

仿佛是神賜予的奇跡,有那麽一刻,他幾乎懷疑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她确實動了一下,她的肩膀微微顫動,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她挪開了一些。

那對污黑的眼皮顫動了很久,終于漸漸睜開。

大約是幾秒鐘的死寂時間,手臂傳來的強烈疼痛猛然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想起了此前至關的一件事――時間。

女生用盡力氣,大概是她此生所有的力氣,大力的抓着他的胳膊,瞪大的雙眼中充斥着慌亂恐懼,削瘦的身體激動的顫抖起來,她張着嘴想要說些什麽,眼裏迸出急切的光芒,她要告訴他些什麽!她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喉嚨就像漏風似的,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他以為她是要他救她出去,然而時機不對,他沒辦法做任何事情,更何況是帶她走。

“別怕……別怕……”他柔聲安慰着,聲音焦急卻極是溫柔,“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再等一等,明天我就帶你走。你別怕……依依……”

他傾身在她額頭印下濕潤溫暖的吻,緊緊抱了她一下,然後把她輕輕推開,将胳膊上的匕首拔下遞給她,“這個你拿着,不要傷到自己。”

那匕首又薄又輕,但她竟然拿穩,她手掌上都是傷痕,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本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而他還能回憶起記憶中她曾經的樣子。

這無疑給了他致命的一擊,他頭一次疼的撕心裂肺。

她仍舊死死拽着他的手臂。

沒有時間了――

現在不走,他誰也救不了――

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将她推開,以生命和靈魂起誓,“我一定,明天,一定會救你出去。請你再等一等,只要一小會兒,對不起……”

然後他用力扯開了她的手,仿佛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将她塞回了那個小小的四周封閉的籠子裏。

他合上鎖,卻再也沒聽見裏面傳來任何聲音。

冷靜?理智?瘋狂?憤怒恨意?

他扶着籠子的上方在那冰冷的壁面上吻了吻,倏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必須忍到那個時候,他必須――忍耐!

是誰傷害了你,是誰折磨你,如此殘忍的對待你,我必讓他生不如死,千百倍的奉還!

他一步一步離開,身後,被關在籠子裏形如枯槁的女生,她蜷縮在狹小封閉的空間裏,匕首掉落在一旁,她再沒有任何力氣。

那雙眼睛,徒然睜大的瞳孔中,只有死水般的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大Boss和小Boss都出來了,一個打醬油,一個滿盤皆殺(下章可知)。兩個籠子,另一個裏頭裝着誰?前面提到的最終章節部長的戲份出來了,話說我從一開始就計劃到如今終于寫到這了……腦細胞大量死亡……

霸王們都出來吧……求求你們讓我在結局前看到評論過一千呗?這樣的話……有福利哦~~~

然後,大結局很難寫,所以下章Ereen的視角要久一點才會出來……大家表急,爛尾什麽的是不會出現的!

☆、48、文學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金屬一樣厚層冷酷的壁籠就像個死氣沉沉的棺材,而她滿身血跡,不分晝夜的被關在這個狹小的地方,如困獸般徒勞掙紮。

Ereen閉着眼睛,用了很多的力氣才把手臂稍稍擡高了些,她蜷縮着,試圖溫暖自己,可是這個姿勢從很久以前就不再管用了,她整條手臂都在發麻,身上數不清的傷口疼的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她以為自己能習慣這種痛楚,卻發現那不過是個天真的笑話。

不然……就這麽算了吧……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可是……小Louis還在他手上,如果她放棄了……

那個該死的**!

她一千一萬次的在心裏惡狠狠的詛咒他!仇恨的火苗如同一條火龍在她血液裏燃燒了起來,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她要親眼看着他下地獄!

那個雜種!

“呼……呼……”

她用另一只手握緊了自己凍僵的手腕,蒼白手背上凸起一條條青色的筋脈,隐隐約約透出血腥的紅色,她被無情的關在黑暗裏,就像小時候那樣……幸好,有了以前的經驗,她現在還不至于無聊的發瘋。

時間,究竟過去多久了呢?沒有概念,也許只是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可是她卻覺得一萬年那麽久,加諸在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讓她幾度接近崩潰,若不是――

“丫頭,你怎麽樣?”

從身後冰冷的壁板傳來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有人屈着手指輕輕敲了敲堅固如鐵的厚層壁板,簡短的問話透出濃濃的關心。

旁邊的人,他笑稱她是他十五年來的第一個“獄友”,她無法想象被關在那個籠子裏十五年是什麽概念,更不知道十五年裏他又受了什麽折磨,若不是這時間裏有他這個“獄友”陪着,時不時說說話,她真的會瘋掉。

Deus對她的恨意來的莫名其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了他,對方邪了門似的以她的痛苦為歡愉,他樂于看她受折磨,并且想方設法的折磨她,若不是她,小Louis也不會被牽連,成為他折磨她的工具。

那個孩子是無辜的……她生平第一次對人做出要保護的承諾,卻是她害了他。

那個小小的孩子,天真善良,卻因為她――

記憶深處拼命壓制的污穢畫面猛地從腦海深處湧現,男人臉上猙獰扭曲的表情,小Louis驚恐絕望的哭喊,她徒勞的掙紮,破口大罵,憤怒仇恨甚至猩紅的鮮血從眼眶裏湧了出來,而Louis受到的傷害刻在心底,靈魂深處,一輩子也無法平複。

他再也回不去了,金燦燦的夕陽橫鋪在泥沙路上,那個穿透了陽光來到她面前,微笑如世間最美麗的花朵的孩子,已經黑暗中無助的凋零了。

他還活着嗎?

Dues還要用他來折磨她。

至少,他還會活着吧……活着就還有希望,她願意用一輩子彌補……

她咬着牙,淚水再次湧了上來,刺激着幹澀的眼眶,她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活着?這樣的活着,還不如去死……

“丫頭?”

身後又傳來那人敲打壁板的聲音,她很疼,全身都疼,疼到無法忍耐,破碎的嗚咽和抽泣從喉嚨深處擠出,她嘶啞地哭泣着,沒有力氣嚎啕大哭,那聲音像被風撕扯過的碎片,蒼白而滿是空洞。

“我受不了啦――”她絕望的哭道,“我再也受不了了――”

“冷靜下來,我會陪着你,不要害怕,更不要絕望。”那人聲音沉了下來,沒有一絲波動,穩如泰山,仿佛被灌注了無窮的堅定和溫柔。

“救我――”她把瑟瑟發抖的自己用同樣冰冷的雙臂環抱起來,失去了所有希望那般小聲的哀求,“救我――求求你――”

那邊并沒有立刻傳來聲音,停頓了一會兒,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我在這呆了十五年,也曾想過有人會來救我,但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來。我想過放棄,試過生不如死,我崩潰過,自殺過,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那漫長無盡的痛苦折磨,來自身體上的,來自精神上對黑暗和孤寂的恐懼。你現在經歷的,都是我所經歷過的,你的心情,我明白。”

她低着頭,下巴幾乎抵在胸口上,滾燙的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滑過未結痂的傷口,引起絲絲入骨的疼痛,“救救他――救救他――”她意識不清的呢喃着,漸漸失去了力氣。

“我至今不願放棄的理由,只有一個!我知道不論何時,我的家人都會等我,為了他們,我也要堅持。如果我放棄了,他們的等待就白費了。我要活着,我還要見我的兒子,我的女兒,還有我的妻子。”

“……你怎麽知道,他們會等你?”

她慢慢的吸着氣,黑黝黝的眼中空洞無神,“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會忘了你。”

一字一句,她咬的無比清晰。

“因為那是我的家人。不管如何,我總想着再見一面,只要再見一面。”他慢慢說着,聲音裏飽含着期待與希望,然後他用那樣的聲音問她,“你呢?有人在等你嗎?”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臉上的表情脆弱不堪一擊,嘴角微微抽動,牙齒死死的咬在一起,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還有那個男孩,你不要他了嗎?你打算放棄了?而他也可能像剛才的你那樣,等着有人來救她,你難道要放棄嗎?”

他在另一邊徐徐說着,帶着勸誘的,從容而安定。

Ereen睜着眼睛望着眼前一片漆黑,安靜下來,透過這片黑暗,她在看着什麽,看着畢業那天晚上,Reid緊緊抱着她,聲音仿佛就在耳邊,清潤低啞,氣息溫熱,帶着小心翼翼的懇求。

――好,那你一定要回來,我在這裏等你。

――一直,等着你。

如果她回不去了,如果他再也沒辦法見到她,那麽,受傷的時候,誰來安慰他?晚上睡不着覺的時候,有誰會給他念故事?他頭痛的時候,孤單的時候,喝咖啡到肚子痛的時候,如果那些時候,她都不在他身邊,他該怎麽辦呢?

她此刻有無限的時間,便安靜的在腦海裏漸漸描繪他的模樣,柔軟蓬松的金棕色的發絲,她最喜歡他頭發略長拉彎的的樣子,他的眉毛微微蹙着,深邃的褐色眼眸,笑着的樣子,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接電話時露出的白嫩耳朵,害羞時會反正淺淺的紅色,他親吻她的時候,輕輕顫動的纖長睫毛,溫柔珍惜的表情……

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他,她怎麽可以忘記。

她花費了多少時間才終于決定要在他身邊安定,一路走來,有多少人離她而去,她怎麽可以放棄,明明離幸福,只有那麽近的距離。

你怎麽能留下他一個,讓他孤單站在原地,只能無助地讓你離開。

“Reid……”她張開雙唇無聲的念着,一遍又一遍,“Reid……Reid……Reid……”

然後閉上眼睛,沉睡在冰冷的黑暗之中。

即使是在夢裏也沒關系,想見你,好想見你……

再次喚醒她的,又是那尖銳粗暴的開鎖聲,門板被打開,昏黃的光線便一下子透進來,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那只手狠狠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了出來,她跌倒在冷硬的地面上,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沒關系,我活着,早晚有一天,讓你生不如死。

她這樣想着,眼神冰寒的像是海底深淵最沒有溫度的那塊地方,她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只是個垃圾,一個惡心的,令人作嘔的,最低賤肮髒的垃圾!

Deus擡腳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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