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丁字號禪房一帶最是安靜,就連蟬也不耐叫,六少夫人帶來幾個丫鬟全被唐六少借了去,道是攜美游寺,柳青在玉燕的暗示下,偷偷竄去了前頭,以期來個驚喜。

随侍在一旁的玉燕見雲秀端起紅梅茶杯,連呼吸都忘了,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際滾到睫毛邊上,眼睛下意識眨了眨。

微妙的動作落在雲秀眼裏有了別樣的意味,玉燕是在對她使眼色?做什麽使眼色呢,她不解看着眼前兩人,突然發現自個端着杯子,而夫人還未飲茶。真是該死!居然忘了尊卑,玉燕提點自個呢。自以為了悟的雲秀笑了笑,雙手把杯子奉了上去,口稱:“請夫人喝茶!”

喝茶這個事,包含了許多意味,比如丫鬟給夫人敬茶,意為過了明路,得到承認。這事雲秀不懂,可挨不住有柳青懂啊,柳青心心念念想讓夫人喝她的茶。夫人賢惠大方,對自己又好,還讓玉燕給她端茶,意思就是要喝了自己的茶。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誰也沒預料到。六少夫人擺了張死人臉,刺了玉燕一眼,心道,難道是她故意把消息洩露,雲秀身子保住了,她也有名目生?幾乎是一瞬間,她又換回了那副溫柔可親的面具,感動道:“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麽?”

若是雲秀再聰明點,再機靈點,定會發現禪房氣氛的詭異,但是她根本一無所覺,傻傻道:“雲秀給夫人敬茶,願夫人長壽安康。我定不負夫人所托,為少爺多生幾個孩兒,給夫人養老送終。”

這些個話,真真是句句戳中六少夫人心窩,她長年算計,手裏染了無數血債,常常夜不成寐,近年來更是心疾多發。雲秀傻呆呆的模樣頓時化為無數個血淋淋的小人兒在她眼前飛啊飛,撕心裂肺喊索命。眼前一黑,昏了過去,還不忘把那盞紅梅茶揮掉。

“夫人!夫人!您醒醒!”玉燕唬了一跳,連忙接住軟了身子的六少夫人,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幾枚烏黑的藥丸子。合着玉蘭花茶杯的水灌了下去。

一直躲在隔壁的看好戲的南風趁着那李婆子守在院門口打瞌睡之際溜進了丁字號禪房,她手拿一根長板凳,朝玉燕的後頸脖砸了下去。

這一切變故發展的太快!雲秀呆呆看着南風,指着她道:“南風,你做什麽!”

真是傻人有傻福!原來,南風用首飾把那李婆子引開去,把那藥粉倒進了玉蘭花杯裏,把香粉放在紙包裏,一直躲在隔壁看好戲。現在麽,六少夫人喝了那藥!

“傻瓜,那杯子裏的水有問題,你聞聞。”雲秀湊着那玉蘭花杯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酸味。當下吓的臉青白,眼淚不要命的往下掉!還知道不哭出聲,南風沒有時間解釋那麽多,對她噓聲道:“我去把李婆子引開,然後回去,你不要說話。”

“李媽媽,李媽媽,事情已經辦成了,就按之前說的辦。”她捏着鼻子在門裏喊道。

李婆子揉了揉松弛的眼皮,往青草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四下張望,見無人路過,方啞聲道:“姑娘放心,我李婆子辦事您放心。”

又過了半響,李婆子腳步聲去而複返,只見她谄媚道:“姑娘,您的聲怎不不對了,老婆子這裏有一味藥,專治嗓子的。”

南風學着玉燕說話的口氣,頤指氣使:“別誤了夫人的正事,那藥且給我留着,還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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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了李婆子,南風合計着要這兩仇人吃吃虧,殺人她不敢,不過借刀殺人麽!嘿嘿,禪房不大,一床一桌一櫃四椅,南風脫掉玉燕的褙子,揉成一團塞在她嘴裏,又把外衫罩在頭上打結,脫掉褲子剪開綁住手腳,最後塞進空洞洞的箱子裏,捏着鼻子惡狠狠威脅道:“你若出聲,外頭全是人。”

至于六少夫人麽,就更容易了,指揮雲秀合力搬**,依樣畫葫蘆,塞嘴綁手,那金貴的衣衫和名貴首飾也全收了,側身對着牆,青絲覆面,誰也看不是那位高貴的少夫人。

做完這一切,依舊把門合着,兩人從禪房出來,南風指着院外茂密的竹林道:“你先在這看着,別出聲,我去叫人過來。”

雲秀不知她這麽做用意何在,但是好歹分的清,明白南風是自個的救命恩人,眼淚汪汪道:“南風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對你不好,今個要不是你,我我。”

南風送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腳下生風往前殿走去,李婆子和玉燕的話并未透露全部信息,究竟下一步是做什麽,她猜不準。猜不準沒關系,她有辦法,前世自己是怎麽死的,這輩子就怎麽還回去。

此時已近午時,前殿求佛之衆不少,因上月梁老太太七十大壽之故,梁家給南寺上的菩薩重塑了金身,今日重新開門迎香客。南風往人群中看去,正好見着了走街串戶的賣花的賴婆子,融安曾治好了賴家小兒的腿疾,因這層緣故,每每相逢必笑臉相迎,誠摯道謝。

“婆婆,您也來上香啊,聽說午時丁字號禪房會有真佛顯真身,再不去就晚了。”她故意湊在那婆子耳邊道。

賣花的婆子一向嗓門大,咋聞這好事,不由激動嚷了出來,在場的人都是極信這一套了,人人激動不已,小沙彌們更是沖在前頭。

這一來一去沒花什麽功夫,禪房一帶靜悄悄不見人影,不知是誰帶頭打開丁字號禪房,在地上翻滾兩條白花花的肉蟲愣在當場,露出了真容。

“嗬!乖乖!居然敢在佛門清靜之地做這等勾搭,真是傷風敗俗!”沖在最前頭是已成親的粗壯婦人,個個膀大腰圓,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那湊趣一般的目光嫌棄的瞥向果身的兩人,在外圍看熱鬧的閨女聞的此言皆面目通紅,跺腳飛跑了。

那小沙彌們或垂頭念經,或奔走呼人,最作孽的是那些流氓地痞了,個個斜眉歪眼怪笑,道:“哎呦,我的親娘,這不是謝掌櫃麽,您道會找地,就是這娘們,道是什麽天仙,哪裏來的皮打皺的婆娘。”

禪房只有巴掌大,連個遮蓋的被褥也被人拿走了,此時被萬人矚目的兩人恨不得以頭搶地,羞憤欲死,就是那婦人命好!當場氣暈了過去。

南風見熱鬧看的差不離,脫身離開,忙去竹林裏找人,雲秀穿着青色衫子窩在竹林的角落裏暗自垂淚,聽見她的聲音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含糊泣道:“她帶男人進來了我看見”

六少夫人的計劃是先給有孕的丫鬟送藥,再把六少的奸夫送作堆,最後嘛,引六少親自過來看,真真是一朵清純無邪的白蓮花,紅臉白臉都自個唱了,只怕這藥不是落胎藥,是催情藥。親眼目睹這一**的雲秀怎能不後怕,她不敢想,若是今日沒有南風,死在裏頭的就是自己。

往往一個強勢的母親養出的孩子性格很懦弱,謝雲秀就是如此産物,唐氏的爺爺是唐家庶子,父親是庶子,就連她也是姨娘生的東西。看不起莊稼漢,瞧不起農家婦,行事跋扈,為人刁鑽。雲秀偏就是耳根子軟,性格軟,沒見識沒眼光,活脫脫井底之蛙,把唐氏的話奉為聖人之言。長相性情皆無趣,唐六少根本看不上眼,也就是兩月前,才與酒醉的六少有了一夕之歡。破了身的婦人沒來葵水,每每欲嘔,莊上的婆子便把這事告訴了上頭的主子。南寺之行,乃是六少夫人謀劃得來。

泣不成聲的雲秀半個身子倒在南風身上,她透過朦胧的淚簾向這位沒有血緣關系的堂姐看去,她的眸光裏盛滿了痛惜和憐憫,這般真摯的神态把她震住了,記憶中便沒有人這般看過自己,親娘唐氏只有順着她的時候才會有笑臉,堂姐月娥把她呼來喝去當猴耍,好姐妹柳青說話陰陽怪氣時冷時熱,這個被人背地喊拖油瓶村姑叫花子狐貍精的姑娘,是真正把自己當人看。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是我糊塗,以前”潇潇竹影映在臉上斑駁支離,飒飒的竹葉劃動聲幾乎淹沒她的低語道歉。

南風無所謂的笑了笑,看着眼前這個和自己遭遇相同命運的姑娘,喉頭哽咽,湧上一股腥甜,費力的咽下去,道:“你接下來要怎麽辦,要不要去三家村待一段時日,養胎也好。”

雲秀點點頭,又搖搖頭,兩只眼睛凸的恐怖,像只吐信子的蛇,“我回去,只怕娘也會把我趕回來,孩子是唐家的,我走不掉。南風姐姐,你放心,回去之後就裝暈裝睡,說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南風也知道,若是自己,天涯海角逃了。可是雲秀是雲秀,南風是南風,救的病,救不了命!她肚子裏的孩子注定離不開,這番六少夫人已經威脅不到她,也算一條生路。

“嗯,你有事就要人去清和堂找三生,他是你姐夫的師弟。我送你回去罷。”說罷兩人出了竹林,圍觀的人群已經散開。

坐在石凳上略略歇了會,對好了臺詞,忽聞一女聲遙遙而至,只見她踹着粗氣走來,臉上帶着興奮的紅暈,不着痕跡打量了雲秀一眼,眉尖高高蹙起,嬌笑道:“妹妹,怎麽會在這裏,好端端的到處跑,小心肚子啊。”

雲秀雖已恢複了平靜,被柳青一挑刺,未向平時那樣小心賠罪,不冷不熱道:“這話怎麽聽着跟盼我出事。”

柳青趾高氣揚慣了,酸話辣話沒少說,被呆頭鵝回了嘴,臉色黑了,到底是心裏有鬼,敲了小鼓,把視線轉向旁邊的婦人,咦,不是冤家不聚頭,怎的是她。當下委屈道:“是我的錯,當心妹妹身子,說錯話讓你不高興了。說起來這世道人人如此,窮乞丐沒人理,富老爺人人喜,妹妹發達了,有些人就忍不住。”

話未說開,意思是人都懂,把自己那點小心思歪到別人身上。同甘共苦過的兩人的感情不比當初,不待南風開口,雲秀就不高興了,“姐姐這話說的是,你以前要我端茶送水,現在給我端茶送水,真真這個理。”

配上那副天真懵懂的表情,真是絕了,南風忍俊不禁,眯眼笑道:“多日不見,柳青還是喜歡柳葉眉兒肚兜啊。”她壓箱底還收着一個呢。

夏衫薄,加之汗透濕背,裏頭的嫣紅肚兜若隐若現,最是**,柳青本存了給六少看的心思。氣的肚腹脹氣,像只癞**,就要罵人。遠處一男子聲音傳來:“賤人,快把人帶回來!”

南風循聲望去,焦頭爛額的唐六少頭上綠雲滾滾,好看!真是太好看了!不會、、、

☆、76、心有餘悸

76、心有餘悸

作者有話要說:我解釋下,六少夫人下春藥給雲秀,結果被南風搗亂,自個喝了。然後她和謝天明滾了床單,到底做沒做,不要緊,名節是沒了——

晉人重姿容,認為人美才有才華。所謂相由心生,又有多少人被這句話欺騙呢?南風恨透了唐六少,也不得不承認這厮好樣貌。方臉厚唇,深眸濃眉,只要看人,便是一副情深脈脈模樣,笑語間那女子的抗拒的心如樯橹灰飛煙滅。好一個紅塵翩翩公子,引得無數女子竟折腰。而立之年,還如單身漢一般潇灑自如。

如今置身事外,方恍然大悟,他是深情不達眼底,舉手擡足漏了輕浮。她低了頭去,在雲秀手心握了握,翩然而去。

南寺是百年寶剎,發生如此醜聞,實有損清譽,前殿上香的人少了大半,徒留一地紛亂的腳印。婆婆周氏顯然等她已久,臉色有些陰沉,發牢騷道:“寺裏人多,別是沖撞了。彩鳳到處找你都沒看到,可把我們急壞了。”

話裏的責備也是圍繞着關心來的,南風扯嘴皮子做個笑的樣子,有氣無力道:“怕是今個起的早了,一直鬧肚子,讓娘和大**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天未黑就起了身,一路馬車奔馳,接着趕山路,再加上勞心費神經歷兩樁事,到現在顆粒未盡,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臉上隐隐透出一股青色。實在是倦極累極。

覃氏聽了婆婆的話,目光不敢對準南風,到底還是心虛。

“唉,你們年輕輕輕的不保養好身子,尤其是南風,你還未生孩子。今個沒素齋吃了,唉,我這裏有大師開光的平安符,你戴上。”說罷從包袱裏拿出一個紅線編織的符紙,親手挂在她身上,末了,還把她被山風吹亂的鬓發勾到耳邊。回頭對如花道:“你扶着南風下山,她要走不動,你就背一會兒。”

這樣好的待遇,只怕能趕上融月了,南風心裏亂的不行,半響才反應過來,想要道謝的時候,幾人已經走到了山腰。

一路無話,身心俱疲,到了家裏,略灌了幾口水,日頭還未下山,便一頭栽在了床上。

人有好壞之分,在人民口耳相傳的故事裏,好人有好報,壞人遭了天譴。南風只是升鬥小民,命如草芥,死在惡人手中,無法反抗。歷經世事,她慢慢悟出了真谛,人之一生,雖說天定路數,自身也是個變故。若是前世的自己不那麽貪心,不那麽愚昧,也許不至如此。這一世,她踏踏實實的活着,雖也并不事事如意,但走出了一條新路,有貼心的夫君相伴。報仇!始終是她心裏一道一碰就痛的傷口,要動,就是以卵擊石,舍不得冒這個險。可是老天爺把機會送到她手裏那高高在上的六少夫人灰頭土臉過完下半生,李婆子和玉燕不會有好下場她救了雲秀,也是救了自己就算去閻王殿前上刀山下油鍋,也再所不惜。

她聽見耳旁呼嘯的風聲和凄厲的嘶吼,火紅的火舌貪婪的在身上舔舐,火辣辣的痛感,畫面一轉,天降鵝毛大雪,數不清的雪花如利箭一般追着跑,腳下的冰川像是生了根,冰藤蔓纏住了她麻木的身軀.

大概是死了吧,閻王爺讓她報了仇,所以要收回去有一只手過來遞給她一碗湯,孟婆湯,是要忘記前塵往事的孟婆湯,她想開口,卻發不聲音,然後擡起千萬斤的手臂,把那湯揮了去肖融安,我不想忘了你她就要走了,舍不得他給予的溫暖.

夜半三更,燭火通明,一聲脆響打破了寧靜,肖大夫無奈看了一眼地上亂七八糟的碎瓷片,心情也碎成渣渣。去南山上香回來的娘子一直昏睡,搖都搖不醒。他以為是累着了,并無在意,雖知道後半夜竟說起胡話來,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了,身上燙的很。

南風很少生病,一病就來勢洶洶,面紅耳赤,呼吸困難,虛汗如雨下,嘴上起了白皮兒。肖大夫蜷着傷臂給她把了脈,雖情況兇險,若能退了燒,并無大礙,多日酷暑濕寒了去。

床上蜷成團兒的娘子很任性,人是糊塗了,額上的濕巾要掀去,遞給的水杯要打掉,肖融安還未遇見如此蠻橫的病人,偏她還嗚咽嗚咽邊哭邊喊融安,真是生生折磨。

當務之急是要去高熱,免的燒壞了腦子。他左思右想,把屋檐下那壇陳釀桂花酒開出來,用手巾沾了清冽的酒水,剝開她的衣衫,深吸一口氣,往那軟綿綿的玉白身子擦去。

也不知在十八層地獄裏來回了多少次,哭了多少回,南風醒來已是翌日午後,微微眯起眼,敞亮的天光照在指尖跳躍,蹁跹如蝶舞。視線往上移,看到他擔憂的面容。她眉心微微蹙起,意識回籠,身子各處叫嚣着疼痛,心口到喉嚨間燎起大火。

她還沒死,她還活着,不用等下輩子和他在一起,她心撲撲跳動着,又大又亮的杏眸倏地睜開,長睫翹起,毫無預兆,兩渴清淚汩汩淌出.

上天待她不薄,過了十八層地獄,還能回來。

“娘子,哪裏痛別哭”他頓時慌了神,一碰她哭的更厲害,怎麽問也只會哭,饒是見慣生死的肖大夫此時扣着娘子的脈門竟也什麽也摸不出來。

她邊哭邊搖頭,牽動一溜痛肉,眼淚泛濫成災,簡直要把可憐的肖大夫淹死。哭也是件極耗費心神的事兒,睡了一夜存的精氣神沒了,她直接又睡了過去。

肖融安衣襟半開,裏頭濕漉漉一片,沾了她的淚水,惹的裏頭那顆心痛不欲生。他穩了穩心神,終于摸到了細腕上的脈門,幸而無大礙。也就是說不是身體的緣故,難道昨日在南山上受了委屈。

“三弟,你說弟妹受了風寒,可有大礙,昨個明明還好着呢。”覃氏訝然,望着平時最愛潔的肖大夫,他身上着着皺巴巴的衣衫,衣角上還一大塊藥漬。

肖融安客氣道:“昨個勞煩大**照顧,這病來的突然,不知可有什麽征兆,抑或被什麽撞了。”

這是拐着彎問是不是在南寺發生了什麽事,覃氏心道不過就生個病麽,還當祖宗奶奶伺候不成,欲找些話打發他出去。

“大**,南風心性小,說話直率,若有得罪,還望多多包涵。”他口氣疏離,面色森冷,眼兒帶冰,似一眼看透了對方的心思,“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你說”這話擲地有聲,寒氣逼人。擺出一副我全知道,但是容忍是有限度的姿态。

在這個家裏,最得人心的無疑是肖融安,性情溫和,為**夫,醫術精湛,沒人敢得罪他,沒人不喜歡他。覃氏盡管在背後罵下九流的臭腳,明面上比誰都親熱。她以為肖融慶揍人的時候最恐怖,殊不知肖融安真正生氣的時候才要吃人。

她戰戰兢兢把梁四的安排增增減減的說了,這才逃過一劫。

肖融安神色難測的走了,回頭去看了了周氏,瞧着也不大爽利,畢竟年紀大了,身子骨硬朗,幾十路來回颠簸受不住。他開了個方子,要如花去抓藥。

當娘的最了解兒子,一看肖融安的臭臉,便問話。他說了南風生病,卻未道覃氏的作為。

“行了,你快去看看媳婦吧,她昨個也累了一天,身邊離不得人,我這裏有如花。”周氏嗔怪道,把兒子踢走了。

南風的病有些反複,下午臉上又着了火,灌了湯藥,夜裏緩了過來。她是被餓醒的,兩天兩夜沒吃粒米,胃口火燒火燎的疼。

“餓”她撅嘴軟軟道。

這一聲聽在肖大夫耳裏宛如天籁,他一手端了熬的稀爛的肉粥湊過來。

她略略擡手,又酸又脹,根本不是自個的了。由着他用小瓷調羹喂了半碗,然後不肯吃了。

“夫君,”她圈起手摟着他的細腰,臉貼在堅實的背脊上,感受到他身體悠然松弛下來。肚裏又了存貨,說話有力氣,她柔聲道:“我做了夢,夢見閻王爺了,他說我上輩子做了別人家的丫鬟,被害死了。你和月娥成親,還生了兩個孩子,最後她跑了。”

清雅的面容上沒有表情,半垂的眼簾下湖波潋滟,閃動着動人的光彩,“胡說,夢是反的,就算你做了丫鬟,我也把你搶過來。”聲音又急又亮,顯然是在昭示什麽,肖大夫急了。

南風被他的話逗樂了,微微揚唇,撒嬌道:“不過是一個夢罷。”是啊,前塵往事俱風煙,消散無痕,以後就是他們的好日子。

“早知道就不讓你去南寺了,遭什麽罪,要求子,不用拜觀音,拜我就好了。”肖融安臉色稍霁,眉頭高揚,冷笑一聲,“那個梁四是不是又說什麽了據說還有戶人家丫鬟和謝天明私通被當場抓住了,可是少夫人的丫鬟呢,我仿佛記得謝家有個姑娘在做丫鬟”

她眯起眼瞪瞪瞪,還拜你呢,這人,怎麽什麽話都敢說!梁四麽,差點忘了啊,哼,把腰上的軟肉打了個旋兒,滿意看到他倒抽口氣,鼻頭皺起,嗔道:“這次去才應該呢,解決了大事。梁四以後不會再纏着你了。你呀,以後只能圍着我打轉了。唐家的事,我知道,私通的是少夫人,我和她說了會話,堂妹這個丫鬟做的也苦,已經有了身子。定是要請清和堂的大夫去舀脈。”把梁四的意思和唐家的事挑揀着說了,只道是堂妹告訴自己的。

大戶人家藏污納穢的事,做大夫的多多少少心裏有數。肖融安聽完以後,長長嘆息一聲,“貴人視人命如草芥,人生在世,不管生前多尊榮,死後都是一杯黃土。我等能救一個是一個。”

掀起眸子看到他發絲打結,眼圈泛紅,嘴角起了幾個大水泡,哪裏還有霁月光風的樣子。心頭酸澀難當,這個人,總是讓她愛莫能棄。

他溫柔的看着她,感受她的親昵和心疼,綻放了一個極暖極淡的笑容,“梁四從來不,我們之間本就沒有外人。”

幾天以後,唐家的醜聞終于蓋棺定論,傳聞是唐六少夫人的貼身丫鬟和謝天明有了茍且,被當場捉奸。那位玉燕當場觸柱而亡,而謝天明被人打斷了腿,擡了回去。至于六少夫人被送到鄉下莊子休養,據說壽衣都備好了。老太爺這一次終于對六少絕望了,把三個重孫并孫媳婦的嫁妝全送到了京城外家,哦,六少夫人的叔叔是戶部侍郎。六少房裏的丫鬟姨娘未有生養的統統發賣,據說有些還被賣到煙花之地,有人在勾欄看見柳青姑娘那是後話。雲秀呢,不知是說好命還是壞命,大夫來把脈,說是沒有懷妊。大約她不如其他丫鬟長的妖妖嬈嬈,索性叫了老子娘去,沒了礙眼。給了二兩銀子帶會三家村。可憐的唐氏肉痛白白浪費了清白閨女。

唐家這場笑話不過在婦人嘴裏滾了兩遭,沒了新意,很快被別的流言取代。一層秋雨一層涼,這年的秋闱終于臨近了,好戲連連看。

☆、77、月下旖旎

77、月下旖旎

中秋月圓,瓜果鮮美,全家人團團坐圍在小院裏賞月品酒,唯獨老二肖融容心不在焉,端起最愛的桂花釀入口不知味,眼睛盯着王氏不放。倒也不怪他,王氏的預産期早過了半個月,遲遲不見發動,肚裏的孩兒翻身的動靜也無。這年月,婦人生孩子無疑一腳踏進鬼門關,很容易出事。他熬油一般熬了半個月,心道什麽繼承香火不要,只要她好好活下去。

“南風,你扶一下我。”王氏捧着肚子不好動彈,伸手挽住南風懇求道。

月華洩地,為了應節氣,屋檐下挂了幾只大紅燈籠,樹影綽綽。南風手提小燈籠,把王氏扶進茅廁裏。在外頭吹了兩口涼風,被酒氣熏紅的臉頰褪了熱度,那人也不知羞,盡往她身上噴酒氣。“可惡!”她扯了一支米粒桂花,在手心蕩辏染了衣袖桂香。

王氏慢慢轉出來,緊緊拽着她細幼的手腕,眼珠不安的轉動,“南風,扶我去産房,出羊水了,要生了。”微微急促的呼吸洩露了王氏的緊張,苦笑道:“下午一直作痛,我以為又和前頭一樣,叫産婆過來又不生。”

這個月來,王氏時有陣痛,産婆來了好幾回,皆不見動靜。可憐她也能忍,居然能忍着一下午的痛過節。南風手心狂出汗,被她的話吓的半死,屏氣凝神把孕婦扶進産房。

餘下衆人無心思吃酒,好在周氏有條不紊,給每個人安排了任務,老大去燒水,老二去喊産婆,老三坐鎮把脈,肖金柱帶着三個小兒在外頭等,其餘的媳婦跟她進去看産婦。

南風不是沒有見過婦人生孩子,事實上黃氏生弟弟的時候,她都在隔壁屋裏聽動靜。是的,畢竟是未嫁的姑娘,自然不适宜去血腥之地。親耳聽是一回事,親眼見又是另一回事。

王氏叫的跟殺豬一樣,整個臉變成詭異的形狀,雙手胡亂抓,待着什麽就丢什麽,他們三個只能看着,嘴裏說些打氣的話,間或幫她擦擦臉。一灘灘血從她的□湧了出來,濃重的血腥氣塞滿了房間。産婆被推進來的時候滿臉不高興,嘴巴啃了半個月餅,撩起王氏的裙擺,查看一番,,閑閑道:“還早着,先存點力氣,吃個月餅吧,沾沾福氣。”

沒見産婦叫的這麽慘麽,這态度真讓人窩火,南風眉頭微不可見皺起,推開門去拿了吃食。

這個月餅大概是王氏吃的最辛苦的,她額上青筋暴起,邊吃還邊罵人,“肖融容,你是個死東西,害老娘作死的痛,我要殺了你”

南風悄悄掀起眼皮,見屋裏衆人見怪不怪,齊齊冒黑線。生孩子罵夫君,這是流行?

大約是罵夫君得到了神秘的力量,兩個時辰不到,産房響起嬰兒哇哇的啼哭聲,是個帶把的兒子。

新落地的娃娃被小叔叔确認身子無恙後,送到了奶奶的屋裏。南風揉着烏青的手腕回屋,心裏還未從王氏生子的場景中回神過來,真是太恐怖了,簡直比殺了一百個人還恐怖。(她沒見過殺一百個人!)

肖大夫那解了繃帶還未痊愈的手給那烏青的手腕貼了副黑膏藥,輕輕拍了拍幼白的臉蛋,道:“怎麽,吓傻了。”

“啊!”她擡頭見那靠近放大的臉,吓了連連退步,像是看見怪物似的,擺手道:“今天很累,我們就歇息吧,就這樣。”她終于想通二**為啥一直罵二哥,而婆婆也不搭腔了。也是,如果不是二哥,二**能受這麽大罪麽,男人就是好,選塊地播種就行,婦人要受妊娠生産的苦楚,擔性命之憂,若是生了女兒,還要受氣。都是眼前的男人作孽啊,她忍不住氣打一處來。

他聽懂了娘子的暗示,嘴角抽搐,今晚大夥都累了一夜了,他再禽獸也不會做了好不,把離他八丈遠的娘子脫進懷裏,輕輕在她臉上印下一個吻,笑道:“跑那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哭喪着臉推開他,道:“你別碰我!”

某人怒了,發脾氣沒關系,拒絕親熱算怎麽回事,難道她不喜歡自己了,莫非她厭倦了!他唰的一把扯開上衣,把她臉按上塗口水,滿臉正經道:“那你碰我好了。”

碰你個大頭鬼,只要想到滾被褥,就會鼓肚子,肚子一大生孩子,二**那是血海裏掙紮啊,她突然有些害怕。推開他的鉗制,吼道:“我怕痛,怕死!”

堅實的胸膛上兩顆紅果兒被某人拿起素手撥弄,不解道:“我會很溫柔的,不會痛。死麽,你,不覺得□麽。”

不要擺出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昨夜裏要了三回,她的腿合不攏,真是過份,“我說,我不想要了,我們困覺。男人真是可惡!”

肖大夫看着喜怒無常的娘子,心道又是哪裏受了刺激,問道:“到底怎麽了,生孩子的婦人是脾氣不好,亂說話,你別放在心上,二哥今天也挨罵了。”

“不是的,二**沒有罵我,我覺得二**罵的好,罵的對。都是男人造孽,婦人吃苦。在鄉下,婦人挺着肚子做農活,生孩子沒人管,男人就會喝酒罵娘。”她不是為自己悲哀,是為所有的婦人,他們的生活好壞,取決于男人是否有出息,是否關心。無奈笑道:“我也不是怪你,就是心裏很亂,很難受。”

他用嘴堵住她的喋喋不休,他不是神,不能改變一切,只能對她好,吻很直接熱烈,把他珍惜的愛意傳達過去。

“你不想生,我們就不生,你要想生,我陪着你生,好不好。”

她所有的沮喪和害怕因這句話化為灰燼,随風而去。回頭過來又唾棄自己,真是膽子太小了!牛南風,你連死都死過了,還怕生孩子!這樣好的眉眼且不要浪費了。雖然生孩子很痛苦,但是也不要忽略得到的欣喜麽。

她學着猴兒攀在他身上,兩只長腿緊緊夾住細腰,指揮道:“去把蠟燭滅了,我們生孩子去。”

滅了蠟燭,關了門窗,月光偷偷透過窗棂給屋裏染上朦胧的光暈,她可以看見他長長的如蝶翼的睫毛,雙唇相接,睫毛在臉上噌噌噌,好癢,忍不住逸出笑聲。學着他的樣子,用力去吸/吮他的舌頭,又軟又甜的壞東西,肯定是偷偷藏了糖塊,說的話兒甜死人。

“香舌生津”迷糊的腦子突然蹦出一句話,承接他珍寵的吻,想要吃掉的**一點點升起,想要把他拆骨入腹,一點點霸占。

她按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住那血紅的耳珠,掃蕩,啃咬。聽見他喉間發出低沉悅耳的笑聲,任由她在他身上胡作非為,煽風點火。寵愛的吻從額頭開始落下,很柔很軟很暖,慢慢把她蒸融,化為一灘春水。

“不要”他輕輕挑起頸脖上的脈動。又舔又吻,留下幾個嫣紅的印記。她身上的衣衫不知去向,晶瑩玉頭的身子蜷在他懷裏。主動權交了上去,順手褪去他挂着半臂的衣衫,一扯就掉的褲腰帶,然後絲薄的衫褲軟在腳下,為她燒紅的火棍兒抵在花園口。

她微微側了臉,把血紅的耳珠吐了出來,頸上細嫩的肌膚被他吸/吮,她渾身無力伏在他肩頭,幼白的腳趾頭蜷縮起來。毫無疑問,身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喜歡這樣。”他的氣息不穩,噴薄在她的肌膚上,渾身戰栗,一股席天幕地的熱流從花園口湧出來,代替了她的回答。

喜歡,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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