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點穴事件不了了之,陸小姐灰溜溜回了別院,哀怨三日也沒等到單朗前來撫慰,卻等來個布衣補丁的窮小子。
“攆他出去!這是逍遙候的別院……”
“你還知道是我的別院?”單朗人未到,聲先至。
陸倩巧吓得面無人色,那天在書館受了欺負,單朗沒替她撐腰,反而吼她回來,今天似乎又惱了,都怪這個窮瘋了的鄉下人!陸倩巧偷偷瞪眼,又連聲喚人上茶,親自捧給單朗。
單朗不接,只是斥退仆役,繼而招呼客人入座,見白塵也愣愣站着,不由啧嘆,“不是說好了嗎?先陪我來別院安置葉安,然後我會陪你去給雙飛賣生辰賀禮,再這麽站下去,天該黑了!”
白塵輕笑,“不是我不坐,葉公子和我都是客人,我在等他先入座。”
“其實我也在等。”葉安說着就抿嘴笑,清雅面容越發溫潤可親,一身寒酸,然不卑不亢。
白塵也笑了,沖葉安微微點頭,相視間,一見如故,十分默契地同時入座。
單朗擡手請茶,同時淡瞟陸倩巧一眼,“你在這兒幹什麽?下去吧!”
“我有話跟你說……”
“縱然有話,也該先跟葉安說,對不起三個字,你會嗎?”單朗說着就揮了揮手,“回你的西廂小院吧!好好練習怎麽跟人道歉!”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再多嘴,小心我把你擺到東廂小院的門邊,挂個對不起的字幅,直到你能從嘴裏說出道歉的話為止!”
“我……”陸倩巧欲言又止,哭着跑了出去。
單朗嘀咕一聲麻煩,然後正色看着葉安,“你以為我是接你來溫書備考?還是說你真不記得我了?”
葉安愣睜,白塵也一臉傻樣,單朗苦惱沉嘆,“也罷,不記得就算了,你暫且在東廂小院住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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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候爺一番美意,只是草民……”
“草民草民,小冬瓜你是活膩了吧?”
葉安倒抽冷氣,随即沖到單朗面前,“你……你是……可是……你不是……”
“不用顧忌,白塵是我的人,說下去,我是什麽?”
葉安哽咽,拉了單朗的手,“你是小少爺,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爹說一旦判了流放,幾乎沒人能活着到達流放地,就算到了,也是生機渺茫,我曾想過去找你,可爹的身體一直不好,如今你活着,我真是……我……”
葉安哽咽難言,單朗拉葉安坐下,回頭見小活寶還懵着,于是淡然釋言,“葉安做過我的伴讀,幸虧在我爺爺犯事之前,他們父子就辭京回鄉了,否則也難逃罪責,我爺爺被斬首之後,我本該跟那些所謂的家人一起被流放,但我二哥救了我,不過前朝宗法大人的孫子早就死了,活着的是單朗。”
白塵咬唇點頭,十年前,他聽單朗的二哥說過相關的事,只是不知道單朗竟是前朝宗法大人的孫子,更不知道單朗曾差點死于流放,也就是說,單朗是他二哥徇私枉法救下來的,就是說,單朗其實跟他一樣,都是隐姓埋名地活着。
“發呆就發呆,掉什麽淚?”單朗輕拍白塵一下,“走吧,陪葉安去他的小院看看!”說着也拍了葉安一下,“你敢悄悄跑回鄉下去忍饑挨餓,小心我抓你回來打不斷你的腿!”
葉安笑,“你以為我幹嗎要推辭逍遙候的美意?還不是為了去流放地看看!爹在世時,我不放心離開,幸虧我也不敢不親自來辭謝,否則哪知你活着?現下你就是攆我,我也不走,有個候爺發小,我樂得清閑富貴!”
單朗點頭,“你知道就好!走吧!”
三人去了東廂小院,稍事安頓後,一起出了門,陪白塵買好東西後,去書館叫上雙飛,四人一起回小院給雙飛慶生。
白塵在廚房炒菜溫酒,雙飛和葉安雖是初識,但是相談甚歡,單朗嫌吵,把兩人攆到後院去了,耳邊一清靜,廚房那邊傳來的聲音便越發清晰。
“你很高興?”
“嗯?”白塵回頭,見單朗靠在廚房門邊,臉色雖冷,眉頭卻舒展,可見心情也不錯。
“嗯,今天是雙大哥的生辰,又認識了葉安這麽好的人,所以高興啊!”
“我不高興。”
“咦?”白塵翻菜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翻炒,“我知道,但是雙大哥沒邀請,我也不好擅自作主,而且我說了你別生氣,陸小姐未必高興來給雙大哥慶生。”
“我不高興跟她來不來無關!”
“那跟什麽有關?”
“之前在別院那邊,你為什麽說你也是客?”
“咦?”白塵愣了愣,把起鍋的菜放在一邊,重新下油炒另一道菜,嘴上淡笑,“我不是客是什麽?那邊是你跟陸小姐的別院……”
“那是我的別院,我的就是你的!”
單朗有些氣急敗壞,白塵不想在雙大哥生辰這天有任何不愉快,于是笑着點點頭,“我知道了,就象葉安那樣,我們都是你兒時的朋友,而且是比較好的那種,同樣的多年分別再次重逢,然後我和葉安的境況不太好,你有能力幫我們,我們也不用推辭,大家是好朋友嘛,不用分個你我彼此,對不對?”
單朗悶住,好像對,又好像不對,“你跟雙飛呢?已經徹底不分彼此了吧?”
白塵澀澀一笑,之前的确打算讓單朗誤會他喜歡雙飛了,好讓單朗省心,不用履行帶着他保護他的承諾,但那不止是欺騙,還是對雙大哥的不公不敬,所以不能再繼續下去。
“你會這麽問,應該是誤會了我之前說的喜歡,但我對雙大哥的喜歡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就象我的兄長,而且是我的師父……”
“你們親嘴了!”
“哈?”白塵整個愣住,随即跳了一下,“差點糊了!幫我拿個盤子好嗎?”
單朗抄一個遞過去,白塵開始做湯的時候,他忍不住又說了一遍,“你們親嘴了。”
“你別亂說!”白塵羞憤,“我怎麽可能跟雙大哥親……總之不可能,你以為我和他都喜歡男人就會亂來了嗎?那你會不會見到個女子就去親人家?”
“胡說!”
“所以啊!如果不是跟自己喜歡的人,怎麽可能做那種事?”
“我親眼看見的!”
“你親……什麽時候?”白塵傻了,單朗則有些陰狠,“我去書館幫忙那天,之後我就出門辦點事然後回來等你的晚飯,但你沒回來,你甚至沒回來睡!”
白塵愣了又愣,想了半天才恍悟道:“那天你說要去別院住幾日,我以為你不回來了,雙大哥提議去城南夜市散散,所以晚飯是吃的小攤馄饨,之後雙大哥給我布置了很難的功課……”
“你們親嘴了。”單朗中邪般只說這個。
白塵苦笑,“沒有的事!”
“我不是瞎子,你們還一起睡了!”
白塵點頭,“只有一張床啊!”
“你不會回家睡?”
“家裏沒有……只有我一個……”
“我在家,我一直等你!”
“可是我不知道啊!”白塵氣得想哭,單朗根本是吵架的樣子,可他不想吵!
“今天是雙大哥的生辰,高高興興的好嗎?就算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但是就如我不會質問你跟喜歡的人做了什麽那樣,你也不要問我跟別人做了什麽,因為這是個人私情,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大肆插手過問,不是嗎?”
單朗不答,悶了一陣就出去了,白塵撫額長嘆,随即才發現已經掉淚,忙順手抹淨,把做好的菜端了出去。
明明是雙飛的生辰,大醉的人卻是單朗,送走葉安和雙飛後,白塵回屋給單朗寬衣擦臉,然後要去收拾飯桌,卻被單朗拉了手,回頭見單朗還閉着眼,顯然是醉中拉扯,可是掙不開,白塵只得坐到床邊,不敢看單朗的臉,扭頭看窗外的月光,冷色刺人心寒,卻聽單朗呢喃不休,稍微湊近了聽,竟是一聲聲小活寶,溺水呼救一般的令人心顫……
“小狼哥哥?”白塵試探性輕喚一聲,不聞回應,于是放心湊得更近些,再近些,不能再近了,否則就要貼上小狼哥哥的嘴,會讓小狼哥哥惡心的,即便小狼哥哥不知道,但他是清醒的,他不能做小狼哥哥惡心的事,否則會自恨,已經害得小狼哥哥吃了那麽多年的苦,已經夠自恨了,稍添一分便足以自弑,所以留點活着的勇氣,悄悄喜歡吧……
翌日,單朗宿醉頭疼,白塵煮了清淡的粥又給适度按撫,單朗閉眼享受,心裏卻陡然生恨。
“昨天我依了你,不吵,今天你要依我,不要跟我說什麽私情不容插手過問,你是小活寶,你的所有事,我都要過問!”
是,你為我付出的,就算我的父母也未必做得到,因此你有足夠的資格過問我的任何事。
“嗯,你問吧,想知道什麽?”
“你跟雙飛親嘴了。”
白塵好笑又好氣,“怎麽還是這事?都說我沒有了!你要冤枉人也講個證據好嗎?”
“我親眼所見就是證據!”
“親眼所見未必屬實,何況有什麽證據證明你親眼所見?”
要吵就吵,除了你,我還真不願跟別人吵呢!白塵放下按撫的手,坐到對面一付備戰樣。
單朗也正襟危坐,“我說的話從來不用證據證明!”
“那好,你把當時情況描述一遍。”
“我不描述,你乖乖坐着給他親,要我怎麽描述?”
“我怎麽可能……”白塵頓住,恍悟道:“我想起來了,之前哭得有點兇,頭都哭疼了,功課又太難,雙大哥給我講解時見我集中不了精神,知道我頭疼後就給我按了按,人一舒服就容易恍神,我就告訴他,我喜歡男人,問他跟人親過嘴沒,他說親過,我問什麽感覺,他說可以跟他試……”
“該死的!”單朗霍地起身,白塵趕緊拉住,“你要幹嗎?”
“殺了他!”
“不可以!他是我哥,還是我師父!”
“正因這樣更不該親你!”
“我們只是試試!”
“兄弟師徒間可以試這個?”
“所以沒試啊!因為還沒有親上去我們就笑起來了……”白塵想起當日情狀仍覺好笑,有着師徒名分的兄弟間正經八百嘗試親吻,氣氛感覺沒一樣對景,甚至比沒完成的功課還嚴肅認真,怎麽親得下去?怎麽不好笑?
單朗則氣得要爆,扣住白塵的肩,“你就這麽想跟他試?這麽喜歡他?你不怕成為雙翅的替身?”
“不會的!”白塵撥開單朗的手,“雙大哥不是那樣的人,還有昨晚就跟你說過了,我對他的喜歡不是那樣!或者你說,你不喜歡他嗎?還有葉安,不喜歡嗎?”
“喜歡是什麽?我們只是意氣相投!”
“這也是一種喜歡啊!”
“那你喜歡我嗎?”
白塵怔住,我能說嗎?把我的喜歡玩笑式的敷衍過去,說成意氣相投、兄友弟恭,那樣也許能過關,但過不了我心上這一關,已經只能悄悄喜歡了,還要給這喜歡套一件僞裝的外衫,委屈了這份喜歡的同時,未嘗不是另一種自我否判……
“我喜歡……”白塵苦笑,因為單朗不知啥時就不見了,在他做好被厭惡、被疏離的準備,打算說出自己的喜歡時,小狼哥哥已經厭煩得不想聽了,離開了……
我喜歡你,小狼哥哥,不是朋友,不是兄弟,是想一生相守的喜歡,是你視為平常,卻不能加諸己身,否則會讓你惡心的……那種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