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王城王宮裏,單朗一早就神清氣爽,昨日總算擺平最後一樁大事,只要玉甸國的公主乖乖成親,接下來就沒他什麽事了,今天就可以去接他的小活寶喽!
單朗把手頭的瑣碎事交給惠王,“剩下的後續你慢慢弄,這是昨夜來的軍報,你研究好了就給雙飛他們一個準信,反正只剩兩處地方沒拿下了,你們看着辦吧!”
單朗說着要走,惠王急忙拉住,“你現在不能走,最少再呆一天,孝延候跟我有仇似的……”
“誰叫你亮劍吓他?就算他腦子沒問題,年齡也還小啊!你哄小孩似的诓着就行,另外別忘了從今日起開放城門,大鳳孝延候娶了玉甸公主依然滿城戒嚴就不象話了!”
單朗邊說邊走,惠王緊追不放,“你別急着走,玉甸王子的事還沒敲定……”
“我不管這事!之前說好的,我只管殺人破城,還打算帶白塵吃百花宴的,誰知皇上非把白塵隔到一邊,害我十多天見不到他,你也知道的,他驚怕慣了,往往聽風就是雨,我不在他身邊,他容易胡思亂想,再不去接他,他該疑心我不要他了!”
單朗越說越心慌,惠王卻緊拉着不放,“你再急也沒用,前晚衛平那邊來消息,總之白塵沒跟他在一起。”
單朗整個頓住,突然揪住惠王的領口,“皇上把他怎麽了?”
“你別急,不是那麽回事……”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白塵前晚就不見了,我竟然今天才知道,誰他娘來告訴我怎麽回事?”
單朗給了惠王一拳,惠王抹着唇角的血爬起來,“你別急,衛平傳了消息就立刻找人去了,當時你在勸撫孝延候……”
“別說了,都是我的錯,不該把他放到一邊,現在我要去找他,剩下的事全都交給你了,皇上那邊問起的話,你就說我死了。”
單朗說着就走,到了僻靜處召出暗處的影子,“你們一個回去召人過來,一個留守王城,其餘的四散找人,看到衛平的話,立刻帶來見我。”
影子應諾散去,單朗飛騎出城,跑到玉龍山下棄馬步行,來到白塵呆過的獵戶小院,從瓦秋姐弟口中沒能問到有價值的線索,又聽瓦力說起共同對付衛平的事,單朗的心情越發沉重。
小活寶必定是窺出了異情才會有所行動,衛平是審慎的人,除非故意,否則不會為人所疑,由此可見,衛平身負別樣皇命,又不願辜負我的信任,所以故意讓小活寶窺密而行,能讓衛平為難至此的皇命簡直一目了然,那麽,小活寶是衛平故意放走的?
單朗搖頭,不可能,即便皇上真要小活寶死,也不會立時要命,因此衛平不至于倉促行動,更不敢放任小活寶獨自出行,那麽,小活寶是自主走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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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力說小活寶每日都去高處眺望王城方向,自然是擔心他行事不利,另外就是盼他快些來,十幾日的焦灼等待,另有身份之憂的煎熬,再加上衛平有意洩露的不利情勢,小活寶必定會設法出走,但也應該去王城找他,絕不會走到別處,如今下落不明,當然也不是遭遇野獸襲擊,否則衛平也不用再尋人,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了,小活寶遇到了匪徒。
如果是流匪,以衛平的能力,早就得了确實消息,所以小活寶遇到的應該是占山為王的草寇。
“這附近可有土匪山寨?”
瓦秋遲疑不語,瓦力則點頭,“有兩個。”
“別胡說!”瓦秋拉起弟弟進屋,甚至關了門,單朗不以為怪,從之前的禮遇到突然的惡态,可見小孩所言不假,非但有土匪山寨,而且是悍匪。
單朗疾步下山,以逍遙候令牌召來當地鄉紳,很快便問明了匪寨情況,可惜叫八奇寨的地方竟無人知曉路徑,又說那是一夥義賊,另一處叫骷拉寨的強盜則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領頭的卻是個女人。
縱是個女妖又如何?只要別傷了小活寶,想做女神都行!單朗當夜就潛入骷拉寨,十分順利地進了女頭領的房間,揮手點了床上人的穴,正要上前問話,突覺周遭異樣,果然聽門外腳步亂響,屋外也是火把映天,卻只有一人推門進來,二十四五的樣,不是一身女裝的話,還以為是個蠻形壯漢,長相也實在不敢恭維。
“小哥哥最好別動,乖乖告訴我,逍遙候的令牌從哪來的?”女人的聲音倒不難聽,态度也算客氣。
單朗卻無暇與之周旋,彈劍出鞘,道:“難怪官府剿不了你們,連山下的鄉紳都跟你們串通一氣,但我不是剿匪來的,只問你一件事,前日可曾劫過一個少年?”
“小哥哥……”
“廢話少說,最後問一遍,劫過與否?”單朗橫劃一劍,窗口處傳來一陣痛呼聲,然後才是窗棂殘破裂響,均為劍氣所傷。
女人抽氣變色,人也退到門外,卻覺勢頭不對,果然迎面襲來寒氣,慌忙蹲身避過,身後來不及躲閃的人都被劍氣襲倒。
衆匪驚惶躁動,單朗一步步走出門外,目光只盯着女人,“你的毒香對我無效,但他不會武功,沒有內力,前日必定吃了不少苦,我沒打算剿殺你們,可是你們害了我心愛的人,今晚,骷拉寨一個都別想活!”
單朗凄然揮劍,女人疾呼,“我們沒劫你的人!八奇寨幹的!”
“知道八奇寨怎麽走的人,出來一個就行,其他的都要死!”
“為什麽?又不是我們幹的!”
“誰來證明不是你們幹的?推給八奇寨不過是借刀殺人!”
“說了不是我們就不是!屋裏點了毒香也不是做賊心虛,只是擔心你是逍遙候派來剿我們的前哨……”
“不用申辯,出來一個帶路的就行,如果我的人真在八奇寨,那麽是我冤枉你們了,你們請閻王作主!現在,帶路的人出來!”
單朗說完最後一句時,已經襲倒一大片,衆匪驚惶四竄,又聽女人一聲喝令,衆匪這才合力上前,刀叉斧戟亂成一片,卻是痛呼不止,血光飛濺!
“我能證明你的人在八奇寨,求你別殺了!”
單朗聞聲止住,走到那人面前,“敢有半句虛言,叫你生不如死!”
“我不敢亂說,前晚親眼看見八奇寨的人在玉龍山下搶了一個很漂亮的人,我帶的人沒他們多,而且他們先下手了,我們才沒上手,只是今天才知道那人不是女扮男裝,不過肯定是你的人!”
既然是在玉龍山下,那就對了!單朗眯眼冷笑,“你知道怎麽去八奇寨嗎?”
那人搖頭,然後咽喉處濺出一線血光,旁邊的人駭然四退,女人則忿然,“他把事情講清楚了,你怎麽還殺人?”
“他親眼看着我的人被搶,居然沒出手相救,居然沒給我報信,居然拖到現在才告訴我,他該死!”
單朗醉語般說着這話,劍鋒突然直指女人,“你給我找個帶路的來,我可以暫停,如果我的人在八奇寨沒事,我不會回來找你們麻煩,現在我數一聲,知道八奇寨的人出來!一!”
單朗話音未落,手上的劍便揮舞如雪,劍光所到之處皆是血紅一片,卻紅不過他的眼,那裏面全是狂亂惶急的痛——小活寶,我的小活寶,你在哪兒?我要瘋了,你在哪兒!
“我知道八奇寨怎麽走!別殺我!”女人驚聲尖叫。
單朗一劍劃過去,“你撒謊,如果知道你早就說了,你還比手勢叫他們放冷箭,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你是最該死的,我也該死!”
單朗有些語無倫次,甚至首次失了手,本該最後才殺頭領,可是說話之前就已下了殺手,女人早就倒下了,沒了頭領這個樁,剩下的匪徒一哄而散,不方便聚而殺之了,可是殺光這些混蛋有什麽用?八奇寨怎麽走?
還在山下時就到處問了個遍,甚至被八奇寨搶過的女人家裏都去過了,可是沒人知道,甚至大概方向都指不出來,難道在天上?
“候爺。”試探性的低喚,三分小心七分擔憂。
單朗冷笑,突然惡吼一聲,“衛平你是活膩了!”伴着這話的還有一道劍光,暗處一聲悶哼,然後是捂着傷處的衛平站了出來,左肩處鮮血泊泊,整條左臂已被齊齊斬斷。
“屬下該死。”衛平跪地請罪。
單朗含淚冷笑,“該死的人是我,你是忠臣,能夠裝模作樣幫我找人已經很不錯了,我謝謝你,回去複命吧!就說你不但除了皇上的肉中刺,你還滅了皇上的眼中釘,請他不必擔心逍遙候因故人之死而心存怨念,四年前埋掉的不止金蒙王孫,逍遙候也跟着入土為安了,因此金蒙兩州暗裏串聯的異心賊子都是自發而為,跟那個尋找金蒙王孫的逍遙候沒有半點關系,皇上若是不信,你可以告訴他一個秘密,金蒙滅國時無兵可用是因為兵符被調包了,誰調的?”
單朗說到此處便是一聲哽咽的冷笑,“金蒙王孫想跟大鳳人做朋友,那個大鳳人是一只冷面黑心狼,只用少得可憐的所謂友情,騙得金蒙王孫為他換了兵符,後來黑心狼花了六年時間找金蒙王孫,只是想償給對方真正的友情,可惜天意不許,黑心狼償給金蒙王孫的只是收埋歸鄉,同時也埋了真正的自己,因此哪有閑情去串聯金蒙的複國賊?何況不惜滅國也要做朋友,本就是金蒙王孫的願望,黑心狼又怎會違背朋友的意願?你且回禀皇上,請他大可放心,死了四年又複活的逍遙候,這一次是真的又死了,還有他所疑心的人也死了……”
“白公子沒死!”衛平急聲辯駁。
單朗連聲冷笑,“這麽說,皇上果然疑心白塵是金蒙王孫?”
衛平點頭,“屬下也十分不解,雖說白公子祖籍不明,但是堋州離鄉多的是這類人,何況金蒙王族子弟都有天生的紋案在身,但凡祖籍不明者,都會在當地受到細致查看,白公子在堋州謀生時必定也是查無疑點才能落戶暫居,因此屬下想不明白,皇上為何疑心白公子?”
“聖意難測,誰又明白?何況不可測!”單朗回劍入鞘,淡瞟衛平一眼,“自古忠義難兩全,我今日斷你一臂,亦是斷了你我兄弟情分,現下,你可還我一劍,然後告訴我,你給白塵下了什麽毒?”
果然瞞不過,卻也欣慰。衛平微笑答話,“回候爺,白公子中的是夢蝶。”
“一個月後猝然假死的藥,恐怕是你私自換下的,你不怕皇上賜你個欺君大罪?還是你活膩了想被淩遲?”
單朗說着就扶起衛平,點了衛平傷處的穴,撕了自己的衣衫裹住斷口處,摸出一個藥瓶塞到衛平手裏,“每日一粒,七日後,傷處可望平複,之後你随時可以來讨還這只斷臂……”
“此是屬下失職應得,候爺不必放在心上,現下尋找白公子要緊……”
“這是我的事,你不要再摻合進來,想必你也查到白塵的所在,若是知道八奇寨的路徑,告訴我就是了!”
“屬下也不盡其實,但有三個疑處可去,昨日已尋過一處,剩下的兩處難以口述清楚,因此還請候爺允許屬下随行。”
單朗皺眉不悅,最終扶了衛平,“走吧!山下找個歇處,免得你負傷而死,我沒了帶路人!”
衛平抿笑,蒼白面色愧意無限,又想到白塵走時說他臂上的傷可以開脫他失職的罪,其實他從未想過開脫,亦如現下那只手臂已斷然在地,忠實地順從了他的心意。
只望明日能找到白塵,那樣或許能贏回候爺的信任,比之忠臣,他更傾向義仆,跟白塵一樣,他也是被候爺那個故事感動的人,而且今日又聞知了內中詳情,也才明白候爺那般執着地尋找一個人,竟是為了償付一份情義。
更為震驚的是,侵滅金蒙國竟然有賴于金蒙王孫,這又是何等執着的心意,為了跟異國人做朋友,為了交情無礙,竟然自滅家國,或是年幼無知吧?又何嘗不是童真而純粹?
可惜那人死了,候爺也随之消沉,又可喜天賜另一人複活了候爺,只可嘆前事太多糾葛,致使今番不能平和。
但是皇上,您真的不高興複活的候爺嗎?不喜歡真正活着的候爺嗎?臣不信,臣怕你後悔,所以臣以夢蝶換了三十寧,兩種毒藥的效果相似,都是一個月後驟然噴血而死,只是真正的結果不一樣,到時您若絲毫不悔,臣會自請淩遲。
不過臣相信,您會赦免臣的罪,因為給出三十寧的時候,您的手不太穩,您知道殺的不是一個白塵,而是連同候爺一起,因此您猶豫,您甚至心疼。
皇上,臣願您早日消除疑慮,即便白塵真是金蒙王孫,也請您多看世間有情人,少慮無端自疑事,倘或你肯消除疑心,候爺必定會高高興興去金蒙兩州鏟除複國反賊,也不至于令其躁動至今。
用人不疑啊,皇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