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亦如人心無憂,萬事皆和,哪怕單朗已被困身朝事,哪怕挂名賦職的人都真正應事去了,哪怕惠王定親的消息傳來……

“你當真不在意?”白塵閑常般試問。

老三迅速扒完最後一口飯,“我沒空管別人的閑事,下午還要去太醫院奉職,帶我的師傅說了要領我去給一位娘娘瞧病……”

“惠王也在宮裏陪太子念書,你得空去看看他……”

“那是皇宮,亂走會砍頭好吧?”

老三起身欲走,白塵強行拉住,“你少裝正經,單朗說你時常夜入皇宮,侍衛們得過他的吩咐才睜只眼閉只眼,所以你白天亂走也應該沒事的,去瞧瞧惠王吧!算是替我探望朋友好嗎?”

“我真的沒空,現在家裏就你和林霄沒事幹,想看惠王的話,叫他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老三說完就走,白塵追趕不及,回頭見林霄還在吃,“你吃幾碗了?”

“不記得了。”林霄努力咽飯,“我好像生病了,衛哥哥一忙起來就不回家吃飯,我也吃不好,但是不吃會瘦,晚上衛哥哥抱起來會不舒服……”

“你胖成豬他會抱不動,所以別吃了,晚上跟他要個侍衛腰牌,明兒我有用場,記住了嗎?”

林霄點頭,收拾飯桌的手慢慢頓住,“你要裝成侍衛進宮嗎?”

“不然呢?”白塵嘆氣,“惠王才是真的生病了,只有老三能治,可是又不能強人心意,我也只能勸慰兩句,稍盡人事罷了。”

林霄愣了又愣,“你是說惠王喜歡三兒?”

“你不知道?”白塵氣結。

林霄嘟了嘴,“又沒人跟我說過嘛,我怎麽會知道?可是三兒喜歡惠王的呀,你不知道?”

白塵愣睜,揪了林霄的領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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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出來的啊!”林霄笑得驕傲,白塵則喪氣松手,“你的感覺作不得數,收好飯桌回你屋去,不許亂跑,晚上記得給我找腰牌。”

林霄乖乖應了,白塵甩手出了大門,心裏莫名煩躁,漫無目的滿街亂走,行不多遠就被人叫住,心裏想着掉頭,腳步卻已上前,不為嘉義候的友好笑容,只為他眼中隐含的悲酸——這人愛極了小狼哥哥吧?

“你一個人嗎?”嘉義候笑問,眼中微現期盼。

白塵知他盼見單朗,可惜單朗近日都是早出晚歸,自己都不得常見呢!

白塵走神了,嘉義候一眼即知,指着不遠處的茶樓,“去那兒坐坐好嗎?”

雖然不好,但是不忍拒絕,白塵領先上前,要了背街處的雅間,詢着嘉義候的喜好要了茶點,見嘉義候端坐如佛,不由好笑,“你這般拘謹,是在提醒我不可随意麽?”

“當然不是,只是前番我行為失當,至今仍愧懷難安……”

“那不是你的錯,相反,是我們做過很多傷害你的事,但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你若耿耿于懷,我可以跟你道歉,雖然我不情願,但是不正經八百作個了結,你恐怕不會罷休。”

“我不想要這樣的了結,我是真的愧對你們,當日鬼使神差做了那樣的事,害得你們……”

“你一定要自責糾結我也沒辦法,之所以答應陪你喝茶,只是想知道那日單朗跟你說的事,你辦得怎麽樣了?”

白塵斟茶遞過,嘉義候欣喜接了,卻苦笑,“單朗說我跟慶王的交情不錯,其實我只是頗受慶王照看而已,如今回想來,我竟不曾為別人做過什麽,一直都是枉受他人恩惠,縱然有所求,也只需要跟皇上說說就成了,單朗讓我量力而行,其實我毫無能力可言,因此他交待的事,我可能辦不成。”

“你辦過了?”

嘉義候搖頭,白塵簡直無語,“你這幾日都幹什麽去了?不曾着手就斷言辦不成,你是小瞧自己還是懶怠拖沓?單朗都說你能辦成,你就應該辦成,因為你喜歡他不是嗎?被喜歡的人肯定了,這就是一種能力啊!憑着這份能力,上天入地都行,因為不能讓喜歡的人失望,不是嗎?”

嘉義候愕然,眼中泛起異樣神采,可惜稍縱即逝,失神般喃喃,“難怪他會喜歡你,我真的比不上……”

“誰是跟你比這個來的?”白塵愠怒,“瞧你動不動就哀憐自怨的樣,敢情你這幾日都耽于私情去了?那是吃飽了沒事幹才去想的事好吧?幸虧你是無有公職的閑人一個,否則什麽事落你手裏都是一個爛!警告你趕緊收心,盡快把單朗交待的事辦了!虧你一直享受着皇上他們的全面照顧,居然沒一點實心報恩的意思,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嘉義候愧色低首,“我……我真心想報恩的,只是不知道該從哪兒着手,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應我所求,現下要我為了他們的事去求他們,這個……要怎麽開口?”

嘉義候一臉期艾,白塵不可思議,只差一茶杯砸過去,“你是白癡還是混蛋?不是要你去求他們,而是幫他們,虧得單朗那麽信任你,把這麽重要的事交給你辦,結果你根本沒弄明白事情的要義!或者你是裝瘋賣傻,故意拖沓不辦,只要皇上不如意,你就不會失去靠山,打算一輩子在他們的照顧下做你的金絲雀?”

“不是!我當然希望皇上萬事如意,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嘉義候惶急之下拉了白塵的手,“你幫我想想辦法好嗎?”

“我想不了。”白塵抽回手來,嗔怒道:“你真有點廢物的感覺,明明跟慶王那麽熟,良言相勸都辦不到嗎?或是他們只供你予取予求,你卻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們絲毫?否則怎會看不到他們的痛苦?一直覺得我是天下第一自私,跟你一比,我不過小巫見大巫,經年累月受人關愛卻不知對方喜樂悲愁,恕我直言,就是養只狗也比你強許多,你,不配得人關愛!”

白塵罵完就走,嘉義候趨身攔住,“你別生氣,我是很混蛋,可我真心想辦成單朗交待的事……”

“你去死!”白塵怒極揚手,卻又急急撤回,“我不耐煩打你,你自己去死!都說重點是皇上他們的幸福,不是要你辦成了讨好單朗,求你擱淺一下私心好嗎?如果真的不知道他們很痛苦,請去了解,如果僅知他們痛苦而不知原因,也請去了解,如果什麽都知道卻不知該從何處着手,請去尋找契機,總而言之,請動起來!”

白塵吼得紅了眼,嘉義候怔然,許久才讷讷點頭,“我知道他們痛苦的原因,我也會動起來的,所以你別生氣了好嗎?”

“我生氣與否并不影響你要辦的事,而且我說過了,求你擱淺私心,我一生氣你就緊張,無非是擔心我跟單朗說你的壞話,但你放心,我沒那麽無聊,當日我說過,你可以放馬來搶,我會耐心接招,所以公事之餘,你可以盡着各種方法追求你喜歡的人,不用一面渴求所愛一面又顧忌所謂的友情,這不是優柔寡斷,這是虛僞,懂嗎?”

嘉義候錯愕,“我……我不會跟你搶,因為他不會喜歡我,可是皇上似乎有意成全……不,不是成全,因為我沒求皇上賜婚,我只是不小心說漏了嘴,如果皇上真的賜婚了,希望你不要生氣,因為我只求看見他就好,只求看見,可以嗎?”

白塵呆滞,許久才愣愣點頭,“這恐怕是他對你的最後一次照顧,所以沒什麽不可以,我不會生氣,我希望他能放心去幸福,這些年,我們都過得不好,寬恕他人也是善待自己,已經失去太多,不要再失去了,所以什麽都可以……是的,都可以。”

白塵自我強調般喃喃,嘉義候則莫名其妙,“你怎麽了?還有你說大家都過得不好是什麽意思?”

白塵依舊有些失神,許久才苦笑答話,“我說的大家跟你無關,之前以為你是随興邀我喝茶,其實即便不偶遇,你也會去找我,目的是要我說服單朗接受皇上的婚賜,對吧?”

嘉義候微微點頭,不敢跟白塵對視,白塵笑嘆,“我今日才知何謂柔弱勝剛強,你雖年長于我,且比我高大強壯,然你性情柔弱,暖室嬌花一般經不起絲毫風霜,我則是荒野刺锞,火燒刀砍都死不了,真有點兒賤命才好養活的感覺,卻因此讓人覺得怎麽擺弄都沒事,怎麽傷害我都不會痛,所以你就仗着柔弱來欺我,我還真就輸了,但你不會因此而贏得想要的人,就此來看,我輸得沒意義,你贏得沒價值,這樣的結果,你真的還想要嗎?”

嘉義候思量一陣,點頭,白塵長聲嘆氣,“好吧,我會說服單朗接旨,你也要盡快辦成單朗交待的事,算是我們共同努力讓皇上放心去幸福,這是目前事務所需的重中之重,希望你暫輕私意,用心回報你的飼主,現下我先走了,心裏很不爽,茶錢你去結吧!”

嘉義候連連點頭,白塵冷笑着離了茶樓,跑到背街的死胡同裏指天罵地發洩一通,好不容易才平複心裏的怨氣及怒火,換上平和表情往家走,才到大門邊就碰上議事回來的單朗,兩人攜手回屋,稍事休息就一起去做晚飯。

單朗廚藝不行,打下手綽綽有餘,三五下就把白塵交待的事弄好,接下來便是欣賞小活寶的廚藝展示,偶爾小行騷*擾,湊上去親親吻吻,不然就從身後把人抱住,貼身厮磨又耳語挑逗,往往弄得白塵臉紅氣喘,無法安心做飯。

可是今日不太對勁啊!同樣的招式沒收到應有的戰果,小活寶定力增強了還是我的技藝下降?

單朗越發賣力騷*擾,白塵終于放下廚具,轉到單朗面前,“你若不餓,我便不做了,反正我也不想吃,徑直回屋讓你做個夠,好嗎?”

“做到死都不夠!”單朗先時還笑,随即頓住,“往日我惹你,你都是罵我來着,今兒怎麽從了呢?”

“無事獻殷勤呗!”白塵笑侃,單朗卻慢慢正了臉色,“什麽樣的事讓你殷勤至此?”

“自然是重大的事。”白塵轉身繼續做飯,盡量保持閑談的語氣,道:“聽說皇上要給你賜婚,這恐怕是他給嘉義候的最後一次恩典,其實他也知道嘉義候不會因此幸福,因此只是給個稱心罷了,也算是給他自己一個放心……”

“別說了,縱然你來做說客,我也不會答應,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單朗言畢欲走,白塵急忙拉住,“你別一意孤行……”

“我只有這一意!”單朗氣得推了一把,又趕緊把人拉回懷裏,“我知道你是為皇上着想才來做說客,可是要我再次跟別人拜堂,那不如要我死,有些事可以逢場作戲,但那是因為無所在意,如今我有你了,別說為了他人的稱心或放心去違願應婚,就是偶遇花酒場合我也不會絲毫放縱,你說過家人之間除了愛還有責任,我以為自尊自重也是對家人負責,包括我收斂掉很多壞脾氣也是對你負責,你卻要我跟別人拜堂,這是對我不負責,或者你不是那麽在乎我,覺得我是任打任摔的不壞之身,甚至沒有感覺的器具一件,活着就是為了完成一樁樁事務,圓滿別人的一個又一個心願……”

“不是!”白塵以唇封了單朗的嘴,然後退開來,“我不要你跟別人拜堂,你是我一個人的,但是從大局而言,我需要你的幫助,總之你找個替身把這事混過去,反正聖旨肯定是賜婚給逍遙候和嘉義候,就算直接提名字又怎樣?封號姓名什麽的都是虛無,你原也不叫單朗,我也不叫白塵,此間愛着的是小狼哥哥和小活寶,其餘浮華塵事,愛咋咋,鬼才當真!”

白塵言畢咬唇,貌似委屈地看着單朗,實則很擔心所求不應,單朗皺眉不語,許久才輕彈白塵的額頭,“又耍小聰明!奈何我是你的神,落下一事不應,轉背你信了別的神,我該慌神了!”

單朗雖是笑侃,眼中卻有些許苦情,白塵愧歉無語,卻微覺異樣,小狼哥哥從前總怕他偷*人,剛才也擔心他轉背信別的神,究竟是他的人品不足以令人信賴,還是他的愛不足以令人安心?

小狼哥哥也會沒有安全感嗎?

我從不擔心小狼哥哥會被別人搶走,是因為我很篤信小狼哥哥對我的愛,但是小狼哥哥不篤信,原因是我愛得不夠好,是這樣嗎?

或者我根本不懂什麽是愛,跟端木霖一樣,我也只是對小狼哥哥予取予求,自私又虛僞的混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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